許攸寒着臉,看着那幾十個面色如土的士卒,擺了擺手:“斬了!”
“許將軍,這……”一個雜號中郎將有些猶豫。
“你敢違抗我的軍令?”許攸眼神一緊,死死的盯着那個雜號中郎將,殺氣騰騰。那中郎將嚥了口唾沫,收回了目光,沒敢再吭聲。許攸揮了揮手,親衛們涌上前,一陣亂刀,將那些剛剛死裡逃生的士卒全部砍翻在地。
轉眼間,馬前血水橫流。
“再派一千人正面攻擊,同時派一千人攻擊側翼!”許攸冷冷的下達了繼續攻擊的命令,他頓了頓,又道:“命令攻擊的士卒,每隔百步,休息一次,每次一通鼓。”
許攸雖然沒有詢問那些逃回來的士卒,但是他略一猜想,也大概猜到了一千人被兩百人打得落花流水的原因。在使用那個巨盾的時候,他就想到可能會因爲重量太大而導致行動不便,他當時還特地讓幾個親衛舉着盾牌走了兩圈,親衛們說,盾牌是比較重,但還不至於累到不能戰鬥的地步。現在看來,他當時對情況的估計有些不足,一來是他的親衛體力超過普通士卒,二來是親衛們當時精神放鬆,沒有現在這麼緊張,而且也沒有走到三百步遠,體力損耗遠沒有現在這麼大。
他現在讓攻擊的士卒每百步休息一通鼓的時間,應該能夠彌補這個缺憾。對方在之前不射箭,說明這個巨盾對箭陣的防護能力還是有效的。要想減少無謂的傷亡,巨盾不能輕易的放棄。
戰鼓聲再起,兩個千人隊走出了戰陣,一個正面攻擊,一個繞到南面,攻擊徐榮的右翼。他們同樣舉着巨大的盾牌,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一直向前走。每過百步,他們都會停下來休息,一通鼓罷,再繼續向前。
徐榮的臉上依然看不出一點波瀾。他靜靜的看着對緩慢而堅決的戰陣,甚至閉上了眼睛,只用耳朵來傾聽。
黃忠依然揹着手,在陣前不緊不慢的踱着步,他不時的看一眼越來越近的袁軍,嘴角噙着輕笑,不時的搖搖頭。似乎在嘆惜。
在他的身後,魏延有些興奮的看着他。他們面向南方,剛纔的那一幕,他們並沒有親眼看到,卻用耳朵聽到了。他們聽到了本陣的戰鼓起響起後,戰友們衝鋒時的怒吼,很快又聽到了他們戰勝敵人後的歡呼,接着又聽到了弩車咆哮的震撼。這一切都讓他心裡癢癢的。他非常想扭回頭看一眼,不過在荊州兵學院的半年學習,在黃忠麾下兩個月的訓練讓他知道。他的任務是保護大陣右翼的安全,沒有軍令,他不能去關心前陣的事,甚至連轉一下頭也不行。
所以,他只能用耳朵聽,只能看着戰友的勝利心動不已,期盼着自己的處子戰儘快的展開。他握緊了手中的盾牌,摩挲着環刀的刀環,慢慢調整着自己的呼吸,讓自己激動的心情儘可能的平復下來。
太陽升到了空中。漸漸展示出威力,空氣開始變得灼熱,刺眼的陽光照在鐵甲上,照在矛尖上,讓人眼花繚亂。
中軍一聲令下,所有的將士都操起了背在身後的斗笠。戴在頭上,就連陣前的黃忠都在頭盔上蓋了一個斗笠。與此同時,他還從腰間摸出一個酒壺,灌了一口酒,然後小心的將酒壺塞回腰間。他張了張雙臂,做了兩個護胸動作,又晃了晃身子,全身的骨節發出咯咯的聲音,如響珠一般。
看到黃忠這麼做,所有的將士都開始做臨戰的準備,一個親衛上前,雙手奉上他的角弓,一個親衛上前,解下了他的大氅,小心的摺好,放進自己的背囊裡。他們的動作井井有條,既不緊張,也不忙亂,好象不是在陣前,而是在家裡一樣輕鬆。
黃忠接弓在手,左臂舉起,與肩相平,右手兩指勾住弓弦,輕輕鬆鬆的拉了個了滿弓,手一鬆,弓弦一聲悶響,震得人耳膜發顫。
對面的袁軍戰陣被黃忠閒庭信步的氣勢壓得一滯,似乎被一支無形的箭射中,不少人剛剛邁開的步伐竟生生的停了一下,原本嚴整的陣勢頓時一亂。
“哈哈哈……”黃忠發出一聲輕笑,搖了搖頭,右手一伸:“箭來!”
