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樓包間,很安靜。
香香姑娘看了一眼蘇無名,淺淺一笑:“當然有關係。”
“請香香姑娘明言。”
香香又是一笑:“蘇大人是聰明人,很多事情又何必非得要奴家說清楚呢,安完謀反,諸位藩王討伐,你一個大理寺卿去攙和什麼,難不成那裡有命案發生?”
蘇無名早懷疑這件事情跟光王李忱有關,如今香香姑娘說出這話,就更加證明了蘇無名的猜想,不過蘇無名覺得他們這樣做太過分了。
“香香姑娘,那裡並沒有發生命案,但那裡有成千上萬無辜的百姓,他們可能因爲戰亂而無家可歸,甚至成爲戰爭的犧牲品,他們是大唐的子民,本官身爲大唐官員,就有必要保護他們。”
香香姑娘聽到蘇無名這話之後,突然一愣。
他們都是爭權奪利的人,他們的眼裡何曾有過百姓?
或者對他們來說,此時他們也根本不需要眼裡有百姓,他們只需要強大,不停的強大,百姓的死活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香香姑娘沒有料到,這個蘇無名,竟然是一位心懷家國天下百姓的人。
跟蘇無名相比,香香覺得他們這些人都卑微了很多。
不過就算香香姑娘意識到了這點,她卻也不會認同蘇無名的看法。
有人說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身不由己的事情,又豈止人在江湖?
一個人只要活着,都會遇到身不由己的事情。
香香的命是光王李忱的,她要幫李忱完成大業,所以她可以犧牲很多東西,包括自己的身子,甚至是成千上萬百姓的性命。
在這個世上,對於很多人來說,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可以犧牲的。
“蘇大人說的沒錯,不過王爺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阻止你去安王封地,王爺這樣做,也是爲了你好。”
“可本官執意要去呢?”
蘇無名知道光王李忱的勢力很龐大,可就算如此,他仍舊想試一下,爲自己的良心試一下,爲戰爭跟前那些無辜的百姓試一下。
香香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又給蘇無名倒了一杯,之後才道:“蘇大人若執意要去,香香是攔不住的,不過蘇大人應該知道後果。”
“你威脅我?”
“不,香香不過一風塵女子,那裡敢威脅你,威脅大人的是王爺。”
沉默,許久的沉默。
蘇無名離開唐樓的時候,秋風正濃。
走在街上,蘇無名的心很亂,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發現選擇有時對人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爲你根本不知道,做出選擇之後,會是怎樣的後果。
回到家的時候,溫婉兒突然有些神秘的把蘇無名拉到了房間,蘇無名有些好奇,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溫婉兒這個樣子。
“娘子,拉夫君回房,可是要夫君好好恩澤你一番?”
閨房之趣,蘇無名還是很喜歡的,所以在溫婉兒跟前,有時他也會表現的輕浮一些。
溫婉兒捶了一下蘇無名的胸膛:“相公討厭啦!”
蘇無名笑了笑:“夫人快說吧,拉夫君回房到底有什麼事情?”
剛纔蘇無名說那些話,也不過是玩笑而已,溫婉兒雖說在自己跟前很放的開,可大白天索歡的事情,還是沒有做過的,而且她也做不出來。
溫婉兒有點羞澀,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小肚,蘇無名向溫婉兒的小肚望去,那裡很婀娜,讓人忍不住想騎上去。
“娘子這是何意?”
“相公,奴家……可能有了。”
“有什麼了?”
蘇無名剛問出這話,溫婉兒突然忍不住嘔吐起來,蘇無名並非笨人,一見溫婉兒如此,頓時興奮的把溫婉兒摟進了懷裡:“真的有了?”
溫婉兒臉頰微紅:“總感覺噁心,應該是有了。”
蘇無名有些不能自已,道:“馬上叫大夫來看一下。”
“相公,不好吧,奴家羞澀。”
“這有什麼好羞澀的。”蘇無名說着跑了出去,命人去請大夫,南宮燕一聽說要請大夫,頓時緊張不已,跑來問道:“蘇郎,誰生病了?”
“沒人生病,婉兒可能有了,讓大夫來看看。”
南宮燕睜大眼睛:“姐姐有什麼了?”
南宮燕剛說完這一句,又突然明白過來,然後歡喜着就跑進了屋,跑進屋的時候,卻又突然把蘇無名推了出去:“我跟姐姐說貼心話,你不準偷聽。”
蘇無名頗有些無奈,自己好歹也是她們的丈夫,如今倒跟個外人似的。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後,大夫終於被請來了,大夫一番診斷,隨後起身道:“恭喜蘇大人,確是喜脈啊!”
