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深時,小小的茅舍外又傳來幾聲烏鴉的啼鳴。
沈富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最終還是承認了一切。
“蘇大人說的一點沒錯,朱能的確是被我所殺,那天晚上我本想着朱能玩一會就離開了,可沒想到他竟然一直玩到子時才離開花船,本來他離開花船之後,我是準備進花船的,可就在那個時候,我突然感覺事情有些奇怪,朱能進不了城,他又不去秦淮街借宿,那他要去那裡?”
“他當時喝的有些醉,我便上前跟他套近乎,他見是我,先是有些憤怒,但我連忙向他說好話,他這才稍微放下心來,我趁他有了醉意,便套問他要去那裡,想必大家也知道,一個男人心中如果有了一件自己覺得很自豪的事情的話,他一定會忍不住說出來的,朱能能夠讓牡丹姑娘成爲他的禁臠,這在他心中便是一件自豪的事情,所以經過我稍微的引導,他便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我聽他說出那些話之後,頓時憤怒異常,我沒有想到他竟然將牡丹姑娘囚禁了起來,我很生氣,所以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我找了一塊石頭,狠狠的向他頭上砸了下去。”
“當時我也只是想泄憤而已,並沒有想着殺他,可沒有想到朱能那麼不經打,我一下子下去,他便死了,我很驚慌,匆忙之中將他拉近了草叢中,然後把他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都拿走,好讓人以爲是劫財害命,殺了朱能之後,我找了個地方躲藏起來,天一亮我便急匆匆回家,告訴我那侍妾,如果有人來問我那天晚上在那裡,就說一直跟她在一起!”
沈富將話說完,衆人這才全部明白,而就在這個時候,沈富突然望向蘇無名問道:“你懷疑是我殺了朱能,就因爲我的侍妾露出了馬腳,讓你覺得她在說謊?”
蘇無名淺淺一笑:“那的確算是一條線索,當然,還有其他的線索,朱能子時離開花船,那他必然是在金陵城外有其他地方住,當我想到此事有可能跟如煙姑娘的失蹤有關係的時候,我便猜到如煙可能是被朱能帶走的,而在整個金陵城,有誰會因爲如煙成了朱能的禁臠而生氣呢,我最先想到了你,於是讓江英跟蹤你,果不其然,你真的偷偷來了這裡。”
沈富此事已不再緊張,他嘆息了一聲,道:“我本來也不想今天晚上來的,只不過我擔心牡丹在這裡受到傷害,這纔想着早點來看看。”
“可你不該來了之後,便對如煙姑娘存輕薄之意!”
蘇無名說完,身後的衙役已然動手,將他給捆綁了起來,而這個時候,天色昏暗,將要黎明。
黎明之前,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候,屋內的燈光漸漸的燃燒殆盡,整個茅舍都被黑暗所籠罩。
可這並沒有讓大家覺得害怕,因爲大家都知道,黎明之前雖最黑暗,可卻是離黎明最近的時間,黎明,終將到來。
當陽光透過層層木葉照在茅舍上的時候,蘇無名他們已經帶着甦醒的如煙姑娘進了金陵城,而經過對如煙姑娘的詢問,大家才終於明白,如煙姑娘既然與人私奔,卻又因何上了花船。
原來,如煙姑娘與那個相好私奔之後,便想着乘船到北方去,找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可誰曾想,船到半途,如煙姑娘的那個相好竟然後悔了,他將如煙姑娘的錢財全部據爲己有,並且將如煙姑娘推下了水,若非龍三姑發現的及時,如煙姑娘恐怕真的要當一名水鬼了。
聽完如煙姑娘的敘述之後,南宮燕很是氣憤,她最看不慣的便是這種負心寡義的男人,所以她望着如煙問道:“那個小白臉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找到他之後,本小姐非得要他好看不可。”
“他……他叫白宇,長的嘛……”
衆人聽完如煙姑娘的話之後,頓覺人生真是奇妙,那白宇豈不就是白玉嗎,他用幾個化名糾纏在金陵城的貴婦人之間,爲的豈不就是她們的錢財?
所幸天網恢恢,那白宇最終還是沒能逃脫法網。
只是他的真名是白宇還是白玉呢?
