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沒有停下的意思,而天氣也更爲陰沉了些,彷彿那雨勢隨時都有可能加大。
柴郡按照蘇無名說的,派人去打聽死者的身份,而那具白骨,則被幾名下人擡到屋內收了起來,蘇無名向柴郡告辭之後,隨即離開了柴郡的宅邸。
長安城的街道上有些寂寥,只偶爾有幾個撐傘的百姓走過,煙雨朦朧中,一切都彷彿是入了畫的。
城外,叛軍大營。
信王本以爲他們一舉便可攻破長安城的,可經過一場廝殺之後,他們發現事情並不如他們想象的那般簡單,而這場大雨,更是讓他們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昨夜的雨很大,他們的帳篷根本就抵擋不了那麼大的雨勢,所以到最後,整個帳篷裡都是雨水,大家睡都睡不好。
而幾萬人的糧草,如今也成爲了問題,因爲本來是想要速戰速決的,因此並沒有帶大量的糧草來,而後續糧草至今毫無動靜,這讓信王爲此大怒。
信王大帳之中,幾名武將跪倒在地,上身微微顫抖着,彷彿是害怕到了極點。
“後續的糧草怎麼一點動靜沒有?”
幾個官兵相互張望了一眼,隨後其中一人拱手道:“王爺,只怕……只怕我們的糧草沒有後繼的了。”
“怎麼回事?”信王此時雖然憤怒,可畢竟是個造反的,心思還是極其縝密的。
“我們之前讓柴啓剋扣的那些糧草,如今被邊關的人給搶回去了……”說到這裡,那些官兵再不敢繼續說下去了,而信王則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將剛纔說話的那人一腳踹倒在地。
“既然那些糧草沒有了,那就向周圍的百姓要,他們要是不給,就殺,就搶!”
一名將領微微一愣,隨即以一種大無畏的精神跪下說道:“王爺,他們可都是大唐的子民啊,他日您奪取大業,還要靠他們來恢復生產,如今若是因此便失去了民心,只怕……只怕大業難成啊!”
這名將領說出這話之後,信王微微凝眉,其他大將則是爲此人捏了一把汗,這個時候,他還敢頂撞王爺,看來是真的不想活了。
信王心中憤怒,可還沒有失去理智,他自然明白這個人話中的意思,他雖然想謀反,可畢竟是李家子孫,太宗曾言,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是因爲糧草的事情便失去民心,只怕他們這支軍隊會兩面受敵的。
可若是沒有糧草,軍心不穩,這場叛亂也就無法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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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沉思片刻,望着剛纔說話的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王爺話,末將墨雲。”
信王點點頭:“還是你腦子聰明一點,那麼你且來告訴本王,如果不去搶那些老百姓的糧食,我們這幾萬人吃什麼,我們又如何攻進長安城?”
墨雲道:“回王爺,我們如今的糧草,還可持續五天,如果我們能夠在五天之內攻進長安城,倒也是不需要去搶奪那些百姓糧草的。”
“哦,可如何在五天之內攻進長安城呢?”
“王爺,這場大雨,興許能夠幫到我們。”
“這場大雨?”信王愣了一愣,他覺得這場大雨讓他們的軍隊受了不少苦,若是沒有這場大雨,他們要輕鬆不少,如今因爲這場大雨,將士的士氣都低落了不少。
“回王爺話,我們正可以利用這場大雨,守城官兵認爲大雨來襲,我們定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攻城,他們必定疏於防範,而我們正好在這個時候攻城,而大雨傾盆的時候,城樓上的弓箭手視線受阻,我們雖然不能使用縱雲梯,可撞城門卻是極其有利的,若是……”說到這裡,墨雲壓低了聲音,道:“若是王爺在城內有內應,我們興許可以事半功倍的。”
墨雲一番分析,頭頭是道,信王聽完之後,大加讚賞,道:“好,好,你速去整理軍隊,讓將士們吃飽飯,今天晚上,我們大舉進攻長安城。”
夜晚來臨之前,整個長安城都是寂靜的,可能是因爲大雨的緣故吧,也可能是因爲城外太過危險,大家都沒有心思嬉鬧。
大雨又大了一些,狂風如驟,信王站在城牆之外,任由大雨襲來,此時他的心中豪情萬丈,大有指點江山的意思。
一名將領急速奔來,道:“王爺,兵將已然集合完畢,是否立馬攻城。”
信王擡頭望天,天色昏沉,雲層極低,不遠處的落葉在空中飛舞,信王微一擺手:“還不到時機,且等一等,不過現在我們可以再往前行走五里路了。”
夜漸漸深了,大雨並未停下,整個長安城在煙雨的籠罩下,顯得是那樣的不真實,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支隊伍突然橫空出現在長安城的街道之上,這支隊伍大概有一百多人,他們行走迅速,而所去方向正是城門。
這些人快速的奔跑着,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四周射出來無數支利箭來,大雨雖然擋住了視線,可利箭太多,那一百多人躲無可躲,很快便被消滅殆盡。
一百多具屍體橫列在街道的中心,這個時候,一人漫步從雨中走了出來,一名宮裝少年在一旁給那人撐傘,那人嘴角露出一聲淺笑,隨即吩咐道:“給城外信王放信,說可以進攻了。”
一旁的一名少年微微頷首,隨即向城門處奔去。
夜下,一縷煙火盛放在夜空,不過很快便又煙消雲散。
城外信王看到信號之後,精神頓時爲之一震,道:“來人,殺!”
