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屍體還未檢查便放下來這件事情,蘇無名很是反感,因爲這種行爲破壞了命案現場,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並且要弄清楚現場的情況,恐怕要費一些時間。
程勃的屍體放在牀上,顯得很安詳,蘇無名仔細檢驗了一遍之後,發現死者嘴脣發紫,眼孔大,口禁閉,耳朵處甚至有血流出,而在死者脖頸下頜處,有一道很深的勒痕。
這樣看過之後,蘇無名隨即起身說道:“死因很容易辨認,是被人毒死的!”
“毒死的?”衆人有些驚訝,因爲若是毒死的,又爲何要將屍體做成上吊模樣呢,難道是想讓大家認爲他是自殺?可兇手既然殺人,不應該笨到這種地步纔對啊,以死者的面相來看,一看就知道並非上吊而死啊。
難道是要大家認爲這是鬼殺的人,所以才吊起來?
這個時候,蘇無名解釋道:“沒錯,死者的確是被人毒死的,死者嘴脣發紫,耳朵處有血流出,很明顯是中了劇毒纔會這樣的,而死者口閉,則可推斷爲兇手殺死死者之後,將其掉了起來,如果死者還沒有死就掉了起來,他的嘴一定會因爲想要呼吸而開着。”
大家微微頷首,隨後,蘇無名命人將程勃的家人叫了來。
程勃的夫人和妾室有三個,蘇無名望了她們一眼,問道:“是誰最先發現的屍體?”
三個婦人相互張望了一眼,然後指了指外面站着的丫鬟:“小雨!”
小雨的模樣並不怎麼好看,進來的時候神色緊張,害怕到了極點,以至於行禮時說的話都斷斷續續的。
蘇無名見她如此,安慰道:“不過問你幾個問題罷了,不必如此緊張,你把發現屍體的情況說一遍吧!”
小雨點點頭,然後說道:“今天早上,我來給老爺送洗臉水,可是推開門後,卻發現老爺是屍體掛着房樑上,那樣子真是嚇死人了,我丟掉洗臉水連忙去喊夫人。”
“當時程勃掉在房樑上,他腳下可有椅子?”
“沒有椅子,所以……所以才說是孤魂鬼殺人!”
小雨說完這話,嚇的渾身發抖,並且微微低頭,瞄了一眼程勃的幾位夫人。
蘇無名眉頭微凝,他覺得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腳下沒有椅子,蘇無名不相信有鬼,那麼唯一能說明的便是兇手把椅子給拿走了,兇手把椅子拿走,爲的是要讓人認爲這是鬼殺人嗎,亦或者還有其他目的?
想到這些的時候,蘇無名擡頭看了一眼程勃屋內的房樑,因爲程家很富有,屋子都很大,房樑也很高,想要吊死一個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吊繩何在?”
程勃的一名妾室指了指屋內的一張桌子,此時桌子上放着一根繩子,繩子並不是很長,蘇無名看到那繩子之後,就有些疑惑,連忙問道:“這就是吊屍體的繩子?”
程勃的家人和小雨連連點頭,並且說將程勃屍體弄下來之後,繩子就扔到這裡了,沒有人動過。
蘇無名望着他們幾人,有些嚴峻的問道:“繩子很短,摺疊後更斷,如果程勃是被這根繩子吊在房樑上的,那麼他當時離地至少要有兩丈的距離吧!”
蘇無名說完,那些人連連點頭,小雨更是說道:“老爺的屍體離房樑沒多少距離,當時叫人來時,府裡的下人伸手都夠不到老爺的腳,最後還是讓人找來了扶梯,這纔將老爺屍體弄下來的。”
聽着小雨的話,大家幾乎能夠想象得到,在這偌大的房屋內,一具屍體孤零零的吊在上面,衆人夠之不着,只能用眼光仰望。
當時的場面一定十分震撼人心,因爲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在大家看到這場面之後,纔會覺得這是鬼殺人。
蘇無名眉頭緊鎖,這種殺人方法,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兇手是如何將屍體掛上去的呢?如果說是用的扶梯,那麼這個兇手必定身強體壯,拎起一具屍體就跟玩似得。
可如此大的動靜,府裡的人聽不到嗎?
想到這裡,蘇無名望着程勃的幾名夫人問道:“昨天晚上,你們誰陪的程勃?”
幾名婦人有些緊張,皆搖頭稱誰都沒有陪。
這讓蘇無名很是不解,程勃雖然已人到中年,可他在那方面還不至於不行吧,而且他只有一個女兒,怎麼着對兒子的急切是其他人無法比的吧,那麼晚上他就不做做男人該做的事情?
雖然覺得有些難以啓齒,可蘇無名還是問道:“你們身爲程勃的夫人,爲何不在他的房間陪他?”
