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陳府。
陳登從廣陵快馬趕回彭城時,老父陳圭已經處於彌留之際,就因爲沒見到陳登之面,所以還死撐着不肯嚥氣。
“兒啊。”陳圭伸出枯瘦如柴的右手,抓着陳登的手掌說道,“我們陳家世代以忠孝持家,禮義謙恥斷然不能忘啊,陳家的子子孫孫生是大漢朝的人,死是大漢朝的鬼,絕不能做那附逆之臣哪。”
“父親。”陳登以首頓地,黯然道,“孩兒謹記父親教誨。”
“咳咳咳。”陳圭劇烈地咳嗽兩聲,命家人將一封書簡遞於陳登,喘息道,“這裡有一道敕令,要你從廣陵遷任南陽太守,這雖是奸相馬躍假借天子名義發下的敕令,可終究也是天子之命,天命不可違啊。”
陳登黯然道:“是,孩兒這就準備前往南陽上任。”
“唉……”
陳圭見着了陳登的面,也做了最後的交待,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溘然長逝。
東吳大軍退走之後,江都城便恢復了往昔的寧靜,百姓們日出而作,日沒而熄,只有破敗不堪的城牆,還有護城壕溝裡未及清理的滾木擂石,仍能看出來不久前這裡曾經上演過一場慘烈的激戰。
日暮時分,兩名漁民拎着魚簍若無其事從江都東門進了城。守門地軍卒根本連盤問都沒有盤問一下,就直接放他們進了城。
那兩名漁民進了城,身影一閃就消失在小巷之中。
小巷中有一處民宅,民宅的後院裡此時至少已經聚集了百十條精壯的漢子,這些漢子有商人打扮的,有樵夫打扮的。有農家漢子裝束的,更多地卻是做本地江都漁民的打分,那兩漁民甫一出現,這百十條精壯漢子便紛紛圍了過來。
這兩條漁家漢子不是別人,赫然正是東吳悍將徐盛和丁奉,這百十條精壯漢子也是兩人從萬軍中挑選出來,分批潛入江都城內的前鋒死士。
一切都不出周瑜所料,孫堅敗亡後江都守軍果然變得懈怠異常,徐盛、丁奉率領百餘精兵不費吹灰之力就搶奪了城門,城門打開的同時城頭上也燃起了一堆大火。接到信號的周瑜親自引兵殺入城內。
接替陳登任廣陵太守的薛綜剛剛躺下準備休息,忽然聽到東門外一片喧譁。
薛綜心頭一跳,急披衣而起出門查看時,才發現東門方向已經火光沖天。熊熊的火光中還隱隱夾雜着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薛綜大吃一驚,急問左右道:“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大人,不好了!”薛綜話音方落,忽有小校策馬疾奔而至,顫聲道,“吳軍襲城,東門已被攻破,大隊吳軍已經殺進城內了!”
“什麼!?”薛綜大叫起來。“這不可能。吳軍剛剛大敗,孫堅也已戰死,如何還敢再來攻打江都?這絕無可能!”
“大人。是真的!”那小校目露驚恐之色,說道,“吳軍真的已經殺進城了,領軍主將是周瑜,大人快跑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啊?周瑜!”
薛綜激泠泠地打了個冷顫,耳畔忽然響起了陳登臨行前說地一席話:“今吳軍雖敗,孫堅雖死,然周瑜仍在,且孫堅次子孫權亦非尋常之輩,大人守江都需隨時提高警惕,嚴防生人進入江都,以免爲吳軍所趁。”
“唉。”薛綜擊節長嘆道,“悔不聽元龍之言,致有今日之禍。”
“大人,事急矣。”早有親兵牽馬上來喊道,“可速走。”
“罷了。”
薛綜長嘆一聲翻身上馬,率領百餘親兵家將出北門準備逃往射陽時,卻中了吳軍的埋伏被逮個正着。
江都城外,周瑜策馬來到孫權跟前,不遠遺憾地說道:“主公,陳登沒抓住,只抓住了新任廣陵太守薛綜。”
周瑜話音方落,太史慈便將挾於腋下的薛綜劈手扔到孫權馬前,孫權藉着火光一看只見薛綜七竅流血,早已經氣絕身亡了,太史慈見狀懊惱地撓了撓頭,說道:“這傢伙也太不經挾了,這便挾死了?”
