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閃猶豫了一下，一步一步慢騰騰地挪到兩人面前，細長的手指捏着圍裙布角，捻個不停。
說起被遺棄的家養小精靈閃閃近一個月的所作所爲，其他家養小精靈只當她是爲了回到前任主人身邊，委屈自己接受令人羞恥的工錢和假期，飽受煎熬地跟在家養小精靈的恥辱，名叫多比的叛徒身邊——
用骯髒的工錢購買手套、襪子、糖果，甚至還隱藏身份被拖着去豬頭酒吧喝了一杯。
提起忠誠的閃閃，哪怕是霍格莫德最狹窄店鋪裡的家養小精靈也會交口稱讚，換做他們經受了那樣的羞辱和折磨，早就承受不住，將自己的腦袋砍下來塞進主人家的壁爐當柴燒了。
但事實到底什麼樣子，只有閃閃自己心裡清楚。
誠然前面一段日子非常難熬，每天晚上她都睡不着覺，一晚上流的淚足夠把枕頭沁溼。
“你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像赫敏……”哈利看着他，“盧多·巴格曼先生說過，作弊是爭霸賽的傳統。”
“……”
“什麼種族……文化……”小麥腦袋暈乎乎的，花了好半天才理解洛倫的意思，徹底傻眼了。
“你知道的，伊法魔尼也參與了這屆火焰杯爭霸賽。伊法魔尼是來自美國的魔法學校，我需要了解關於那個國度的歷史文化，但有關的書本知識太多太雜亂，我梳理起來太麻煩了。”
洛倫看着面前的小精靈，網球一樣大的眼睛裡漸漸升起水汽，彷彿隨時會哭出來：“爲此，我們約定的期限延長半年，延期到學年末。這半年的時間，你依然要跟多比做相同的事情，如果表現出色，年終晚宴之前，我會讓你回到克勞奇家。”
看着低着腦袋默不吭聲的閃閃，赫敏心中焦急：“你覺得怎麼樣啊，閃閃？”
“……”赫敏稍作沉默，知道這人沒有說實話，但是她不打算問到底，“摩根導師已經指導了閃閃，而多比不需要指導，那小麥呢，伱打算怎麼辦？”
她彷彿嚐到了多比口中的、自由的滋味。
“嗯。”
哈利表情一滯。
洛倫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但是在我看來，你的行爲不合格。”
哈利注視着桌上的金蛋，眼睛裡閃爍着智慧的微光。
自從出生以來一直重複着簡單體力勞動的家養小精靈什麼也不明白，或許往後很多年他都不會明白，但是現在，在這個寒冷的十一月的夜晚，他大聲答道：
閃閃擡起頭看了兩人一眼，又垂下腦袋，用怯怯的聲音說：“只要能回到主人身邊，閃閃，閃閃什麼都可以做。”
“啪……”
不過相比自己做的，那杯用工錢買來的劣質黃油啤酒，風味完全不同。
赫敏看了看後面小聲說話的多比和閃閃，收回目光，抿了抿嘴：
“摩根教授真有辦法。”
赫敏沒好氣地拍落他的手：“問你送了哪些年代的歷史資料？”
海格給馬克西姆女士的那些駿馬不斷提供它們最喜歡的純麥芽威士忌，禁林邊緣的圍場成了臨時馬廄，飼料槽飄散出陣陣濃郁的酒味，加上炸尾螺的腥臭，馬糞和腐爛的馬草共同發酵的味道。
其實她也會做，而且手藝比豬頭酒吧的老闆好得多。
白天在廚房做工還擔心別的小精靈投來異樣的眼光，凡是超過三位小精靈湊在一起小聲談話，她都覺得那些嘰嘰喳喳的聲音是在唾棄自己……
走在後面的小麥慌忙說道：“小麥覺得現在就很好，不用格蘭傑小姐擔心！”
……
箱子就炸了，地裡撒滿了冒着青煙的箱子碎片，十條炸尾螺在南瓜地裡橫衝直撞。
哈利沒什麼底氣地小聲嘀咕：“早知道提醒塞德里克的時候，順便提醒提醒他了。”
她不願意承認，她心裡竟然生出了一絲可恥的竊喜。
“從16世紀的殖民地時期到南北戰爭……再往後的他應該完全看不懂了。”
