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慘叫,岡村寧次猛得坐了起來,而緊接,一股劇烈的疼痛感襲進了他的大腦,讓他疼得渾得直冒冷汗,同時也讓他立刻回想起了之前的情況:他中槍了!……那個傢伙居然真的沒把他這個大日本帝國第11集團軍司令放在眼裡,竟然真的朝他開槍,想要他的命……想到當時的情景,更多的冷汗從開始他全身的每一個部位往外噴涌。自從當上軍官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過“痛”的感覺了,尤其是成爲高級軍官以後,他甚至連傷都沒有負過。可現在……他本以來蔣介石會給自己禮遇的。
“來人——”
劇烈的疼痛感讓岡村寧次感到一種極度的恐懼,看着腹部的紗布被驟然起身而崩裂的傷口再次浸紅,他只想着趕緊找人救命。可是,無論他怎麼喊,都沒有迴音。這也讓他愈發的害怕。這兒有白色的房間,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牀單……這明明就是一間病房,爲什麼,爲什麼沒有醫生?哪怕就是護士也可以啊,爲什麼沒有人?
“難道我剛纔用的是日語?”
岡村寧次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這裡面肯定有問題。可是,就算他用的是日語,聽到這麼急促的聲音,那些人也應該知道自己這邊出了事纔對,怎麼就是沒有反應?
“難道,這些人真的想殺了我嗎?”
“不會的。這沒有先例。”
“像我這樣級別的高級將領,蔣介石肯定不會捨得殺掉。他一定會想着勸降我的,甚至可能會親自出面。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會有那麼一個傢伙?”
再想想那個突然闖進自己牢房的人,二話不說就要自己投降……他一開始還覺得那只是個混混級的人物,還覺得跟對方說話會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敢朝自己開槍……像自己這種級別的將領,哪怕是上了戰場。只要不是出現在第一線,炮彈也應該會拐着彎兒地繞開纔對,那人怎麼就敢開槍?他到底是什麼人?他有什麼權力這麼做?難道蔣介石想逼着所有的日本軍官跟中國軍隊死戰嗎?沒錯,那些中低級的,尤其是年青軍官一直都在這麼做,可真正的高級軍官並不是那樣想的啊。
岡村寧次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要亂了,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怎麼可能有人會來殺自己?難道那個年青人的家裡人,或者什麼其他的親戚朋友之類的人物死在了戰場上,死在了帝國軍隊,甚至就是他曾經率領過的部隊的手上?
“這倒是有可能。”
岡村寧次只覺得眼前一亮,如果只是這個原因的話,倒不用擔心自己在蔣介石手裡有什麼生命危險了。可緊接着。他那縝密的大腦立刻又把這種想法扔出了十萬八千里。因爲他突然又想起了當時的情形……戴笠!
他被送到渣滓洞之前,就是戴笠親自去“接”的他。
可戴笠卻跟在那個年青人身邊!
似乎,戴笠還不是跟那個年青人並列的,而是稍稍靠後!
那傢伙的地位比戴笠還高?!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岡村寧次連連搖頭,他堅決不相信這個推斷,可不管他怎麼否認。大腦卻彷彿不受控制地繼續深究着這個問題:“那傢伙似乎是穿着軍裝,對,是軍裝,難道他就是陳誠?不可能,陳誠也已經四十多歲了,可那傢伙看上去頂多就是三十歲,這麼年青,就能獲得比戴笠還高的地位。這不可能的。中國人同樣講究論資排輩,這麼年青就能獲得比戴笠還高的位置,這太不可思議了?可如果他的地位不是比戴笠還高的話,怎麼可能當着戴笠的面就朝我開槍?中國人最講究這種東西,哪怕只是地位跟戴笠相差彷彿,也不可能當着戴笠的面朝我開槍。可這麼算起來的話,還有哪個年青人……”
“啊——”
腹部的劇痛再次傳來。岡村寧次疼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可是,再次喊了一聲“來人”之後,依舊沒有任何迴響。他倒是想下牀出去看看,可是劇烈的疼痛感讓他根本就動彈不得。而且。他也非常害怕自己亂動會導致傷口愈加擴大,那樣的話……
“八嘎呀嚕!”
