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各社安排人員去水庫掏魚, 等到的時候, 裡面到處都是人,作爲抓魚能手,雨桐坐上馬車跟來。樊立興帶着男人找一塊水域開始搭堰。人多, 選的地方也大, 然後掏水摸魚。雨桐不敢做得太過, 早早下水在裡面摸魚,順便放一部分。
遠處傳來歡呼聲, 大夥兒一看,不知道哪個村的,用漁網居然捕捉到一條三十多斤重的鯉魚,樊立興沿口唾沫,招呼大夥快乾。他們圈得靠邊, 水不深, 很快見底, 男人們開始摸魚,摸到手就往按上仍,岸上的女人們奔跑着撿魚。
雨桐是唯一留在水裡的女人,她抓魚很快,幾乎是一會兒一條,而且個頭都不小, 就連男人都不得不佩服。三社的收貨頗豐, 但是沒特別大的魚, 剩下的底子用篩子撈撈, 都是一些小魚仔。
一旁一社的看三社車上地下全滿,羨慕的沒法!收完魚,樊立興帶着人返回,他們回去還有地裡的活計要做。中午和晚上人人都分到了魚和魚湯,一車魚也就將就着能吃兩天,第二天再去的時候人少了很多,水庫的魚有限,裡面的水越發少了。
大家撈了一些小魚仔想回去,雨桐拿過一把鍬向發軟的河牀挖去,大夥不解,當看到裡面一堆泥鰍時明白過來,泥鰍不好吃也是肉,來一趟怎能白來,三社這次帶回一車的泥鰍和小魚仔。
雨桐當晚再次回到水庫挖了兩桶泥鰍,原本打算叫上幾個,但是大家好像對泥鰍很不喜,都開始捉摸着進草泊找食物。
一早一鍋香噴噴噸泥鰍出鍋,徐大娘給不錯的幾家每家一碗,第二天劉桂茹主動過來趙雨桐挖泥鰍,悄悄在雨桐耳邊道:“你不知道,大娘給我婆婆送去的泥鰍都讓大夥兒搶了,當時我公公就讓我們去挖,你做的還真是好吃,我怎麼做不出你那個味道!”
“燉魚分人,一人一個味道,喜歡就把魚留下,我燉好了給你們送過去”雨桐道。
“那多麻煩!”
“有啥?大不了讓你男人幫我被一捆柴來!”
“真的?”
“真的!”
一場雨過後,旱情緩解,社裡的人相對輕鬆一些,但是河道里的水多了,大夥兒抓魚越發困難,雨桐雷打不動,每天下工去河溝、草泊轉轉,回來多少都能帶回點東西,所以在大家天天爲食物發愁的時候,徐大娘三口還能混個半飽。
接下來種白菜冬儲,秋糧一下來,上面的任務也下來了,糧食上繳後大夥兒快哭了!這些糧食哪裡夠度日?李茂興和村委成員,各社領導都陰沉着臉,“我已經向上級申請救濟糧了,能不能批,批了能下來多少都不知道,大夥兒說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這樣活不了人!”李茂興幾次想拍桌子都忍了下來。
“我們是根據上級指示辦事,爲了解決國家困難,大夥兒少吃一口沒啥”高久立道。
衆人把頭扭向一邊,少吃一口沒啥?這是少吃一口的事嗎?
“你覺得每天四兩六你能堅持多久?”李茂興冷聲問高久立。
“那是上級決策,難道你對國家有意見?別忘了,是黨和國家把我們從火坑了就出來的,國家遇到困難,難道我們不應該大力支持?既然糧食不夠,我提議,像馮老五家的就沒必要吃咱們貧下中農的糧食了!”高久立道。
“不給飯吃,難道想餓死她?你純粹是草菅人命!我現在懷疑你的思想有問題,你把我們要團結的力量當做階級敵人對待,這是與黨的路線相違背!我看你該好好學習學習了!”李茂興把桌子拍得啪啪響。
高久立站起來道:“我思想有問題?我看有問題的是你吧!你這樣維護地主婆是什麼用意?作爲支書你不時刻提醒着兒女不忘階級鬥爭,還縱容他們與地主婆親近!我看你們都被她腐化了!”
“說什麼呢!高久立你說話要講實事求是”
“事實是,你家的媳婦就是與地主婆親近,村上都有眼睛,這事誰不知道?”
“親近怎麼啦?那是我們貧下中農教育改造地主階級!難道大家不覺得馮老五家比以前好了很多嗎?她幹活努力,不怕髒累!現在還在撫養村上的孤寡老人和孩子,大夥兒是都長着眼睛,那就評一下馮老五家到底比以前好了還是壞了?”