“我們當時說好，由你自己去跟鄧布利多校長或者麥格副校長談工錢，但你讓多比替你去談判……犯錯就要受罰。”
“你學會泡頭咒了吧？”
儘管城堡裡冬天總是有穿堂風，但每次霍格沃茨的小巫師們走過停在湖面的德姆斯特朗的大船時，都爲城堡裡熱騰騰的爐火和厚實的牆壁感到慶幸。那艘大船在狂風中顛簸搖擺，黑色的船帆在黑暗的夜空中翻飛起舞。
哈利幽幽嘆了一口氣，“還是說金蛋吧，洛倫，我試了好幾種辦法，每次打開都是刺耳的尖叫，你有什麼建議嗎？”
閃閃臉色一白。
他伸着腦袋看她寫滿整張羊皮紙的作業：“嗯？怎麼是麻瓜研究課的論文，我還以爲你在寫古代如尼文的作業。”
深夜，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
海格帶領着小巫師們把炸尾螺放進鋪着乾草枕頭的箱子，蓋上蓋子，然後——
他們仍然要畫星象圖，要作預測，但特里勞尼教授講評作業，各種荒唐的倒黴事和病例逗得小巫師們咯咯笑個不停。
“怎麼樣，我跑得快吧？”
“啊？泡頭咒？”哈利有些疑惑，“早就學會了，但是金蛋跟泡頭咒有什麼關係？”
新的一週，星期一。
那位皮克利·格雷維斯已經出院了，現在跟着七年級的格蘭芬多一起上課，每次在走廊或者禮堂上相遇，格雷維斯那種惱怒的眼神瞪得人心虛，其他四位勇士現在都避着他走。
“說得對，建議你在伊法魔尼的勇士面前也這麼說。”
時間進入十二月，天氣越發寒冷，呼嘯的北風給霍格沃茨帶來了雨夾雪。
小麥仰着腦袋，眼睛裡的迷茫仍然沒有散去。
……
“……”
“對大多數巫師來說，麻瓜研究是個冷門領域，所以期刊纔會滯銷。”赫敏解釋了一句，“不過很多巫師已經注意到麻瓜文化的作用和影響，越來越重視這個領域了。”
閃閃沉默了幾秒，輕聲答道：“我……我知道了。”
“已經不能稱教授了，叫我導師。”
赫敏將羊皮紙挪到旁邊晾乾墨跡，羽毛筆在墨水瓶裡點了點，開始在新的羊皮紙上落筆，不急不緩地說道，“我跟布巴吉教授講了你讓小麥做的事情，她深受啓發，覺得家養小精靈和美國黑奴有許多共同點……
“沒有關係，我就是問問……”洛倫拿出摩根教授的派頭，語重心長地說，“別老想着作弊，你先自己試試看，聖誕假期還解不開我再告訴你。”
“這篇論文不是作業，是教授和我一起研究的課題，如果順利的話，或許可以發佈在麻瓜研究的期刊上。”
至此，其他小精靈的目光不再難以忍受，閃閃甚至有些享受這種敬仰和敬佩。
“好的，摩根先生。”
說話間已經走到廚房門外，水果碗裡碧綠色大梨子睡得安詳，大肚子一起一伏輕輕蠕動。
赫敏表情憋屈。
“……”哈利瞄了他一眼，眼神幽怨，“下午炸尾螺暴亂，你拉着赫敏就跑進小屋裡了，把我們落在外面跟那些炸尾螺搏鬥……”
洛倫走過去一屁股坐下，引得沙發上下晃動：“哈利，這麼悠閒，金蛋的線索解出來了嗎？”
“我拿不準它們是不是冬眠，我們不妨試一試，看它們想不想睡覺……我們把它們安頓在這些箱子裡……”
小麥疑惑地問道：“有什麼我能幫到您？”
再後來，她拿到了有生以來第一筆工錢，趁着週末放假，多比帶着她去風雅牌巫師服裝店買了漂亮的手套，漂亮的襪子，去豬頭酒吧花錢喝了一杯黃油啤酒，多比說那是尊貴的小巫師們最喜歡的飲料……
洛倫停步回頭，揉了揉它頭上的氈帽：“不是很難的活計，慢慢來，你會明白的。”
“這件事情不用着急，過幾天我會把書籍資料送過來，你只用把每件事情的起因、發展、結果和影響用簡潔的語句抄寫下來……”
……
“那你要是知道金蛋的秘密，你會告訴他嗎？”
從早晨起牀開始煎熬。
上課如同上刑。
“把時間拖到學年末，到時候你要怎麼說服克勞奇先生？”
“你給小麥的資料送過去了嗎？”