孫權表情陰沉,問道:“陳登怎麼不在?”
周瑜道:“據說是陳圭病危,陳登回彭城奔喪去了。”
“可惜!”孫權恨聲道,“竟然讓陳登逃過一劫,不過江都既然已經攻破,那就屠盡城中老幼替父親報仇,然後焚城再班師回廬江。”
“主公不可!”周瑜急道,“千萬不可屠城!”
孫權冷然道:“爲何不可?”
周瑜反問道:“敢問主公是要泄一時之憤呢,還是要江淮膏腴之地?”
孫權道:“孤既要泄憤,也要江淮膏腴之地。”
周瑜道:“主公若欲泄憤,何不引軍北擊袁紹?若欲得江淮膏腴之地,眼下正是巴結徐州士族之大好時機,又豈可血屠江都?”
孫權道:“眼下天子已在洛陽,徐州士族勢必紛紛倒投馬屠夫,如何還會與孤爲善?”
“不然。”周瑜道,“馬屠夫雖然挾天子以令諸侯,可他與當初的曹操有本質地區別,曹操奉行地是親士族的政策,而馬屠夫在關中推行的政策卻是與天下士族爲敵,徐州的士族門閥如果不願家族的利益受損,就只能與主公結好!先主公征討徐州之所以失敗,其實是因爲時機不當、操之過急了!如果能先等上一兩年。等徐州士族認識到馬屠夫地威脅時,我軍便可不費吹灰之力佔據徐州了。”
“唔。”孫權點了點頭,沉聲道,“徐盛、丁奉聽令。”
徐盛、丁奉兩將急挺身上前,疾聲應道:“末將在。”
孫權道:“孤留下兩千精兵,你們一定要守好江都。”
徐盛、丁奉轟然應道:“末將領命。”
孫權回頭瞥了周瑜、太史慈一眼。喝道:“回廬江。”
袁紹剛剛從河北調來五萬大軍,正準備南下攻打淮南時,細作忽然回報孫權已經攻陷江都!
辛評道:“主公,剛剛得到消息,孫權率三千精兵奇襲江都,江都太守薛綜戰死,廣陵郡現在已經是江東孫家的地盤了。”
“什麼!?”袁紹大吃一驚,失聲道,“孫權攻陷了江東?三千精兵!?”
“嗯。”辛評點頭道。“孫權只帶了三千精兵。”
“老天,這怎麼可能?”袁紹嘶聲道,“江東猛虎孫堅何等英雄,率三萬大軍猛攻江都三月有餘而不下。孫權僅率三千精兵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攻陷了江都?這……這太可怕了。這個孫權豈不是比他老子還要厲害十倍?”
旁邊的謀士審配道:“早就聽人說過,江東猛虎孫堅有四子,個個英雄了得,看來傳言不虛啊。”
“唉,生子當如孫仲謀啊。”袁紹仰天長嘆一聲,無奈地吩咐道,“即刻傳令大軍轉回河北,進攻淮南地計劃取消。”
太史慈正與周泰、蔣欽、呂蒙、黃蓋、祖郎等江東將領繪聲繪色地講述江都之戰。徐庶、張昭、步騭、顧雍、張、虞翻等文官看似閉目養神。其實也在仔細聆聽,其餘孫翊、孫匡、淩統、孫皎、孫瑜等孫氏子弟聽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待太史慈講到精彩之處更是拍手叫好。大廳裡地氣氛很是有些熱烈。孫堅戰死帶來地悲慼之色也爲之一掃而空。
徐庶、張昭相視一笑,微微頷首。
事實上,兩人當然知道江都之戰的功勞其實應該記在周瑜頭上,但東吳或者說孫權實在是太需要這場勝利了!因爲孫堅地戰死,吳軍的士氣已經跌到了谷底,江東六郡已經漸漸有了不穩之象,在這個危難時刻,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無疑最能鼓舞吳軍的士氣和穩定江東的民心,尤其是孫權親自領軍攻陷江都,更是具有格外重大的意義。
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去追究江都之戰的真相。
孫堅率三萬大軍猛攻江都三月不克,而孫權僅憑三千精銳就在一夜之間攻陷了江都,這消息已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內傳遍了江東六郡(丹陽、吳郡、會稽、豫章、廬江、淮南),江東百姓和吳軍將士們興奮地發現,孫權地能力其實遠在孫堅之上,他們也完全沒有必要因爲孫堅的戰死而感到絕望,因爲孫權比他的老子更加厲害!