大家都有些歡喜,於是連連給大夫賞錢,然後派人跟着大夫去抓安胎藥。
這一忙就到了天晚。
天晚的時候,蘇無名的心中突然有些落寞,如今之勢,他正兩難,無論作何選擇,前途猶未可知,而溫婉兒又有了身孕,按理說他更應該陪着她纔是。
今夜繁星滿天,秋夜明亮,清輝照人,讓人心更寂寥。
次日,朝堂之上就蘇無名要不要去安王封地的事情鬧了起來,蘇無名知道,這定然是光王李忱在背後搗鬼,蘇無名站在朝堂之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李炎本來對於朝堂上的反對之聲很厭惡,可是那些人卻頻頻說出自己的理由,什麼去也無用啊,什麼 大理寺最近很是繁忙之類,反正就是不想蘇無名離開京城。
後來李炎覺得,自己頻頻遭到刺殺,如果蘇無名離開京城,自己反而沒有安全感,最後就讓蘇無名留在了京城。
對於李炎的決定,蘇無名並沒有反駁,甚至什麼話都沒有說。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了,轉眼深秋盡,初冬來,長安城下了第一場雪。
而直到這個時候,安王封地那裡才終於傳來消息,說安王打敗,王府化爲灰燼,最後只將安王的骸骨給找了出來。
蘇無名聽到這個消息後,並沒有怎麼高興,戰爭持續了幾個月,那裡的百姓是怎麼度過的?
風已經有些寒了,蘇無名眉頭微凝,心上愁,他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如果蝮蛇組織是安王的,那麼以安王的本事,他絕對不會讓自己在大火裡燒死的。
他就算真的要死,也不過是上吊,這樣還能留個全屍,他用大火焚燒皇宮,可能是要毀屍滅跡,讓別人以爲他死了。
就跟後代明朝的朱允炆一樣。
這麼說來,安王並不會善罷甘休。
可蘇無名卻已經沒有心思再管這些了,身在這樣一個時代,他發現自己是很無力的,很多事情自己想做,可是卻做不了,他突然很想隨遇而安。
眼看着溫婉兒的肚子慢慢變大,蘇無名就越發的擔心起來,有了家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必須小心再小心,有人說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一點不錯的,就算皇上對你再信任,可說不定哪天你惹怒了他,他就可能要你腦袋。
可蘇無名又不得不當這個官,在這種情況下,你若是不當,就很有可能隨時被其他人給吃掉。
而且不當官,他們怎麼生活下去?
狄布找過蘇無名好多次,要他發展自己的勢力,可是蘇無名卻意興闌珊,對這些都沒有了興趣,他只想好好當自己的大理寺卿,沒事的時候爲百姓破破案,然後就此過完一生算了。
對蘇無名來說,很多事情,突然變的不那麼重要了,什麼朝堂之爭,什麼權利之爭,他都不想參與了,他只想活在這個世上,無愧於心。
也許,世上的很多人都看不懂蘇無名,可蘇無名卻也覺得自己看不懂世上的很多人,他的情況,很難說是世人皆醉他獨醒,也不能說世人皆醒唯他獨醉,可能,只是突然想清楚了很多事情,突然發現自己真正在意的是什麼了,突然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吧。
蘇無名不可能封侯封將,也不可能碌碌無爲,他想做的,只是一個真實的自己。
李炎的病情慢慢惡化了,兩年之後就駕崩了,當天晚上,整個皇宮都亂成了一團。
而且各方勢力都在爲自己的主子爭奪着,沉寂了兩年的安王突然出現在了皇宮,帶着他的蝮蛇組織,他們跟京城中的禁軍大戰了一場,最後落敗。
一向蹈光養晦的光王李忱,被禁軍首領馬元贄給扶上了帝位,馬元贄成爲了新皇登基的功臣,因此愈發耀武揚威,甚至對蘇無名多番刁難,要皇上李忱撤了蘇無名的官職。
只是讓馬元贄沒有想到的是,蘇無名早就是李忱的人了,而且李忱覺得像蘇無名這樣的人才,比馬元贄一個太監要重要的多。
因此找一個機會,李忱除去了馬元贄,知道那個時候,馬元贄才突然發現自己擁立的皇上,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聰明很多,而且也比他想象中的,要有實力很多。
一個時代結束了,另外一個輝煌的時代開始了,在李忱登上帝位的那天開始,蘇無名便知道,這唐朝,要中興十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