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市區許多英里之外,一根巨大的煙囪陰森森地高高聳立着,那是一個廢棄的磨坊留下的遺物,四下裡沒有聲音,只有黑黢黢的河水在嗚咽,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曾經在首相的窗戶外遊蕩的霧氣,此刻正在一條骯髒的河流上漂浮,這條河蜿蜒曲折,兩岸雜草蔓生,垃圾成堆。
小河沿岸是一排排老舊的門房,門牌上落滿灰塵,但字跡還算清楚——蜘蛛尾巷。
腳步踩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發出陣陣迴音,斯內普來到一幢房子前面,停駐片刻,伸手推開房門回到了自己的家。
寬敞的客廳中亮着零星兩盞燈光,卻看不到人,不過斯內普早已習慣這樣的環境,昏暗燈光,氛圍陰森,他長期居住的霍格沃茨斯萊特林院長辦公室也是如此,他很少回到這裡,這幢過於寬敞的房子常年空置,絕大多數時間都靜謐無人。
或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伏地魔放棄華貴的馬爾福莊園,選擇了這裡暫住。
家裡到處都很安靜,開門聲驚動了從馬爾福家借調過來負責打掃漿洗的家養小精靈,略顯醜陋的腦袋從廚房門口探出來:“斯……斯內普先生,用過晚餐了嗎,要不要吃點什麼?”
斯內普淡淡地掃了一眼,搖了搖頭,他理解這個可憐的小僕人爲什麼如此謹小慎微,自從偉大的黑魔王決定在這裡暫住後,這幢空曠的房子就長期籠罩在一股陰森恐怖的氛圍當中。
已經有一隻家養小精靈化作外面小河底部的淤泥了,卑賤的非人類魔法生物,在那位黑魔王的眼裡和蟲豸沒什麼兩樣。
會有人爲踩死一隻螞蟻而自責嗎?
至少伏地魔肯定不會……
斯內普動作輕盈地換下外套,將長袍掛在門廳的支架上,看了眼廚房門邊顫動的瘦弱身影,沒有理會表情惶恐不安的家養小精靈,擡腳往樓上走去。
他來到黑魔王所在的書房外面,敲了敲門:“主人,哈利·波特有新的情報。”
“西弗勒斯,進來吧……”低沉而慵懶的聲音從門裡傳來,帶着愉悅和一絲興趣,伏地魔坐在書桌後面擡起頭,哪怕見過再多次,那張雙目猩紅,鼻樑平整隻剩兩個氣孔的怪誕蛇臉都會使人不寒而慄,“你找到他藏身的地方了?”
斯內普按下心中的怪異,恭謹地低下頭,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他被鄧布利多藏在我無法透露的地方,我要說的是另一項情報。”
房間裡的燈光昏黃黯淡,與之相比,那雙擇人而噬的猩紅蛇瞳更加吸引人的目光,彷彿裡面藏着某種妖異的黑洞,就叫人不敢直視:“你說……”
“魔法部有人派遣攝魂怪襲擊了哈利·波特,不是我們的人。據鳳凰社調查到的消息,是那位福吉部長認爲鄧布利多正在密謀掀翻他的統治,大難不死的男孩則是他的工具,所以……”
“哦?”伏地魔眼中的紅光亮了亮,嘴角勾起愉悅的譏諷,“現在,鄧布利多那個老傢伙終於嚐到優柔寡斷畏手畏腳的苦果了……我聽說魔法部曾經許多次推舉他擔任部長,他始終推辭拒絕任職,在我不得以蟄伏的那段歲月裡,他最後選中了這位康奈利·福吉做部長。”
斯內普點點頭,不急不緩地瞄了一眼他桌上的書,關於魔杖的製作:“原本的候選人是巴蒂·克勞奇,他受牽連了……”
“這只是糊弄大衆的說辭,如果鄧布利多以自己的名望替他發聲,有什麼挽回不了的呢?”伏地魔冷冷說道,“只是他不看好手段強硬,性格冷厲的克勞奇先生而已,永遠心懷大局的阿不思·鄧布利多自以爲是地認爲魔法部需要一位性格溫和的部長,所以舉薦了上不了檯面的康奈利·福吉。”
“呵……”伏地魔嗤笑一聲,似乎觸景生情回想起某些經歷,感同身受似的譏笑道,“一個目光短淺的蠢貨,一個腦滿腸肥的廢物,一個懦弱無能的庸人,愚蠢而不自知,鄧布利多寧願將這樣的人擡上權力的席位,也不願意任用那些真正博學多識,富有遠見的人物。”
斯內普突然想起這位黑魔王曾經在霍格沃茨求職被拒,負責面試的恰好是上任校長不久的鄧布利多,表情頓時有點奇妙:“……”
伏地魔眼眸間血光閃過,隨手合上書扔在桌面:“現在的蠢貨部長能被我們掌控嗎?有了他的名義,我們的事業會進行得更輕鬆一些。”
斯內普稍微沉默了一下:“如您所說的,康奈利·福吉是個愚蠢而不自知的傢伙,貪戀權力卻性格懦弱,如果我們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大概會立刻嚇得尋求鄧布利多的庇護。”
“那就算了,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
伏地魔隨口說道,不再關心魔法部的事情,“魔杖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嗎?”