“主公駕到,大都督駕到!”
廳外突然響起嘹亮的號子聲。
原本喧譁熱鬧地大廳立刻肅靜下來,衆人紛紛挺直了胸膛,把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正前方,人影一閃,孫權、周瑜已經昂然而入,孫權身上仍然戴着重孝,素白地服飾將他的臉色襯托得格外清冷。
自從孫堅陣亡後,孫權臉上就再未流露出一絲笑容。
“參見主公。”
肅立兩側的文官武將紛紛抱拳見禮,周瑜也飄然入列。
孫權走到案後立定,肅手道:“都免禮。”
“主公。”張昭率先出列道,“江東六郡的秋糧已經收上來了,因爲興修了水利,再加上天公作美,風調雨順,各郡都獲得了豐收,淮南郡更是喜獲百年一遇的大豐收!今各郡府庫存糧足以支撐我軍兩年征戰所需。”
孫權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應道:“嗯。”
張昭剛剛入列,張又出列稟道:“主公,吳郡、豫章、丹陽、會稽四郡地山越暴亂已經平定。交州士家也派來了使者,有意與主公簽訂長期停戰協議,還有細作回報,袁紹已經勒令大軍轉回河北。”
好消息一個接着一個,大廳中的江東文武紛紛喜形於色。
孫權臉上卻渾無一絲喜悅之色,忽然舉起右臂。帳中的竊竊私語聲頓時嘎然而止,衆人的目光紛紛聚集到了孫權身上。
孫權環顧衆人一眼,突然喝道:“周瑜何在?”
周瑜急踏前兩步,單膝跪於孫權案前:“末將在此。”
孫權抓過佩劍,鄭重其事地遞到周瑜頭頂,沉聲道:“自即日起爲三軍大都督,代孤統率三軍、不得有誤!”
周瑜臉顯肅然之色,高舉雙手接過孫權佩劍,應道:“瑜……謹遵主公令諭!”
孫權微微頷首,霍然擡頭又道:“黃蓋、呂蒙、太史慈何在?”
黃蓋三將急踏步上前。依次跪於周瑜身後,朗聲應道:“末將在此。”
孫權道:“黃蓋老將軍爲步軍都督,呂蒙爲水軍都督,太史慈爲騎軍都督。皆受大都督節制。自即起爾等當各自統率步、騎、水軍,日夜操練、整頓武備,不得有誤。”
黃蓋、太哆慈轟然應諾:”末將等謹遵主公令諭。呂蒙遲疑了一下,臉上陡現激動之色,鏗然應道:“末將必不負主公重託。”
大廳中一片肅靜,卻沒有人敢吭聲。
孫權任命周瑜爲三軍大都督雖然突兀,卻似在情理之中,還不致有人質疑,任命黃蓋爲步軍都督也無可厚非。畢竟黃蓋是追隨孫堅起兵、碩果僅存地老將了!任命太史慈爲騎軍都督也順理成章。太史慈不但勇冠三軍,而且是吳軍將領中唯一擅長騎戰地將領,可謂騎軍都督地不二人選。
但任命呂蒙爲水軍都督就有些出人意料了。呂蒙不但年輕,而且名不見經傳,在今天之前還只是個小小的折衝校尉,在吳軍衆多宿將之中根本就排不上號!論武藝、論戰功、論資歷,周泰、蔣欽諸將都遠在呂蒙之上,這水軍都督怎麼輪也輪不到呂蒙來當。
孫權任命呂蒙爲水軍都督,很有些藉此樹立自己絕對權威地意味,早已經因爲江都之戰而對孫權刮目相看的張昭、張三緘其口,並沒有拿出前朝老臣的架勢來勸阻孫權,唯二張馬首是瞻的江東文臣也就選擇了沉默。
有些武將難免心有不忿,替周泰、蔣欽抱不平。
倒是周泰、蔣欽本人似乎毫無反應,對於讓呂蒙這樣一個毛頭小子來當他們的頂頭上司也顯得有些無動於衷,事實上兩人心中已經憋了口氣,準備找個機會讓呂蒙這小子好好地領教一下兩人的厲害。
見沒有人反對,孫權又道:“徐庶,陸遜聽令。”
徐庶與一年紀與孫權相仿的白面書生聞聲上前,立於黃蓋諸將身後,孫權道:“徐庶爲軍師,陸遜爲軍師祭酒,兩位當傾力協助大都督參謀軍事,北拒強虜,兩年之內,孤要一個完整而又富庶的徐州。”
徐庶、陸遜抱拳道:“領命。”
張昭、顧雍等人見孫權用人果斷、毫不遲疑,尤爲難得地是量才適度,舉止間頗有乃父遺風,不由微微頷首,目露欣然之色。
陳登向馬躍淺淺一揖,唱道:“參見丞相。”
“元龍快快免禮。”馬躍急上前兩步親熱地挽住陳登雙手,一貫冷冽的兩眼幾乎笑成了一條線,說道,“來來來,快入席,孤今得元龍之助,何愁大事不遂、天下不定?哈哈哈……”
陳登不着痕跡地擺脫馬躍雙手,淡然道:“替朝廷效力,替天子分憂,乃爲人臣子之本份,丞相又何需多謝?”
