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區,小區內部的路燈上掛滿了大紅燈籠,家家戶戶也都貼了對聯,偶爾一陣鞭炮聲,充滿了節日氛圍。
張昊夫妻倆在衆人的陪同下,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準備挨個給本小區的十多戶困難家庭送溫暖。
“咚咚咚……”
開門的是一位年輕少婦,不過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對方長着高眉深目,一看就不是東方人。
居委會主任邱楚霞趕忙介紹道:“尤利婭,今天是大年三十,執政官和夫人過來看往你們娘三了。”
“你們…快請進……”
尤利婭顯得有些拘謹。
畢竟除了執政官,門外還有七八位拿着長槍短炮的記者。
張昊將手上的慰問品遞到了對方手上,說了一聲“春節快樂”,然後進門看了看尤利婭的一雙兒女。
小男孩四歲,小女孩兩歲。
楊華卿一看到小女孩,就彷彿看到了果果,忍不住抱在懷裡,捨不得撒手。
緊接着,衆人坐在沙發上,聊起了家常。
邱楚霞首先介紹了這一家的家庭情況,尤利婭的老公是油田上的一名普通臨時工,去年不幸因病去世,家裡的頂樑柱一下子倒了,留下了孤兒寡母三人。
“節哀順變!”張昊隨口說道。
楊華卿緊跟着安慰了對方几句,然後關心:“尤利婭,逝人已去,生活還要繼續,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目前在社區食堂工作,加上孩子父親的保險金,生活暫時沒有問題,我希望能把兩個孩子撫養長大。”
尤利婭低聲回答道。
“孩子能照顧得過來嗎?如果照顧不過來,我建議你們搬回首都,首都目前正在試點社會化撫養,可以幫你減輕很多負擔。”
“不用了,我能照顧的過來。”
尤利婭連連擺手。
邱楚霞幫着解釋道:“夫人,我們社區有託兒所,像尤利婭這種特殊情況,我們不僅不收取任何費用,而且還會免費提供午餐。”
這邊很多家庭都是雙職工,託兒所是標配,幾乎每個小區都有。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
楊華卿欣慰地點了點頭。
張昊緊跟着向一旁的油田總經理陳風吩咐道:
“咱們的工人不辭辛苦,萬里迢迢來到中東支援建設,作爲國企一份子,你們不能讓員工又流血又流淚,一定要替他們解決後顧之憂。
尤其像尤利婭這樣的家庭情況,更需要你們擔負起應有的責任。
無論如何,這兩個孩子也算是你們石油系統的子弟,如果連你們都不願意伸手,那麼其他人就更不用指望了。”
“執政官您放心,我們公司正準備招聘一批後勤人員,尤利婭情況特殊,我可以破例當她的推薦人。”
陳風趕忙迴應道。
尤利婭聞言,頓時激動道:“陳總,謝謝,太感謝您了!”
只要進入了石油系統,她和兩個孩子的生活就有保障了。
“咳,多虧了執政官提醒,否則我也注意不到這個問題。”
陳風就差明着提醒了。
尤利婭情商不低,轉頭立馬向執政官和夫人表達了感謝之情。
張昊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又向隨行的卡塔爾市的市長交代道:
“阿努德市長,你們官府也要出一份力,儘量幫尤利婭這樣的困難家庭多解決一些實際的生活困難。”
“執政官,您放心,我們一定謹記在心。”阿努德市長連忙表態道。
衆人在尤利婭家待了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緊接着就去了第二戶家庭。
第二戶家庭比尤利婭家要好一些,這一家的男主人沒死,不過卻癱瘓在牀,但好在這一位是正式工,而且屬於因工負傷,生活還算過得去。
男主人拉着張昊的手,訴說着自己的艱難:“執政官,我這傷是前年傷的,去年在醫院裡躺了一整年,年前纔剛出的醫院。”
“怎麼受傷的?”張昊順勢問道。
“唉,前年不是在搞油田國有化嗎?那些歐羅巴資本家們怎麼可能會甘心,他們買通了很多土匪強盜,對礦區進行瘋狂破壞。
我也是運氣不好,不小心捱了一枚流彈,直接打在了脊椎上,要不是搶救及時,小命估計早沒了。”
男主人唉聲嘆氣道。
張昊連連忙關心道:“醫生怎麼說的?還有機會恢復嗎?你們陳總就在這裡,只要還有機會,就不能放棄。”
“不用費心了。”男主人無奈擺擺手,滿臉失落道:“沒機會了,花再多錢也沒用……”
“要不要回本土試試?本土醫院多,醫療技術也更好。”
張昊試着勸道。
男主人再次擺擺手:“執政官,卡塔爾的醫院不比本土差,而且我問過醫生了,我這屬於永久性受損,不存在恢復的可能,這輩子都甭想再站起來了,除非……”
“除非什麼?”張昊好奇道。
“我也是聽主治醫生說的,曾經的聯邦首富斯特林先生,名下好像有一家專門研究腦機接口的公司,如果這個項目還在,並且取得成功,我也許還有站起來的一天。”男主人回答道。
“是嗎?巧了,我剛好有斯特林先生的聯繫方式,我現在就幫你問問。”
張昊說完,向魏助理示意了一下。
自從汪傳喜和慄書福相繼過世後,斯特林如今是比亞迪的當家掌門人。
兩人既是競爭對手,同時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魏助理當場撥通了電話,電話接通後,他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緊接着就將手機交到了執政官手上。
張昊拿着手機,下意識地走到了一旁:“斯特林先生,過年好!”