“小麥……”洛倫被他驚慌失措的樣子逗笑了，“放心吧，不會強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的，不過的確有事情想拜託你。”
但那樣的日子只煎熬了不到一個星期，很快她就得知別的家養小精靈都敬佩自己，認爲自己忠誠可靠，爲了回到前任主人身邊，可以忍受這些不得了的、痛苦的羞辱。
這都是什麼單詞呀，怎麼念起來這麼拗口，而且和他以前做的洗碗做飯一點也不沾邊呀。
洛倫伸了個懶腰，走在小麥送他們回去的路上，廚房裡飄着濃湯的香氣，壁爐燒得暖暖的，教育閃閃說了一大段話，給他說得有點困了。
洛倫重新抓住一縷，陷入專注的研究狀態。
羅恩和西莫在壁爐打高布石，哈利坐在沙發上，眼神呆滯地望着天花板上懸掛的水晶燭臺。
赫敏和多比期待地看向閃閃。
“送了哪些年代的資料？”
洛倫笑容溫和地看着他：“我說清楚了嗎？”
上午是保護神奇動物課，離開城堡吹冷風也是煎熬。
爲什麼呢，明明只是一縷頭髮，怎麼就這麼好玩呢？
在那間到處都是陳年污漬、充滿污穢氣味的破落酒吧裡，氣泡豐富的黃油啤酒經由舌頭落進胃裡，酸澀微苦，仔細回味才能品出一絲絲的甜。
小麥茫然地撓了撓腦袋，尖細的聲音沒有往常堅定：“小麥不知道，小麥會盡力完成先生的吩咐的。”
“嘖……你繼續思考吧。”
……
“銷量比《唱唱反調》還要慘淡，期期滯銷的麻瓜研究期刊嗎？”
“德姆斯特朗的活動住房裡一定冷得夠嗆。”大家都這麼說。
“呵……”
保護神奇動物課更是煎熬，每次上課都薰得小巫師們暈暈乎乎的。
如今它們每條都接近六英尺長，它們厚厚的灰色保護層，它們胡亂擺動的有力的腿，它們不斷爆炸噴火的尾巴，還有它們的刺和吸盤，所有這些加在一起，使炸尾螺成爲小巫師們見過的最令人噁心的東西。
當天晚上。
赫敏眨巴着眼睛，亮晶晶的。
下午的兩節占卜課倒是挺愉快。
隨着幾大箱的炸尾螺發育成熟，它們變得更加好勇鬥狠，互相殘殺的慾望更加強烈，最後只活下來十條。
“唉……”
“這……”哈利遲疑了幾秒，“應該……會……吧？”
洛倫洗完澡穿着睡衣下樓，看見赫敏趴在窗邊的桌板上寫作業，羽毛筆已經寫到羊皮紙的下半頁，應該快完成了。
已經過了熄燈時間，大部分油燈已經熄滅，只留了一兩盞微弱的燭光，壁爐也不再添加新的柴火，剩下幾節燒得通紅的木炭，散發着暖意。
洛倫來到窗邊女孩身旁坐下，吸了吸鼻子，女孩剛洗完的頭髮好香啊。
洛倫手託下巴回憶了一下：“這誰知道呢，到時候的事情到時候再說，世界總是充滿意外。”
“哦，好的，我是說，摩根先生儘管吩咐。”
他會明白的，明白什麼？
明白怎麼做這件事，還是明白這件事情背後的意義？
她成了祖祖輩輩裡的恥辱，從她媽媽的媽媽那一輩就在克勞奇先生家做工，到了自己這一代，不僅被趕出家門，現在竟然淪落到收受可恥的報酬，接受象徵着懶惰的假期。
“如尼文的翻譯作業我在課上寫好了。”
“嗯。”
閃閃愣了一下，眼眶裡的淚水漸漸隱去，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洛倫抓了一縷捲髮，繞着手指玩了起來，女孩洗完澡圖省事，沒有完全吹乾，還夾着些水汽，溼溼潤潤的。
“我想請你查閱相關的書籍資料，梳理清楚從15世紀以來，那個國度發生的重大歷史事件，那片大陸上發生的種族演變，文化發展歷程。”
“嗯。”
洛倫提到了泡頭咒，絕對不是隨便問問，肯定跟金蛋有關係。
沉思良久，他深吸一口氣，捏了捏魔杖，給自己套上了泡頭咒，毅然打開了金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