這話陳登可以說是說得很不客氣,意思就是說我陳登是替大漢天子賣命,又不是替你馬屠夫賣命,你謝個什麼勁?
“呃……”馬躍碰了個軟釘子卻毫不生氣,笑道,“元龍真乃忠臣也,孤當重賞之。來人!”
“丞相。”陳登道,“所謂無功不受祿,元龍斷然不敢受丞相之賞。”
馬躍再碰一釘子,臉色一變旋即又微笑道:“元龍真國士也,高風亮節令人欽佩。”
陳登抱拳作揖道:“願求天子一面,不知可否?”
馬躍道:“理當如此。來人,速引陳登大人進宮朝覲天子。”
早有小吏上前,引着陳登去了。
目送陳登地身影遠去,馬躍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取而代之地卻是一片冷肅之色,一邊地賈詡勸道:“主公,要想陳登這樣的忠義之士歸心,千萬不可操之過急啊。”
馬躍點了點頭,喟然道:“文和不必擔心,孤只是感慨陳登的磊落胸懷、坦蕩君子之風耳。不像有些人,既頂着大漢忠臣地頭銜,又對孤卑躬屈膝,孤實在是不知道他們效忠的是當今天子還是孤?要是天下人都像陳登這般光明磊落就好了。”
“呵呵。”賈詡微微一笑。向馬躍道。“若天下士人皆如陳登,對主公而言也未必就是好事啊?遠的不說,單說蜀中劉璋如果換成是陳登,主公還敢讓甘寧將軍率偏師奇襲成都嗎?還有袁紹的三子一甥,主公還敢放心地把中原交給他們嗎?“哈哈哈。”馬躍長笑道,“那倒是。”
“主公。”馬躍話音方落,李肅忽然疾步而入,急聲說道,“廣陵急報。”
“廣陵?”馬躍道。“講。”
李肅目露凝重之色。說道:“孫堅屍體運歸廬江次日,孫權即力排衆議率三千精兵秘密出發、討伐江都,接替陳登任廣陵太守的薛綜完全沒有料到吳軍會在這個時候偷襲江都。被孫權一舉偷襲得手!”
“啊?”馬躍失聲道,“吳軍偷襲江都得手!”
“嗯。”李肅點頭道,“江都一戰不僅僅只是給孫權奪得了江東第七郡,更令吳軍士氣大振,剛剛有些亂象的江東六郡也很快平靖下來,南邊地士燮、吳中地山越都偃旗息鼓了,袁紹甚至還沒有出兵就被嚇回去了。”
“周瑜!”馬躍斷然道,“這一定是周瑜乾的!”
賈詡目露一絲憂色,道:“不過孫權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決斷,也足見其不簡單哪!”
“周瑜不死,孤寢食難安矣。”馬躍揹負雙手,在廳中來回急踱數步,忽又頓住腳步問李肅道,“子嚴,今年秋糧江東收成如何?”