大家並沒有去考究這件事情,因爲只要他人在監牢之中,管他叫什麼呢,該教訓他還是要教訓他的。
進得刺史府,忙完一切事物之後,駱睿和諸葛嘉等人對蘇無名已然刮目相看,非得要蘇無名等人留在他們金陵多玩幾天,金陵風景優美,南宮燕他們也還真想多留下來玩玩,可蘇無名卻淺淺一笑,說皇命在身,若被不懷好意的人上報朝廷,說他們借巡按之名到處遊玩,就有些不好了,所以堅持要走,駱睿無奈,只得同意。
在刺史府稍作休息之後,蘇無名他們便離開了金陵城。
金陵雖然繁華,卻不是他們久待之地,除了蘇無名身上有皇命外,再有便是他心高,他志遠,他不想只爲金陵城裡的百姓斷解疑案,他要爲整個江淮,甚至整個大唐的百姓斷解疑案。
一行人離開金陵之後,途徑淮南道,最終進入了江南東道,這樣大概走了快一個月時間,終於到了杭州地界。
江南東道的治所是在蘇州,掌握大權的觀察處置使自然也在蘇州,本來,蘇無名他們到了江南東道地界之後,按理說是應該去拜見觀察處置使李景道李大人的,只不過蘇無名覺得皇上派他來此巡按,本應踏踏實實爲百姓斷解疑案,若一來便與觀察使大人套近乎,難免會被人認爲他是在結交同黨。
雖說現在朝廷之上政黨結交很正常,可他們結交,並不代表看得慣別人結交?
而且,他們在朝堂上結交,皇上都看在眼裡,能把握住分寸,還不至於太擔心,可外面卻是不同。
觀察使地位與節度使差不多,掌握着一個道的軍政大權,手下有軍隊,而且有倉庫,皇上最是忌憚這些人,生怕他們有一天謀反,蘇無名若一來便與李景道套近乎,豈不是落人話柄?
所以一番考慮之後,蘇無名覺得他們還是先到杭州去,那裡是絲綢之府,紡織生意好的不得了,他們起來之後將生意先做起來,然後再慢慢另作打算也不遲。
本來,唐朝官員是禁止做生意的,畢竟害怕官員爲了自己的生意而徇私枉法嘛,不過安史之亂之後,這種情況就鬆了不少,蘇無名記得,武則天時期,官員若是在街上買個包子吃都會被處罰,因爲官員在街上吃包子有損朝廷官員形象,是市井小民的表現。
所幸現在不是武則天的時期,蘇無名他們不僅可以在街上吃包子,還可以做生意,當然,雖是做生意,卻不能以蘇無名的名號來做,必須用溫婉兒的名號來做。
唐朝此時對這些事情雖然管的不是很嚴了,可爲了避免被人抓住把柄,該小心還是要小心一點的。
杭州的繁華不亞於金陵,蘇無名他們幾人進得杭州地界之後,立馬便被這裡的繁榮景象給震撼住了,而且也被這裡的美景給吸引住了。
長安屬於古都,其風貌多顯厚重,可這杭州,更多的則是秀氣,無論是那山那水,還是那浣紗的女子,都是秀氣的,而且秀氣之中,還帶着一股靈氣,讓人來了便不想走。
溫婉兒和南宮燕她們一直都住在洛陽,以前待字閨中的時候,根本沒有機會到處走動,這杭州雖仰慕已久,今天卻還是第一次來,第一次見,所以進得杭州,她們簡直是興奮的不得了。
溫婉兒向來穩重,所以並沒有表現的很瘋狂,可南宮燕就不一樣了,她進得杭州城之後,是看到什麼都想要,看到什麼都想玩,如此興奮的拉着大家走了半條街,直到感覺到餓了才停下來。
此時已近正午,時節已是初夏,所以整個杭州都有着隱隱悶熱。
大家進得客棧吃飯,吃的差不多飽的時候,溫婉兒這才提出了放在自己心中已久的問題。
“相公,我們初來杭州,又準備在這裡做生意,不買個店鋪和府邸恐怕不行吧!”
本來都在吃飯的人突然停下了筷子,這的確是個問題,而且是一個需要用錢和時間來解決的問題。
蘇無名想了想,然後淡然一笑:“娘子放心,這事雖然麻煩,卻也並不至於讓我們束手無策,有銀子就行了嘛,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來江淮之前,溫婉兒已經將錢財準備好,她偌大的一個溫府,這點錢還是不缺的。
吃過午飯,蘇無名領他們去找府邸。
傍晚之前,他們在一條小河的對面找到了一處府邸,小河水聲叮咚,很是雅靜,溫婉兒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這個地方,所以就算府邸的價格高了一點,他們還是忍痛買下來了。
府邸一共分兩層,蘇無名和溫婉兒南宮燕他們住在裡面那一層,唐雄他們則住在外面,裡面那層的庭院略小一些,不過卻是種滿了各色花草的,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