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熙的春日陽光映射下,汾陽宮金碧輝煌,規模壯觀,殿宇樓閣,水榭歌臺,棧道迴廊,應有皆有。
一畦縱深的小湖,像一顆鑲嵌在羣山之中的碩大珍珠,又似一面平躺在幽谷內變形的銀鏡,山勢連綿,綠樹環繞,藍天碧水,渾然一體,景色瑰麗。
此刻,汾陽宮內外,處處錦旗飄舞,在早春的涼風中撲啦啦作響。兩萬禁衛軍早將整個汾陽宮團團護在其中。
小湖邊上,煬帝楊廣一身胡服,背背寶雕弓,肋掛雕羽箭,胯下火龍駒長聲嘶鳴,搖頭擺尾,隱隱有騰龍之勢。身旁,二皇子齊王暕一身鎖子黃金甲,胯下烏雲蓋雪追風駒,亦是不安分的頻頻打着響鼻。
楊廣眺望着遠方,揚起手中馬鞭指着前方幽密的山林,呵呵笑道:“皇兒,你與朕各帶一千兵士,繞湖而過,進入圍場,各展手段,且看究竟誰的收穫更大一些如何?”
楊暕眉頭輕軒,滿面剛毅,恭聲道:“兒臣領旨,兒臣定不負父皇教導,絕不會輸給父皇的。”
楊廣“哦”了一聲,呵呵笑道:“這麼有把握?”隨即不待楊暕回話,揚手對跟在身邊的來護兒擺了擺。來護兒大聲領命,轉身縱馬而出,高聲叫道:“鼓手準備~~~~擂鼓!”
隨着來護兒喊聲落下,頓時一陣悶雷般的鼓聲已是隆隆響起。遠處山林中,頓時驚起一片飛鳥,撲簌簌漫天飛起,無數小獸在草野間急急躲避,狼奔豕突。只是誰也沒有留意到,那些動物遊走的方向。
皇帝楊廣輕輕一拍兒子楊暕的肩膀,大聲道:“我兒,且讓朕見識下你的手段吧。”說罷,手中馬鞭揚起,噼啪打了一個脆響,身後一千武衛同時暴喝起來:“嗬~~~嗬~~~”隨即,但見楊廣輕踢火龍駒,已是帶頭衝了出去,衆武衛滿面興奮,奮聲嘶喊之際,已是急急跟上,寧靜的小湖邊上,頓時就是一陣的喧囂塵上。
這邊楊暕更不稍慢,幾乎與楊廣發動的同時,也是大叫一聲,帶着自己一隊親衛府衛,已是奔逸而去。
兩隊人馬翻翻滾滾之際,霎時間已是去的遠了,衆武將自是隨着楊廣而走,文官們卻是躬身目送,直待兩隊人馬走的不見了蹤影,這才紛紛起身,三三兩兩的各自尋個清靜所在,吟詩誦景。這裡美不勝收,若是不做出幾章絕句來,豈不是太失衆才子的身份了。
想來陛下等到回來後,定然也會賦詩以和,自己若是不能早早準備好,到時候丟了醜,那臉面須不好看的。
莊見在楊廣啓動時,就和隊伍中的伍召對了個眼色,見伍召微微頷首,這才放心。自己站在湖邊,籠目遠望,只見那遠處林中邊緣,一個青色身影一閃而逝,直往外遁去,不覺心頭大鬆。
身後響起腳步聲,莊見刷的展開摺扇,輕輕扇了兩下,一陣的寒風便直直的衝進鼻子中,不由的接連兩個噴嚏。激靈靈打個冷戰,嘴中罵道:“日,真他媽的涼!”這諸葛之亮沒扮好,但那諸葛之涼卻是先來了。
心中大是不爽之際,卻聽身後“噗嗤”一聲淺笑,莊見不由的一呆,霍的回身來看,卻見兩個英姿颯爽的小兵,正立在自己身後。一個巧笑倩兮,兩眼彎彎如同新月,另一個卻是紅暈滿頰,星眸中漾着柔情無限。
莊見呆愣愣的看着,一時間張口結舌,目瞪口呆。那諸葛之亮的風采卻是半分也沒剩下。這兩個小兵,竟然是濮陽君主楊萍兒,和南陽公主楊惋兒!
此刻眼見莊見呆呆的模樣,楊萍兒咯咯的笑彎了腰,嬌聲對着惋兒笑道:“姊姊,你看這呆瓜,可不是跟咱初見他一般模樣?”
楊惋兒雙眸波光瀲灩,精緻的臉龐上紅霞滿面,只顧癡癡看着眼前人,聽着妹子的打趣聲,心思忽的回到了那個午後的監院,那個青袍少年,卓然而立,神采飛揚間,就輕易的將自己的芳心採擷去了。
莊見半響方纔反應過來,先是大喜,隨即就是大驚。急忙向四周看看,卻見不遠處羅世信和雄大海對着自己微微點頭。再轉頭望望,隔着小湖的另一側,花石掩映之下,衆大臣都是各找樂趣,吟詩唱賦,沒人注意自己這邊,這才長出一口氣,急急走到二女面前,笑嘻嘻的問道:“你們怎麼來了?不怕給皇上知道嗎?”