李肅道:“聽說和關中一樣,也是難得一遇的豐收年。”
“這下壞了。”馬躍擊節道,“江都一戰幫助孫權在最短地時間內樹立了威信,也穩住了因爲孫堅戰死而搖搖欲墜的江東局勢,吳軍一旦緩過勁來,就該對徐州下手了!徐州若爲孫權所有,又有周瑜相助,恐遺禍無窮。”
一邊的蒯越忽然說道:“主公,孫權還只是個孩子,心中未必就真的信任周瑜,何不以離間之計令孫權猜忌周瑜?”
馬躍道:“離間計?”
李肅道:“離間計只怕是很難奏效了,廬江剛剛也有消息傳來,孫權已經任命周瑜爲三軍大都督,江東地兵權已經盡入周瑜掌握,如果孫權沒有足夠地容人之量,怕是不敢做出如此決定吧。”
“孫權竟然真把江東兵權全部交給了周瑜?他這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周瑜身上了啊,難道就不怕周瑜反噬?”馬躍蹙眉道,“不過,這也足以證明孫權此子極爲不凡,孫堅有子如斯,當可含笑九泉了。”
“江東局勢的風雲突變,很是有些出人意料,孫堅戰死對東吳本來是個個致命打擊,可在周瑜、孫權的連消帶打之下,竟然成了因禍得福的好事。”賈詡眸子裡的憂色越濃,凝聲道,“孫權如此厲害,袁紹只怕難與爭鋒啊。”
“軍師的意思是直接出兵接管袁紹的地盤,然後和東吳爭奪徐州?”法正蹙眉道,“可漠北的騎兵還沒有準備好啊,十萬騎兵看起來似乎不少,可要在短時間內席捲幽、並、冀、青、兗、豫、徐諸州。只怕還遠遠不夠啊。”
“罷了!”馬躍道,“孫權雖然厲害,可與曹操相比仍是不值一提。眼下我軍地戰略重心仍是荊州和西川,至於徐州,就讓袁紹操心去吧,更何況就算吳軍攻佔徐州也不足爲慮。江淮雖是膏腴之地卻無天險可守,待我漠北鐵騎南下,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奪回。”
蒯越道:“請恕在下直言,曹操此時已成喪家之犬,困守新野一隅之地,兵不過數千、將不過十員,與東吳相比已經不足爲患,主公何不調集重兵東出汝南以威脅廬江,如此,孫權必不敢輕易北進徐州?”
“不!”馬躍斷然道。“異度難道沒有聽說過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蒯越搖頭道,“不曾聽說。”
“呃……”馬躍呃了一聲。解釋道。“意思就是說除惡務盡,曹操一日不死,孤心實難安!”
蒯越道:“這豈不是捨本逐末?”
馬躍道:“孫權還稱不上本,曹操更加不是末!”
蒯越拱了拱手,答道:“在下明白了。”
曹操手持一封請柬,環顧衆人道:“劉表派人送來請柬,讓孤前往襄陽赴宴,諸位以爲去還是不去呀?”
大將於禁道:“劉表相請未必安有什麼好心。主公不可輕往。”
張遼、張、藏霸諸將亦附和道:“于禁將軍所言極是。主公不可輕往。”
曹操問程昱道:“仲德以爲呢?”
程昱沉吟片刻後答道:“昱以爲劉表並無惡意,何況縱然劉表懷有歹意,荊襄士族亦未必會答應。畢竟現在殺了主公,對於荊襄士族而言沒有任何好處,因此主公儘可放心前往,不過仍需張遼將軍率五百精兵隨行保護。”
劉曄、賈逵道:“若得張遼將軍隨行保護,主公可放心前往。”
“呵呵。”曹操微笑道,“孤也是這個意思。”
“報……”曹操話音方落,曹休忽疾步入內跪地稟道,“府外有一相貌醜陋之人自稱是荊襄奇士,非要見主公一面,說是有要事相稟。”
曹操道:“荊襄奇士?”
藏霸道:“此人好不要臉,竟然自稱荊襄奇士!”
賈逵道:“自稱奇士,未必就真有什麼才學。”
程昱道:“主公不妨召來一見。”
“嗯,仲德所言正合孤意。”曹操欣然點頭,向曹休道,“文烈,速召此人入見。”遵命。”
曹休領命而去,不到片刻功夫便領着一名五短身材、形貌醜陋似猿猴地瘦小年輕男子入內,那醜陋男子見了曹操既不作揖,也不行禮,大大咧咧地往堂上一站,翹首向天傲然說道:“曹公死無當日矣,猶不自知耶?”
