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昊不想多作解釋。
這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再說了老三也不一定感興趣。
其實說到底，一切問題的根源都是因爲氣候異常，越來越冷的氣候讓聯邦財政愈加地入不敷出，每年都有非常大的缺口，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面對如此困境，整個聯邦從上到下都是人心思變，變革似乎成爲了唯一的出路，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眼下唯一的分歧，是怎麼變？
而且不同於以往，現如今經濟規模日益萎靡，除非出現類似“可控核聚變”這樣的劃時代技術，否則那套做蛋糕和分蛋糕的理論，已經不太適合當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殘酷的零和博弈。
即人們常說的贏者通吃。
也正是因爲如此，不想站在失敗一方的張昊，選擇了激流勇退、明哲保身，畢竟以他如今的身份，不管最終結果如何，都能獲得一個體面的歸宿。
至於錢財，錢財乃身外之物。
張國棟同樣沒有繼續追問，他確實對政治不太感冒，於是低聲問了一個所有人都很關心的問題：
“爸，我能不能問下，下一任執政官是誰？我三姑有可能嗎？”
“怎麼可能？你真當執政官是咱們家世襲的？”張昊沒好氣道，“目前，下一任執政官主要有三大人選。”
“他們分別是歐羅巴大區主席亞歷山大、聯邦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的周江宇，以及浙州州長曹曉強。至於最後花落誰家？就要看各方的博弈結果了。”
“爸，怎麼還有歐羅巴人？”
張國棟詫異道。
“亞歷山大全名亞歷山大·宋，是一名混血兒，他父親是申城人，而且是在本土長大成人的，你可以把他看作咱們自己人。”張昊隨口解釋道。
張國棟頓時滿臉不屑道：“歐羅巴人就知道耍小聰明，不用問也知道，這位亞歷山大主席，肯定是他們推出來的代言人。爸，你們應該小心點。”
“行了，不管誰上臺，其實都是某一方派別或者勢力的代言人，你爸我同樣也不例外，這沒什麼好說的。”
張昊擺了擺手。
張國棟聞言，立馬閉上了嘴巴。
張昊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這三人當中，亞歷山大機會最小，剩下的兩人當中，周江宇是激進的改革派，曹曉強是保守派，接下來聯邦何去何從，就要看明年的選舉結果了。”
“爸，那您覺得誰的機會更大？”
“不知道，你爸我雖然當了將近二十年的執政官，但直到今天，也沒能掌握真正的實權，網上都說我是糊裱匠，其實不是我不想改革，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張昊自嘲道。
“爸，您做的已經很不錯了，如果沒有您的社會化撫養政策，按照當下的結婚率，生育率估計早跌穿地板了。”
張國棟連忙安慰道。
張昊苦笑一聲：“也就這點政績能拿得出手了，你夏爺爺生前專門評價過我，認爲我的性格不夠果決，前怕狼後怕虎，不太適合當一名合格的政客。”
“爸……”
張昊擺擺手：“行了，不用再說了，正好今天有機會，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聽完後你自己拿主意。”
“什麼事啊？爸？”
張國棟倍感好奇。
“你有沒有聽說過'超級避難所計劃'？”張昊隨口詢問道。
張國棟點點頭：“聽說過，網上有很多小道消息，據說官方在某座大山裡挖了一個巨大山洞，能夠容納幾十萬人生活，是不是真的？”
“假的。”張昊直接否定道。
“啊？網上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有人還拍到過十幾公里長的車隊，這總不能是空穴來風吧？”張國棟表示懷疑。