一個親衛雙手奉上一枝精鋼打造的羽箭。黃忠接箭在手,沉腰坐馬,拉弓如滿月,略微瞄了瞄,撒手鬆弦。
“嗖!”羽箭尾羽一顫,在空中怪異的扭動了一下,反射着寒光的箭頭撕破空氣,疾射而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瞬間飛過了百步的距離。
“舉盾!”一直在注意黃忠的袁軍校尉大喝一聲,單臂用力,舉起了沉重的盾牌。他剛剛舉起盾牌,盾牌突然裂開一個洞,一道寒光破盾而入。在紛飛的木屑中,鋒利的箭頭一下子射穿了他的面頰。
校尉愣了片刻,驀的發出一聲尖厲的慘叫:“啊——”在慘叫聲中,渾身的力氣像流水一般的迅速消失,沉重的盾牌落下,狠狠的砸在他的腳上。巨痛讓他再一次發出慘叫。
“啊——”
慘叫聲讓他身邊的衛士們臉色發白,他們看着倒在地上的校尉,看着那枝洞穿了厚實木盾的羽箭,一陣寒意從心頭升起,恐懼在瞬間攫住了他們所有人的心臟。他們屏住呼吸,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切。
百步之處,一箭洞穿三指厚的木盾?!
其他將士看不到這一切,但是他們能聽到校尉的慘叫聲,知道校尉肯定是被剛纔那一箭射中了。他們同樣覺得不可理解,但是正因爲不可理解,恐懼反而來得比這些親衛們更強烈。
校尉大人有鐵甲,如果他都擋不住這一箭,那麼又有誰能擋住這一箭?恐懼像一陣風,伴隨着校尉的慘叫聲,迅速在袁軍將士中傳播開來,讓每個人心頭顫慄不已。
在袁軍的恐懼中,黃忠連射三箭,每一箭都準確的命中了目標。一個校尉,兩個曲軍侯,即使是躲在厚實的盾牌之後,他們也沒能躲過黃忠的箭,校尉重傷,一個軍侯被射殺,另一個運氣好一些,只是被射破了頭皮。
雖然沒受重傷,但是那個軍侯摸着頭頂上的血跡,也嚇得魂不附體。他看着盾牌上的洞,臉色煞白,半天沒回過神來。
就在袁軍的指揮系統暫時宕機的時候,黃忠收起了弓,擺了擺手:“魏延,隨我來!”
“喏!”對黃忠的箭術驚羨不已的魏延一聽這個命令,頓時熱血沸騰,他拔出環刀,縱聲咆哮:“殺——”邁開大步,兩步就衝到了黃忠的前面。黃忠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拔出環刀,也跟了上去,和魏延並肩而行。
在他們的身後,一百名親衛和五百名戰士也開始奔跑。
一百步,瞬間即到,還沒回過神來的袁軍將士看着飛奔而至的敵人,嚇得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豎起了耳朵,等待着自己戰鬥的命令。
可是,他們聽到的只有校尉的慘叫,和敵人越來越近的怒吼聲。
“殺!”魏延帶着自己的一伍人,跑在最前面,第一個和敵人接觸。他揮盾攔開一柄伸出來的長矛,高高的舉起右臂,一刀劈了下去。
“咚!”環刀砍在厚實的盾牌上,深深的嵌入。魏延用力拔刀,卻怎麼也拔不出來。他想停住腳步,用腳去踹盾牌,卻被身後狂奔而來的同伴擠着向前,根本停不住。就在此時,一柄長矛從巨盾中刺出,直奔他的胸膛。
魏延睜大了眼睛,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所有的兵書戰策,所有的想法,剎那間都不翼而飛。他雄心勃勃,一心想建功立業,期盼着斬將奪旗,卻沒想到第一戰就讓他面臨着生與死的抉擇。
兵兇戰危!魏延的腦海裡只剩下這四個字。
“吱——”伴隨着刺耳的摩擦聲,一口戰刀突然出現魏延面前,貼着矛柄滑了過去,擊偏了矛柄的同時,一刀割開了那個長矛手的手指,接着刀頭反撩,割開了他的脖子。
鮮血泉涌,噴了魏延一頭一臉,熱騰騰的鮮血將魏延激醒,緊接着,一個刀柄被塞進了他的手中,耳邊響起黃忠的大喝:“避實擊虛,不要硬頂!”
魏延打了個激零,看着像猛虎一般殺入敵人,勢如破竹的黃忠背影,低下頭,再看看被黃忠塞入他手中的那柄刀,刀身上赫然兩個字:太平!
這是驃騎將軍贈給黃中郎的戰刀!魏延突然覺得鮮血涌上了頭,一股抑制不住的力量瞬間充滿了全身。他狂吼一聲,一刀劈死一個袁軍士卒,向黃忠追了過去。
黃忠拔出了他的赤鴉,如虎入羊羣,刀砍盾砸,面前無一合之敵,在他的身後,一百名親衛如影隨行,在他的左側,魏延瘋狂的揮舞着戰刀,接連砍死四五個敵人,漸漸的趕了上來。
“大人,我來了!”
黃忠一刀砸開一面盾牌,手腕一抖,刀尖準確的挑開了那個袁軍士卒的面門,同時轉頭看了勢如瘋虎的魏延一眼,笑聲:“好小子,不錯。不過,不要這麼拼命,放輕鬆些,力隨心出,步隨意走。眼中有敵,心中無敵!”
“多謝大人指點!”魏延大笑,刀法一變,不再大砍大殺,卻更加犀利。
兩人並肩殺入,勢不可擋。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