“執政官,春節快樂!我剛剛看到新聞,您這會兒現在應該在卡塔爾吧?”
“沒錯,咱們倆估計有三年多沒聯繫了吧?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
“您貴人事忙,我可不敢輕易打擾您。”斯特林強裝鎮定道。
對於這個電話,他是一頭霧水。
心裡非法擔心對方公報私仇,故意找他們比亞迪的麻煩。
“說這話見外了,咱們倆也算是老朋友了,打個電話而已,又耽誤不了太多時間。”張昊客套道。
“怪我,是我疏忽了。”
斯特林主動“認錯”。
張昊對此哈哈一笑:“沒事,咱們以後多聯繫就是了,這次給你打電話,除了拜年,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你。”
“什麼事?執政官您儘管問。”
“你別緊張,不是什麼大事,我聽說你之前有一家腦機接口公司,這家公司還在嗎?發展得怎麼樣了?”
“執政官,不瞞您,這家公司雖然還在,但早就停止研究了,如今只剩下一個空殼。”斯特林如實回答道。
其實原因很簡單,沒錢。
“可惜了!”張昊惋惜道。
斯特林有些好奇,忍不住試探道:“執政官,您問這個幹嘛?”
張昊將原因簡單說了一下。
斯特林早就想跟對方改善關係,於是趁機示好道:“執政官,如果您這邊有需要,我可以把腦機接口技術無償捐獻出來,就當是爲廣大病患做一點小貢獻,希望他們有一天能真正站起來。”
張昊本來不想摻和這件事,畢竟腦機接口屬於前沿技術,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出成果的,需要投入鉅額研發資金。
不過對方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容不得他拒絕,只能先答應下來:
“太好了,我代表全聯邦所有患者向你說一聲謝謝。”
“執政官您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斯特林微微鬆了一口氣,緊接着說道:“您放心,我這邊會盡快把資料整理好,然後通過快遞發給您。”
“不用發給我,直接送到曙光公司吧,我會給他們打聲招呼的。”
張昊吩咐道。
想來想去,還是把項目放在曙光公司比較好,反正曙光公司攤子大,多一個項目不多,還能幫他分擔一下風險。
“沒問題,但時候我親自送過去。”
斯特林毫不猶豫道。
掛斷電話後,張昊來到了男主人牀前:“孫先生,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那就先聽壞消息吧!”
男主人苦笑着回答道。
“壞消息是這家公司雖然還在,但早在十年前就停止研究了。”
張昊不等對方反應,繼續說道:
“好消息是斯特林先生願意將全部技術捐獻出來,接下來我會安排相關科研機構接手,我自己也會捐出一部分資金,重新開啓研究。”
話音剛落,房間裡頓時響起了熱烈掌聲:“啪啪啪……”
“謝謝您,執政官!”
儘管希望渺茫,但男主人依然流出了激動淚水,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他活下去的動力。
油田總經理陳風見狀,緊跟着附和道:“執政官,我代表我們油田,捐一千萬給這個項目,多少也算是盡一份綿薄之力。”
“好,歡迎之至!”