張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隨即揭開了謎底：“超級避難所是真的，但並不在山洞裡，而是在地下。
另外，它所容納的人口也不是區區幾十萬人，而是上千萬人。”
“上千萬？怎麼可能？那得多大的工程量啊？”張國棟難以置信道。
“沒你想得那麼誇張，其實這處超級避難所，佔足了地利的便宜。”
張昊搖了搖頭，緊接着娓娓道來：
“剛好在你出生的那年，桂州本地的礦產勘查院，在尋找煤礦的過程中，意外發現了一處龐大的地下空間。
最終經過詳細勘探，此空間位於地下一百米和五百米之間，內部空間高達1.5萬平方公里，簡直就是奇蹟。”
“1.5萬平方公里？有兩個惠城那麼大？”張國棟驚呼出聲。
張昊點了點頭：“溶洞內部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居住，真正能被利用起來的面積，大概只有五千平方公里。”
“那也不少了啊！這麼好的地方，能節省很多人力物力，確實可以作爲天然的避難所。”
“你說得沒錯，自從此處溶洞被發現後，中央很快制定了一項長達五十年的開發計劃，並最終將其命名爲桃源特區，地位等同於聯邦首都。”
“爸，桃源特區具體在哪？”
張國棟迫不及待道。
張昊沒有隱瞞：“入口處就在百色城的東北方向，原澄碧河水庫範圍內，距離桂州首府綠城約有兩百公里，交通還算方便，也正是因爲如此，中央才下了大決心進行開發。”
說來也是運氣，如果溶洞位於新藏等西北地區，即便想開發也沒這個能力，物流成本太高了，得不償失。
“爸，您告訴我這個，是……”
張國棟冷靜下來，主動詢問道。
“經過三十年的建設，桃源特區已經基本成型了，我準備退休後，帶着你奶奶他們直接搬進桃源特區。
你這邊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跟着一起搬進去，如果願意過去，趁着我還沒退下來，可以幫你弄個名額。”
張昊開門見山道。
“爸，你們爲什麼要搬到地下去生活啊？就算您退休了，咱們還可以回惠城老家的？”張國棟疑惑道。
“你爸我又不傻，之所以願意搬去桃源特區，主要是那邊環境更好，也更適合老年人生活，特別是像你奶奶這樣的，如果還想多活幾年，越早搬過去越好。”張昊耐心解釋道。
“有這麼誇張嗎？”
張國棟臉上充滿了疑惑。
張昊自信一笑：“老三，你是沒去過桃源特區，不知道里面的具體情況，所以纔會產生懷疑。
這麼跟你說吧！從三十年前開始，聯邦每年十分之一的財政支出，都花在了這裡面，這麼多錢不是白花的。”
“爸，您能不能跟我簡單描述一下里面的環境？”張國棟瞬間來了興趣。“也行。”
張昊笑着點點頭，隨即回憶起來：
“記得上次去視察桃源特區，應該還是在七年前，那時候的桃源特區已經初具雛形了，建設得相當漂亮。
內部有成片的森林，有湖泊，有河流，有公路和鐵路，有密集的生活小區和各種配套設施，有一座接一座的露天農場，以及少量工廠。
如果你心中沒有具體概念，可以把它看作是一個超大型的封閉式生態圈，裡面溫度適宜，不冷不熱，空氣也更乾淨，對兒童和老年人都很友好。”
張國棟越聽越覺得厲害，如果真有這麼好的效果，那幾乎跟黃石火山爆發前的生活，沒什麼區別了。
他雖然是在黃石火山爆發後出生的，但看過不少老電影和老的電視劇，跟很多同代人一樣，對正常生活充滿了好奇和嚮往。
張昊見兒子心動了，於是趁機勸道：“老三，別錯過了機會，雖然桃源特區能容納上千萬人，但這只是理論上的數字，第一批只有五十萬個入住名額，第二批估計要等到十年後了。”
“五十萬也不少了啊？再說我現在也不差錢，難道就不能買個名額？”
“恐怕很難，桃源特區的入住名額全靠抽籤決定，整個聯邦二十多億人盯着，你覺得能作弊嗎？”
“抽籤？那些大財團家族和大企業家們，怎麼可能會甘心？”
張國棟覺得老爸太理想化了。