“放肆!”
藏霸聞言勃然大怒,拔出寶劍搶前兩步架到醜陋男子頸上。
醜陋男子對架在頸上的利劍視若無睹,側目冷冷地掠了藏霸一眼,冷嘲熱諷道:“將軍身經百戰、殺人盈野,何懼殺一人乎?可速下手,勿遲疑!”
“找死!”
藏霸怒極,正欲一劍殺了醜陋男子時,曹操急伸手道:“藏霸將軍不得無禮!”
“哼!”
藏霸惡狠狠地瞪了醜陋男子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劍退回席上,曹操這才向醜陋男子長長一揖,朗聲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醜陋男子撣了撣衣袖,傲然道:“區區不才,龐統龐士元是也。”
“原來是龐先生。”曹操道,“適才先生所言不知何意?還望不吝賜教。”
龐統道:“今劉表已經設下鴻門宴,欲將曹公與荊襄三大士族的勢力連根拔起,曹公不自知,此去豈非自投死路?若非友人相托,在下何必多此一舉、自取其辱,今話已傳到,在下這便告辭了。“先生且留步。”曹操急道,“孤心中尚有諸多不解,還望賜教。”
“想知道更多地事情?”龐統冷然道,“曹公還是另請高人指點吧。”
說罷,龐統便欲拂袖而去。
“可惡!”
藏霸怒火中燒,再次拔劍意欲斬殺龐統,曹操作色怒道:“不可放肆!”
藏霸道:“主公!?”
曹操喝道:“還不與孤退下!”
“嘿!”
藏霸悶哼一聲,將手中寶劍狠狠擲於地上,揚長而去。
曹操這才離席而起,走到龐統跟前長長一揖,誠懇地說道:“適才藏霸將軍多有得罪,孤在這裡向先生賠罪了。”
龐統幾番試探,見曹操始終禮賢下士,渾無輕慢之心,不由肅然起敬,轉身向曹操深深一揖,朗聲道:“曹公胸襟寬廣、氣量恢弘,令人欽佩,統方纔所以故作狂妄之態,不過是想看看曹公是否真如世人所言,有常人難及之胸襟,今日一試果然名不虛傳。”
曹操道:“先生過譽了,孤愧不敢當啊。”
龐統道:“在下此舉實無惡意,還請曹公多多海涵,至於方纔那位將軍,待來日在下當親自登門謝罪。”
“呵呵,先生言重了。”曹操肅手請龐統入席,接着問道,“不知先生方纔所言,究竟是怎麼回事?”
龐統一正臉色,肅容道:“馬屠夫乃世之梟雄,劉表黯弱不足爲敵,據在下所知,以蔡、黃、王三姓門閥爲首的荊襄士族有意迎納曹公爲荊州新主,此事本極秘密,不知爲何卻爲劉表知曉,今劉表已令從子劉磐率精兵五千從長沙攸縣移駐公安,又令長子劉琦從武陵山中調來番兵兩千,名爲拱衛襄陽,其實意在曹公和三姓門閥。”
“竟有此事?”曹操駭然道,“若非先生,孤幾遭劉表所害矣。”
龐統又道:“劉表定於三日後在刺府史大宴羣臣,曹公、荊襄士族亦在應邀之列,待曹公、荊襄士族皆至,番王沙摩柯地兩千番兵就會包圍刺史府,以蔡瑁、黃祖、王威爲首的荊襄三大門閥將被誅殺殆盡,曹公亦在誅殺之列!”
“然後由劉表外甥張允接應劉磐的五千精兵渡江北上,入駐襄陽。”
“劉表以爲只要誅殺了三大門閥以及曹公就能控制住荊州局勢,就能保全劉家在荊州的地位和利益,殊不知卻是大謬不然,若蔡瑁、黃祖、王威被殺,荊州軍羣龍無首,勢必軍心大亂,到頭來只是白折便宜了馬屠夫這頭惡狼。”
龐統話音方落,程昱、劉曄、賈逵等人相顧駭然。
曹操蹙眉思索片刻,問龐統道:“劉表居心如險惡,孤該如何是好?”
龐統道:“統有一計,可令劉表拱手讓出荊州。”
“哦?”曹操急道,“計將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