張昊笑着點點頭。
不管怎麼說,一千萬也不算少了。
……
下午五點半,慰問團來到了移民區的最後一個小區:珠江新城。
珠江新城小區跟其它小區不一樣,所有住戶都住在上百層高的寫字樓裡,年初纔剛投入使用。
這邊的困難家庭比較少,只有一戶,而且跟其他家庭不一樣,夫妻倆的身體都很健康,困難原因是收養了五個孩子,所以纔會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張昊看着眼前膚色不一的五個小娃娃,不由得有些驚訝:“嚴太太,這些孩子你們從哪收養的?”
嚴太太指着三個年齡比較大的女孩子介紹道:“執政官,他們三個是在印度大區收養的,當時客輪停靠在科倫坡港進行補給,我們看到他們三個在港口乞討,怪可憐的,於是收養了他們。”
“至於這兩個年紀小的,是從本土一起帶過來的,我年輕時候出過一場車禍,導致失去了生育能力,結婚後便從孤兒院領養了他們倆。”
楊華卿忍不住關心道:“嚴太太,你們家五個孩子,負擔未免也太重了,照顧得過來嗎?”
他們家同樣也有五個孩子,因此知道這裡面的難處,況且自家還有老人幫忙,眼前這兩位啥長輩都沒有。
“夫人,我們夫妻倆都在石油公司上班,薪資待遇還可以,養活五個孩子並不難。”嚴太太頓了頓,緊接着欣慰一笑:“再說了,這三個大的很懂事,我不在家的時候,都是她們負責照顧弟弟妹妹,從來沒出過問題。”
“她們三個多大了?”
楊華卿皺了皺眉頭。
“大姐和二姐十二歲,三姐十歲。”
嚴先生幫着回答道。
楊華卿吃了一驚:“什麼?都這麼大了?我還以爲只有七八歲呢?”
“唉,作孽啊,印度那個鬼地方根本不是人呆的,我帶她們三個去醫院做過檢查,醫生說她們身體從小就嚴重營養不良,直接影響到了發育。”
嚴太太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啊?”楊華卿瞬間瞪大了雙眼,“不對啊,不是有糧票嗎?再怎麼樣,也不至於餓成這種程度吧?”
“光有糧票還不夠,買糧食一樣要花錢,據我所知,當地權貴們有一萬種方法從普通民衆手裡拿走糧票。”張昊無奈搖搖頭。
“難道中央不管嗎?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楊華卿憤憤不平道。
“印度半島的形勢比較特殊,地方割據,宗教盛行,民智未開,光靠中央根本管不過來,維持現狀也是不得已的選擇,況且人家又沒犯法,拿什麼管?”
馬上就要去印度半島了,張昊這段時間惡補了不少相關資料。
楊華卿有些灰心道:“那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悲劇發生?”
張昊伸手拍了拍老婆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擔心,等社會化撫養計劃全面推廣開來,到時候就可以盡力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了。”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嚴太太忍不住插嘴道。
“短則十年,長則二十年,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推廣到印度半島的。”
張昊想了想回答道。
其實,他說得這個時間段,絕對算得上是樂觀情況了,如果悲觀一點,五十年、一百年都不定能實現。
這裡面不僅有內部阻礙,也有外部阻礙,說一句“任重而道遠”不爲過。
說實話,只要在下臺之前,能把社會化撫養推廣到整個本土,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至於其它難啃的骨頭,還是交給下一任了,要相信後人的智慧。
“一、二十年?”楊華卿長嘆了一口氣,“這也太長了?”
“沒辦法,社會化撫養是一項超級工程,需要解決很多難題,不是說推廣就能推廣的,需要時間。”
張昊語重心長道。
阿努德市長連忙恭維道:“執政官的謹慎態度是負責任的表現,我聽說東方有句名言,治大國若烹小鮮。
治國從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全聯邦數十億人口,任何一個小決定都能影響深遠,更何況是社會化撫養這種超級大項目,更需要謹慎以對。”
“嗯,沒想到阿努德市長居然如此博學,真是太難得了。”
張昊隨口誇獎了一句。
阿努德連連擺手,謙虛道:“見笑了,夏文歷史悠久,博大精深,我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阿努德市長你太謙虛了!”
張昊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