張昊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年頭，有錢並不是萬能的，不過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在正式開放之前，都有可操作的空間。”
“爸，開放日期是什麼時候？”
“按照計劃，新執政官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正式對外宣佈成立桃源特區，也就是說，明年四月份之前，你想改變主意都還來得及。”
“明年四月份？”張國棟若有所思。
張昊立馬提醒道：“最好是過年之前把戶口遷移過去，這樣最保險，誰知道年後會不會發生意外情況。”
“那咱們家的那些親戚們呢？”
“你爸我雖然是執政官，但也不能做得太過分了，最多也就是幫幫你大姑、二姑和你舅舅三家。
你小姑應該不會提前退休，暫時不用着急，大不了等到退休的時候，找機會調到特區工作。”張昊攤了攤雙手。
這也是體制內的隱藏福利之一。
當然了，想要獲得這項隱藏福利，職稱必須要達到一定的級別才行，否則控制不住人數，只會弄得天怒人怨。
他們家老大剛好摸到了門檻。
張國棟聽到這裡，認真地點了點頭：“爸，您放心，我會慎重考慮的。”
“回頭幫我勸勸你弟，以他的性子，還真不一定願意搬進去。”
張昊特地叮囑了一句。
張國棟聳了聳肩：“爸，昊天集團離不開老四，我說了不一定管用。”
“說起這個，差點忘了一件事。”張昊拍了拍腦袋，隨即詢問道：“你大哥的那個慈善基金，你知道吧？”
張國棟點點頭。
張昊繼續說道：“我剛剛說了，明年可能形勢有變，爲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建議你們倆也弄個慈善基金，把家產全捐了，你弟這邊也要儘快退出管理層。”
“啊？這……”
“有什麼捨不得的？眼下遺產稅這麼高，設置慈善基金是遲早的事，晚捐不如早捐，說不定等到明年，你們想捐都一不定有機會。”
張昊極力勸道。
“有這麼嚴重嗎？”
張國棟有些被嚇着了。
張昊冷聲道：“有備無患。”
“如果是這樣，老四那邊倒還好說，但二哥就不一定了，閩德時代前不久剛剛併購了比亞迪，二哥正準備大幹一場呢，怎麼可能捨得放手？”
張國棟猶豫道。
“無論如何，股份肯定都是要捐出去的，至於退出閩德時代，老二如果真捨不得，可以先緩一緩再說。”
張昊想了想回答道。
老二這邊確實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石墨烯電池，如果讓他就此退出，着實有些不近人情。
張國棟滿臉肉疼道：“爸，咱們這麼做是不是太過了？也許明年的形勢，跟咱們想得不一樣呢？”
“老三，你不用抱有僥倖心理，說句不好聽的，全面公有化是大勢所趨，除非聯邦陷入內戰，用戰爭消耗掉多餘的人口，除此之外別無出路。”
張昊斬釘截鐵道。
“形勢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了麼？”
張國棟喃喃自語道。
張昊站起身子，伸手拍了拍三兒子的肩膀：“你也不用那麼悲觀，不管怎麼樣，咱們家都少不了吃的喝的，安心過你們的小日子就是了。”
“爸……”張國棟咬了咬牙，突然作出了決定：“我想好了，跟你們一起搬進桃源特區。”
“不用這麼急做決定，過年之前告訴我就行了，另外，這件事目前還是絕密，千萬不要擅自外傳。”
張昊囑咐道。
“爸，胡婧她爸媽就只有胡婧這麼一個女兒……”
張國棟遲疑道。
雖然他和女朋友沒有結婚，但雙方感情一直都很好，而且連孩子都有三個了，實在是做不到袖手旁觀。
張昊突然靈機一動：“如果想帶上兩位老人，辦法其實不難，你乾脆和胡婧結婚得了，然後把戶口遷到他們家，桃源特區的名額，一般都是以家庭爲單位遷移的。”
“啊…這……”
“權宜之計罷了，等你們遷到桃源特區，又不是不能離婚，當然了，離婚不能太着急了，最好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