早已整軍待發的叛軍立馬向城門襲來,撞城門的木樁在夜色下看來,像是一條飛蛇,是那樣的恐怖。
信王大軍攻來,城中禁軍立馬有了警覺,只聽一聲令下,各種利箭如同雨點一般的激射而來,城下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可是城下叛軍,卻無後退之意,一時間廝殺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
信王站在風雨之中,眉頭微凝,剛纔的信號他明明是看到了的,按理說城裡的人只有成功之後纔會發射信號,可爲何如今城門卻一直久攻不下?
信王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覺得自己可能是上當了。
叛軍死傷慘重,一名將領跌跌撞撞趕來,向信王跪下之後,報道:“王爺,城上敵軍太過頑強了,想要將城門撞開,恐怕並不容易啊!”
信王惱怒非常,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必須將城門撞開。”
“王爺,是不是可以換其他城門?”
“如今這種情況,還怎麼換城門,這是我跟城內的人商量好的,快點進攻!”
“是!”
叛軍又是一輪的進攻,長安城中,一男子顯得頗爲悠閒,他見城中禁軍廝守的也有個把時辰了,於是向一名侍衛微一揮手,侍衛明白之後,立馬向城門奔去。
“王爺,城門久攻不破,若再這樣堅持下去,只怕我們會全軍覆沒的。”
信王微微凝眉,一時間也有些爲難,如此再三之後,信王隨即下令:“鳴金收兵!”
“是!”一名將領正要擊鼓,可就在這個時候,另外一名士兵急匆匆跑來稟報:“王爺,城門被我們撞開了,城門被我們撞開了……”
一時間,信王興奮異常,連連喊道:“暫停鳴金收兵,擊鼓,進攻,衝!”
勝利來之不易,在這個時候若是鳴金收兵,就有點太不值得了。
廝殺聲在夜裡迴響,長安城的百姓沒有幾個能夠睡着的,信王的兵馬奮力拼殺進城,只不過如今他們所剩下的人,已然不足二萬。
不過這對信王來說,並沒有任何關係,只要能夠進得長安城,整個長安必定如同當年安史之亂一樣,逼的皇上匆匆潛逃的。
大軍衝進長安城後,便要向皇宮進發,可就在這個時候,城門突然緊閉,然後四面八方突然襲來陣陣利箭,一時間慘叫聲響徹了整個長安城。
夜雨不停,皇宮之中,李炎來回走着,不時有侍衛傳來消息。
“報,馬將軍已然將曹大人派去的奸細全部射殺!”
“報,敵軍已然攻城!”
“報,敵軍死傷慘重。”
“報,敵軍已然進入馬將軍的陷阱!”
在聽到最後的消息的時候,李炎才終於定下心來,那是他跟馬元贄早就商量好的對策,先除去曹滿,然後誘使敵軍攻城,待將敵軍消滅的差不多的時候,再來一招關門打狗,將敵人全殲。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的計劃成功了。
大雨如狂,蘇無名站在窗前,城門處的廝殺聲他是聽不到的,不過他確信今夜的長安城,是不會安寧的,不知今夜,又將有多少無辜的將士死在這場爭名奪利的戰爭之中。
風吹的窗戶啪啪作響,溫婉兒將一件衣衫給蘇無名披上,道:“相公,風雨更急,還是早些歇息吧。”
今夜的溫婉兒,很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美,蘇無名忍不住將她摟進了懷裡,也許,只有經歷過戰爭,看到過人命賤如草芥之後,纔會真正的明白,能夠跟相愛的人好好活着,是多麼的來之不易和珍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