“那到底是個什麼人……”
原本,篤定了蔣介石會對自己進行勸降,岡村寧次非常鎮定。他一直認爲,只要自己充分把握好那個度,不要讓蔣介石覺得自己是那種特別死硬的貨色,自己就會是安全的。而像自己這樣級別的將領,相信蔣介石也一定會非常有耐性。自己的時間應該能有一到兩年,如果把握的好,說不定還會更久。那樣的話,南京的派遣軍司令部,或者大本營方面就會有充足的時間來營救自己。而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自己戰敗被俘所造成的惡劣影響也應該已經過去了,只要自己再發揮一下想象力,把被俘的過程描述的精彩壯烈一點,說不定還會成爲在被俘之後依舊堅持鬥爭的英雄……就算不能重回集團軍司令的位置,全須全尾的度過最艱難的時期應該不是問題。甚至於,岡村寧次還有些慶幸自己被俘。因爲他很清楚日本現在所面臨的困境。經濟方面不說,軍事方面,隨時都有可能要跟蘇聯開火,而中國人這邊卻又掐着他們跟蘇聯交戰的脈門,正在蘊釀着一場大規模的反攻……兩線同時開戰,而且面對的其中一個對手還是蘇聯那樣的強國,這對日本來說將是一個難以承受的負擔。而中國人在經歷了初期的不適之後,對上帝國軍隊也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不堪……這樣複雜的局勢,即便是他這樣一向以智謀自傲的人也深感棘手。更清楚一個不好,就有可能讓日本落入比現在還要可怕十倍的戰爭泥淖。可現在日本整個國家都陷入了狂熱之中,跟蘇聯的一戰更是陸軍全力推動的,不打不行……所以,即便明知道中國人打的是什麼算盤,明知道將要面臨一個什麼樣的局面,他們也只有默默承受着這種煎熬,並且想方設法的打開局面。
爲什麼在武漢機場被中國人炸燬之後,大本營要不惜代價的報復?天皇甚至還委派了即將調回本土的杉山元大將親自前來督戰?因爲要震懾住中國人,尤其是震懾住蠢蠢欲動的蔣介石!要讓那個傢伙知道,即便帝國要跟蘇聯開戰,留在中國的力量也依舊足以將他壓得死死的。
而除了空軍的報復,南昌會戰同樣也是爲了取得對中國的戰略優勢,還有正在秘密進行的對廣西的進攻,同樣也是如此。可惜,空軍的報復最終卻以近乎全軍覆沒而收場,連杉山元和山下奉文也賠上了性命;他指揮的對南昌的進攻本來應該可以扳回一局,可沒想到最後又是以失敗收場,三個師團和一個重炮旅團,可以說是全軍覆沒,自己也被中國人的傘兵生擒活捉……
想到這些,岡村寧次再次感到了腹部的劇痛,同時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警醒。他發現:中國人正在逐步取回優勢。這個貧弱的國家現在甚至連帝國都沒有裝備的傘兵都有了……他們還有什麼不能有的?他們甚至還能知曉蘇聯的軍事部署,而且還不只是在遠東地區的部署,甚至還包括斯大林將要對芬蘭進行的侵略也一清二楚……想到自己乍從西尾壽造那裡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的震驚,再看看現在的處境,他突然又意識到了另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自己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重要。
“難道,蔣介石並沒有太過強烈的勸降我的意願?”冷汗再次從額頭流下,岡村寧次的心開始抽緊:“是了,那是一個喜歡得意的人。一旦得意,就容易目空一切。他現在接連取得優勢,又知道帝國跟蘇聯的戰事已經是箭在弦上,肯定變得非常自信,又怎麼會在乎我這麼一個被俘的敗軍之將?”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該怎麼辦?”
……
“哐啷!”
病房的門被粗野的推開,岡村寧次的思考被強行中斷,他擡起頭來,正要質問,卻被闖進來的那人嚇了一跳,重傷的身體居然還急速地向後縮了那麼一下下。
“你,你想幹什麼?”怎麼又是這傢伙?岡村寧次看着來人,雖然面色不變,可心裡卻不住地敲鼓……這人很兇殘的!
“沒什麼,就是看你傷成什麼樣了……”秦衛一臉微笑地朝前湊了湊,看到岡村寧次被“嚇”得再次往後縮了一下,他的笑容愈發的燦爛了:“嘖嘖,聽說你是不足月就生下來的,當時不死就已經很對不起你們那個天照大神了,現在捱了三槍居然又沒死……你這命還真不是一般的硬啊。”
“你-是-誰?”
岡村寧次忍着痛坐直了身子,陰着臉問道。
“我是誰你不用管,”秦衛笑笑,“我就是看在你捱了三槍都沒死的份兒上,想破例再問你一次——投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