衆人紛紛點頭,樊立興道:“的確比以前好了很多,這幾次抓魚表現尤其突出,比我們男人還能幹。”
高久立陰沉着臉不再說話,這個話題算是過去了,雨桐不知道自己再次被人們提起。到了秋季,大家都在尋找食物,草籽、乾枯的野菜杆,野麻籽.....能進口的都被人們搜刮來,連玉米棒下面那一小節也掰回家砸碎了煮着吃。
徐大娘也想出去,卻被雨桐攔下,“媽,咱們家不需要,到了冬天我也能撈魚,相信我”
“冬天天寒地凍的怎麼撈?女人怕凍,會傷了身子,還是多采草籽磨些面子吧!家裡菜存了不少,總能熬過去”
“媽,我抓魚祖傳的,不會沾到水,到時候你吃魚就是,再說咱們家還有那些乾魚,我會弄一些其他東西來”
徐大娘還是不放心,當雨桐帶回一袋玉米黃豆混合泥土的東西后不解,雨桐道:“是我挖了田鼠的家,他們存的糧食我弄來的”“你這孩子還真是!”徐大娘總算放了心,也就由着雨桐折騰。
村上商議後的結果是秋後解散食堂,糧食歸各家支配,糧食按人頭髮,不夠的自己想辦法。雨桐把娘三的糧食帶回來,一共一百多斤,這是到開春的糧食。
徐大娘看了一眼袋子嘆口氣“都說自作孽不可活,這話一點都不假,五八年那糧食打的太多了!多了就沒人珍惜,你還記得不?河東那片玉米地生生沒人去收,問誰誰也不知道是哪村的,最後不都連玉米帶着秸稈仍大溝裡了!
現在想想多可惜!要是長點心眼弄回家何至於捱餓!還有食堂粗糧細作!我說啊那就是糟蹋東西!好日子沒守住,這不遭報應了!前兩天聽說隔壁村死了人了,說是病死的,有人偷着說那就是餓死的......”
老太太嘮叨,雨桐想起村上那些臉色蠟黃,身體浮腫的村民,這個冬天能挺過去嗎?自己糧食多的是,但是該怎麼幫助眼前的人?思考後,最妥善的辦法她只想到了老鼠洞,地裡田鼠洞不少,挨個灌滿了也需要大量糧食。
於是雨桐半夜起來換上夜行衣和一雙大號膠鞋,奔走於各個田間地頭的洞穴,隔天帶回一小袋雜糧,徐老太臉上笑開了花,“這都是鼠洞裡的?”
“那還有假?不信您老跟不錯的老太太唸叨唸叨,讓他們也去挖,或許比我收穫的還多呢!”
“那行,明天下工了你帶隔壁媳婦們去,我一會兒跟你大娘說一下”
於是,當天晚上,雨桐跟着隔壁的張福增夫妻挖了幾個鼠洞,那兩口子居然收穫了四五十斤糧食,喜得張家人連聲道謝。接下來全村在閒餘時間開始了挖鼠洞活動,樊立興人不死板,深秋的活計不多,只等着收紅薯和白菜,修渠挖溝,正好挖鼠洞,人們也奇怪,以前是沒注意,今年老鼠洞怎麼這麼多糧食?地裡的莊稼沒覺得少那麼多啊!
不管怎麼,有糧食總歸是好事,有些人順便抓了老鼠,回家還能燉上一碗。雨桐時而往家帶回幾斤糧食,徐大娘是越來心裡越有底,別人家她不知道,但是自己家今年絕對能熬得過去。家裡院子的白菜再搭着吃,還有儲存的一缸鹹魚,老人臉上的皺紋彎了彎,有閨女自己享福了!
紅薯出了後,大家開始在地裡尋找遺留下來的紅薯仔,別人是在找,而雨桐是在埋,所以今年各家撿的紅薯仔要比往年多不少,大家默認的是村上故意放水,讓大家多口飯吃。眼看到了立冬,大白菜收上來上繳後,各家分白菜,三社的人最是開心。
原因無他,旱情過後,樊立興等人把能利用的地方全種上了小白菜,到了現在雖然沒長足菜心,但是也會菜呀!曬乾了做乾菜最是好。所以今年三社家家分了滿滿一排子車菜,羨慕了其餘的社員。
高久立在會上點名批判樊立興:“你這是資產階級作風,佔國家公共財產便宜!這種思想絕對要不得!”樊立興翻了一眼高久立:“你認爲國家想餓死它的百姓?地是公家財產,但是人民是國家的主人,難道種幾顆白菜就是思想問題了?你思想覺悟高,那你家別要別吃,大夥兒還能多分幾顆”
衆人忍不住悶頭笑,高久立家在三社,他家人口多,拉菜的時候連一片菜葉都沒留下!高久立吃着白得來的菜跑這兒唱高調來了,真是笑話。
“這事可大可小,我一定上報,思想問題必須重視,還有你們帶頭挖鼠洞,糧食呢?爲什麼不交公?這都是覺悟的事”高家挖鼠洞晚了,等他們知道幾乎鼠洞都被人挖了個乾淨,媳婦沒少嘮叨。
“那是社員自己所得,難道你家就沒從地裡撿過一粒糧食?你家交公了沒?說別人的時候先把自己查清了!”樊立興脾氣不是很好,一句句頂了回去。氣得高久立拍桌子瞪眼。李茂興咳了一聲打破僵局,“都少說幾句,眼下入冬了,安排下面的活兒,今年我們還有蒲草墊子、葦簾子任務,看看怎麼安排,是到各家還是找一個公共場地”
柳河村草泊多得是葦子和蒲草,今年接了一個外貿任務和鹽場任務,這都是上面安排下來的,外貿任務是用蒲草編一種坐墊,活兒精細,一般會安排手巧出身好的人做。另一個是本省鹽場需要的草簾子,平時柵鹽垛,作爲回報,會給村上拉幾車鹽粒,這也是村上家家不用買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