楊萍兒小巧的瓊鼻皺了皺,哼道:“纔不怕哩。你不知道咱們的化妝術多麼高明,又躲在大軍中,皇帝叔叔定然發現不了的。喂,大壞蛋,我們來了你不高興嗎?”
莊見心中苦笑這小姑奶奶只道這是來圍獵,卻不知道這次圍獵,獵的卻不是野獸,而是一個人。心中發苦,面上卻是嘻嘻笑道:“怎麼會,咱家萍兒想夫君了,來看夫君我,夫君我可是高興的很呢。哈哈。”
楊萍兒大羞,兩眼內卻滿是喜悅,側着頭,一根蔥白的指頭抵在腮邊,哼聲道:“纔不要想你呢,我和皇姊聽說這裡有只白色的大鳥,咱們是來看大鳥的。你又自作多情作甚?還有,人家還沒嫁你呢,不準以人家夫君大人的樣子說話。”
莊見心下溫暖,過去輕輕握住她玉手,呵呵笑道:“好,既是郡主這般說了,那啥,咱就不以你夫君的樣子說,咱以郡馬的身份來說可以吧。”
楊萍兒被他握住小手,早已暈暈的了,也沒聽清他說的什麼,只是傻傻的點點頭。莊見好笑,卻轉頭望向惋兒,溫聲道:“萍兒胡鬧,你怎麼也跟着出來了?娘娘可知道你來了嗎?”
惋兒紅暈雙頰,低頭輕聲道:“母親只是讓惋兒小心。我。。我是。。是陪萍兒來的。。。。。。”說到這兒,卻是覺得很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不由的雙頰更是如同火燒雲一般。
莊見眉花眼笑,哪裡肯放過這到了嘴邊的小羊羔,賊笑道:“瞭解,瞭解!是陪萍兒來一起看夫君滴,嘿嘿,很好很好哈。”口中說着,已是伸手將楊惋兒玉手一起拉過。
楊惋兒耳中聽到他調笑,竟利用語病討自己便宜,心中卻是又羞又喜。待到小手給他一把捉住,頓時就是心中一陣的狂跳。暈暈乎乎之間,下意識的反手緊緊握住,生恐這是一個夢,就此醒來再不見蹤影了。她與莊見之間,相識最早,卻是總在朦朦朧朧之間徘徊,從沒真正的說明白,又隔着身份這個大大的障礙。故而,她患得患失的心理,在諸女中卻是最深的一個。此刻突然如此真實的握住了手兒,如何不讓她心旌搖動,不克自抑呢。
莊見眼見此地太過開闊,別人自遠處看來,見他握住倆士卒的手,還不定怎麼想呢,哪裡會知道這其中的旖旎。當下,微一用力,帶着二女躲到了一處大石後,這纔將二人擁到身邊,眉花眼笑的進行着偉大的調情事業。說到情濃處,直讓二女心神俱醉,都是紅暈滿頰。
言談之下,莊見這才知道,別看二女矯矯弱弱的,卻都有一身的騎乘之術,這卻是這個時代的顯著特點,不論男女老幼,但凡能接觸到教育的,御之一道,卻是必修之課的。只是隨着大軍走了這幾天,以二女的身份,平日裡的嬌貴,也是着實不易的。由此可見二女對自己的情分之重,讓莊見大是感動。
他三人在這喁喁細語,柔情蜜意,歡喜無限。圍場中老楊同志卻是眉頭深鎖,滿面鐵青。
話說他帶着這一隊人馬直殺進圍場,吩咐衆人四下驅趕野獸,欲要大顯一下身手,也自過過癮頭。哪知道衆人一通忙活,又是敲鑼又是打鼓的,折騰半天,竟是不見一隻小獸出現,整個圍場中,除了林間偶爾撲簌簌的鳥雀飛過外,竟是再不見半隻獸類。
楊廣坐於馬上,怒目瞪着衆人斥道:“怎麼回事?爲何這偌大的地方竟無獸類,爾等爲何不往四處去趕?卻盡在這裡磨蹭?”
伍召偷眼看看常青,二人對望一眼,這才同時趨前跪倒,叩頭沮喪道:“回稟陛下,非是小的們不盡力,實在是。。。是。。。。。”
楊廣怒道:“吞吞吐吐些什麼?還不快說!”
伍召這才咽口唾沫,艱難的道:“小的們過來時,就見齊王殿下的府衛,將這裡的鳥獸盡數趕到他們那邊去了。小的們待要也過去趕些過來,卻被人趕了回來,不允許小的們進入,小的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還望陛下恕罪。”
楊廣聽的大怒,罵道:“爾等素日俱爲護衛,如何竟肯聽人指使了,當朕不知你們素日所爲嗎?”
伍召趴伏地上,叩頭道:“回陛下,那邊驅逐小的們的,不是護衛,乃是這寧武縣縣尊大人,道是奉齊王令,封場圍獵,小的們實是無奈。”
“什麼?寧武縣令?!”楊廣大驚,面上已是一片殺氣,怒道:“本朝自有規矩,縣令不得私離駐地,那寧武縣如何進的這汾陽宮?還敢胡說!”
伍召回道:“那寧武縣向來於齊王交好,此次,乃是齊王殿下帶入的,小的們不敢攔阻。”
楊廣聽到此處,再也無語,轉首望着遠處楊暕的方向,隱約聽聞歡呼聲不絕,不由的暗暗咬牙,面上已是一片殺機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