斯內普面無表情,鎮定冷靜地開口:“我隱藏身份跟對角巷的奧利凡德聊過了,據他所說,杖芯所出同源的孿生魔杖不會彼此敵對,如果雙方態度堅決的決鬥,有一定幾縷觸發異象……”
聽完他的回報,伏地魔眼眸中豎着的蛇瞳緩緩收縮,陰鬱的蛇臉看不出任何表情:“真是命中註定的巧合,你說呢,西弗勒斯,當年的那個預言就將哈利·波特和我聯繫起來,兩根魔杖的杖芯也呼應着命運!”
“下次對付哈利·波特的時候換一根魔杖就好了。”斯內普貌似隨意地開口。
“換一根魔杖,我也是這樣想的,而且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杖。”伏地魔吐出一口氣,理所應當地說道,“貝拉特里克斯已經爲此行動起來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將好消息傳回來……”
“貝拉……”
斯內普的眼神微微一凝,緊接着注意到伏地魔手邊的魔杖書籍,強行控制住自己的心緒,鎮定下來故作輕鬆地開口問道:“她一個人能做到嗎,用不用多派遣幾個人過去幫忙?”
“不用了,只是去德國對付一個老傢伙。”伏地魔似乎不想多談,轉而問起另外的事情,“你研習魂器的進度怎麼樣了?”
斯內普將「德國」「老傢伙」等信息記在心底,眼睛裡放射出炙熱的光,聲音不復之前的沉着冷靜:“我已經仔細推演過很多遍了,隨時都可以開始……”
伏地魔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眼前這位與其他食死徒不同的僕人,嘴角勾起猙獰的弧度,陰惻惻地說道:“雖然你之前仔細翻閱過那本書,但實際煉製和理論有很大區別,需要毫無愧疚的謀殺才能使你的靈魂分裂,西弗勒斯,你確信自己能夠做到嗎?”
“從未動搖。”
“彆着急,西弗勒斯,很快就可以開始了,很快……”
……深夜,格里莫廣場12號。
熱鬧歡快的晚宴已經結束,小巫師們積攢下來的諸多疑問由鄧布利多親自敷衍過去,雖然還是沒得到真切的答案,但情緒價值給得很足,哈利和韋斯萊家幾兄妹心滿意足地散場,在莫麗的督促下高高興興地上樓睡覺。
歡喜的情緒使人放鬆警惕,以至於沒有人發覺洛倫和赫敏回到臥室卻又折返回來,坐在地下室的長桌邊上進行着一場只有三個人的談話。
“真是令人敬佩……”聽完雷古勒斯的故事,鄧布利多抹了抹眼睛,語氣略帶哭腔。
鵝黃色的燭光算不上明亮,所以洛倫和赫敏沒看清他落淚沒有,時隔近兩個月不見,校長仍然是那副模樣,鬚髮銀白,眼睛深邃湛藍,鼻子很長但扭歪了,看起來像是被人痛毆了幾拳,灰色布袍使他的氣質更加柔和。
看起來什麼也沒變,卻覺得校長又衰老了一些。
但洛倫不記得他的皺紋到底有幾條,他的頭髮到底有多少根,所以不確定這是否是一種錯覺,他在胸前掛墜上一抹,伸手將手裡的掛墜盒朝老校長遞過去。
“鄧布利多校長,這就是斯萊特林的掛墜盒。”
三人一起看着精美的掛墜盒,鑲嵌着綠寶石的蛇形圖樣在鵝黃的燭光中微微閃亮,彷彿蛇的鱗片在寸寸反光,使人不禁懷疑那條小蛇活過來了,正在扭動。
鄧布利多一言不發地觀察着掛墜盒,再微微擡頭看了眼對面並肩坐着的兩人,身量已經跟成年巫師差不多,儘管漫長生命已經見證足夠多的小巫師成長,但看見現在的洛倫和赫敏,眼神仍然不禁恍惚了一下。
伏地魔復活以來,鳳凰社所有人的腦海裡都緊緊繃着一根弦,生怕哪天再看見那個熟悉的黑魔印記,生怕從報紙上看見闊別十幾年的訃告……他這位鳳凰社首領也沒有閒着,一邊應付外界的監視,一邊四處探訪湯姆·裡德爾曾經滯留過的地方,企圖查找到些許魂器的線索。
斯萊特林的掛墜盒更是尋訪的重點,沒想到兜兜轉轉,最終還是由洛倫將它親手交到面前……
“上面的魔文我已經拓印下來了,辨認出其中十三個,還有四個不認識的……”洛倫指了指四個神秘字符。
“唔……”鄧布利多回過神,眯着湛藍色眼睛仔細辨認了一會兒,“已經棄用的古老魔文,我在埃及法老的棺木上見到過,針對靈魂的魔法……”
“能確認是什麼含義嗎?”