幾人女人臉色羞紅,有些不好意思,許久之後,程勃的夫人說道:“實不相瞞,夫君他很想要個兒子,所以身子骨有時有些過度勞累,吃不消,我們姐妹商量着,便讓夫君歇息些時日,再有便是我們姐妹都想給老爺生兒子,所以每個月的二十號,我們都要去佛堂唸佛,爲夫君祈願,再加上前幾天府裡發生了鬧鬼的事情,我們更是不敢怠慢這祈禱一事了。”
程勃的夫人說完,蘇無名他們已經明白,而明白之後,他們覺得兇手定然是把這些都調查清楚了,所以纔會在昨天晚上實施殺人計劃,因爲昨天正好是七月二十。
在程勃一個人呆在屋裡的時候,下毒殺了他,然後在吊起來,這對兇手來說簡直太順利了。
如今,蘇無名他們想要調查清楚此命案,就必須弄清楚兇手是如何將死者屍體弄到房樑上的,再有便是兇手如何給程勃下的毒。
“昨天程勃的飯菜,是誰給端來的?”
“因爲府裡很大,所以很少坐在一起吃飯,老爺的飯菜是小雨給端來的,不過那些飯菜應該沒有問題,因爲我們幾個姐妹也都吃了的。”
“酒呢?”
“酒是老爺自己收藏的,酒只老爺一個人喝了,我們比較是婦人,喝不得酒。”
“喝剩下的酒在哪裡?”
“一般情況下老爺都放在那邊的櫃子裡!”程勃的夫人說着,指了指牆邊一個很是精緻的櫃子,蘇無名看了一眼,慢步走去打開,可當他打開之後,卻發現裡面雖有酒,可都是封起來的,昨天晚上程勃喝的那壇酒不見了。
想來是被兇手給拿去了吧。
兇手熟悉程勃的習慣,並且能夠在程府行走自如,再加上之前蘇無名瞭解的那些情況,基本上可以很肯定的知道,兇手是程府的人無疑了,只不過是誰,卻必須仔細調查才能知曉。
驗完屍體之後,程力跑來將程勃的屍體裝進了棺材,不過蘇無名告訴他,在命案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最好暫時不要安葬,現如今已是秋天,屍體能保存一些時日。
這雖讓程力很爲難,可最後還是點頭應允了下來,畢竟這是一件命案,要在縣衙記錄在案的。
中午之後,程昱的神色好了一些,只不過因爲遇到這種痛心疾首的事情,他的身子突然跨了下來,甚至連下牀都不能了。
在確定程昱能夠交談之後,蘇無名進了程昱的房間,當時程昱的兒子女兒以及孫兒都在屋內陪同,不過蘇無名他們進去之後,程昱便命他們離開了。
蘇無名在牀前椅子上坐下,許久後才嘆息一聲道:“本官知道程老爺子受如此打擊難以接受,但還請程老爺子能夠節哀順變,好協助我們找出殺害你兒子的真兇。”
程昱欲哭無淚,許久後突然呼了一口氣,道:“老朽我平生最疼愛的便是這個大兒子,老朽的夫人也是,可萬沒想到,他竟然先我一步而去,哎,世事無常,看來老朽我也活不長了!”
“程老爺子且莫如此悲觀,一切順應天意即可。”
“是啊,只能如此了,蘇大人不是有事要問老朽嗎,請儘管問吧,爲了替老朽的兒子報仇,老朽知無不言!”
見程昱如此明理,蘇無名連連點頭,隨後問道:“不知程老爺子對令郎被殺一事有何看法?”
程昱有些不能理解蘇無名這話是什麼意思,所以略顯遲疑,許久後反問道:“蘇大人的意思是?”
“令郎被殺,你覺得什麼人會殺令郎呢?”
蘇無名這句話一說,程昱頓時明白過來,仔細想了想後,臉色頓變,而後,連忙說道:“犬子深得生意之道,從來不與人結仇,老朽實在想不出什麼人會想着害他的。”
“程老爺子真的想不出誰會害令郎嗎?”
程昱搖搖頭:“實在想不出!”
“既然程老爺子想不出,那本官來說一說如何?”
程昱眼神有些恍惚,他好像很不想聽蘇無名這話,可許久之後,他還是點了點頭。
“程老爺子對程勃十分喜愛,想着百年之後將家業留給他打理,如此你的其他子女心裡可願意?”
從剛纔程昱的眼神之中,蘇無名已經看出來了,他一定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這樣支支吾吾不肯說的。
“蘇大人所言一點沒錯,可我程家這偌大家業,也只有勃兒一人有這能力支撐延續,其他兒子,哎,不成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