“不能。”
“……”
赫敏雖然也好奇魔文的含義,但她更好奇掛墜盒裡藏着什麼東西,小聲問道:“我們要在這裡打開它嗎?”
“爲什麼不呢?”鄧布利多溫和地笑了笑,“有洛倫·摩根和赫敏·格蘭傑在一旁守護,再沒有哪個地方更讓我心安了。”
真靠我們兩個就出大問題了,洛倫默默在心底吐槽,低頭看了眼掛墜盒:“用蛇佬腔打開,校長伱來吧。”
鄧布利多拎着魔杖朝桌上的茶杯揮了揮,潔白的瓷器輕輕顫動,化作一條盤曲的小白蛇,扭動着身子朝掛墜盒緩緩爬去。
掛墜盒裡的東西似乎被驚動了,像是某種不安的小動物在窸窣作響,搖尾乞憐一樣。
小白蛇對着綠寶石鑲嵌的蛇形圖樣吐信,發出喑啞的嘶嘶聲:“打開……”
最後一個詞略微提高了音量,掛墜盒的金屬小蓋咔噠一聲彈開了,兩扇小玻璃窗後面出現了兩隻靈活的眼珠,黑白分明,明亮有神。
洛倫眼中晶藍色的幽光浮起,清晰地看見一絲微弱卻靈巧的魔力迅速盪漾開來,就在他要揮動魔杖防禦時,卻發現這一絲魔力又收斂回去,沒有給他和赫敏造成任何損害。
伴隨眼珠滴溜溜的轉動,一個聲音從魂器中嘶嘶響起。
“我看到了你的心,它是我的。”
“我看到了你的夢想,阿不思·鄧布利多,我也看到了你的不滿,你不願意被限制在小小的戈德里克山谷,你不願意一生被家庭牽連……”
洛倫轉頭看向鄧布利多,厲火就在杖尖蓄勢待發,只要發現校長有任何不對勁,他第一時間放火燒魂器。赫敏也緊緊握着魔杖,諸多治療魔法和喚醒神志的咒語蓄勢待發。
然而鄧布利多表情沉靜,看起來很清醒:“湯姆?這是你的原本的眼珠嗎,什麼時候留下的?”
“你不敢回憶那天發生了什麼,你不敢思考致命的魔咒由誰發出……你犯下了錯誤,你餘生永遠被困在愧疚當中,你畏懼不前……”
“這是你調查到的信息,還是借用斯萊特林遺留在掛墜盒上的魔法翻閱了我的記憶?”鄧布利多不爲所動,甚至請求互動,“那你看見我已經收集到其他幾件魂器了嗎,你戰勝死亡的企圖就要失敗了……”
“住嘴!”掛墜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惱羞成怒。
金屬盒身泛起紅光,兩扇玻璃小窗輕輕搖動,那對眼珠周圍陡然生出許多猩紅的血絲,幽暗的黑霧驟然升起,如同蒸汽一樣在空氣中肆意擴散,三個怪誕的氣泡黑霧中緩緩浮現,頂部慢慢化爲人頭,然後是身軀,四肢,最後化作三個清晰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