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又是一聲慘叫,一顆頭顱拋飛天空,白衣無頭屍身栽倒塵埃,一腔熱血汩汩流出,染紅身下大地。而灰黑大手擡起處,雲峰屍骨皆無,只餘一個大手印,掌寬五丈,入地三尺!
“萬古天碑,萬古天碑……”老太太看着天碑消失的方向,如囈語般呢喃着。
“老人家,你說什麼?什麼萬古天碑?”牛二耳朵敏銳,聽到老太太的話,目光中帶着熱切的渴盼問道。
天碑本就是一大謎團,古武印記在傳承時都沒有提起,在他練成天絕步時突然出現,雖然只是虛影,但磅礴的威壓卻如君臨天下般。而且,隨着牛二踏入橫行一重天,天碑的氣勢也隨之增加。隨着寄體的成長而成長,這種類型的法寶聞所未聞,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性,牛二也更迫切的想知道天碑的來歷。
牛二驚呼,老人才慢慢緩過神,看着牛二,目光中帶着些許迷惑。
“老人家,您剛剛說什麼萬古天碑?”牛二強忍住衝動,放低聲音道。
“天碑現,萬古崩。想不到傳言是真的,是真的。”老人無比激動看着牛二,一雙老眼竟然流出血淚,嘴角也溢出一絲鮮血,招手叫過牛二,含糊不清地道,“後生郎,你聽着,我們王氏一族世代相傳……”
“這可怎麼辦吶,你竟然殺了那兩位仙長,這樣一來,全村都要受到牽連,你們、你們……”被白衣人打了一巴掌的老人指着牛二和千千道。
“你們什麼?”千千上前一步,充滿壓迫性,柳眉倒豎看着老人,“你們還沒受夠古劍院麼?這月二百貫,下月三百貫,換作姑奶奶,早反了他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轟轟烈烈,難道非要等到刀斧加身才覺悟嗎?”
老人神情一滯,雙目失神,回頭漠然地看了一眼身後的鄉親:“老朽年邁,死不足惜,可是,他們該怎麼辦吶……”
“千千,千千,快,爲老人家止血。”千千剛要說話,牛二焦急的聲音傳來。千千回過頭去,看到老太太雙眼流出兩行血淚,汩汩鮮血從嘴角溢出。
“不、不……不必了,我、我們家、家族存在的意義就、就是……爲了守住這個、這個、這個秘密,一旦說出,就、就是裁決!”老人擺了擺手,苦澀一笑,“天、天命不可……改……”言罷頭一歪,氣息皆無。
“母親,母親……”
“奶奶,奶奶……”
“老婦人……”
一瞬間,幾乎全村人都呼喊着搶過去,擦着牛二的肩頭,褲腿搶過去。而牛二,卻默默的站着,一動不動,如同雕塑般,神情漠然。
這算什麼?牛二捫心自問,自己一心相救,到頭來卻是一場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
踉踉蹌蹌走在荒野上,牛二沒有思想,沒有目的,任由腳步延伸,丈量這個世界的距離。
在老人身上,他看到人力的卑微,天道的無情。生命,就如同枯黃的秋葉,一場風雨,紛紛飄零。在天道面前,逆天只是一廂情願的笑話而已。
胡亂中,他又想到自己,想到父母,想到心月,想到玄玉門,想到業魔,想到他遇到過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
舉目望天,仰觀蒼穹。天空,像是有一隻無形大手,肆意揉捏控制着冥冥中的一切一般,將他牽上一條不歸路……
“牛二,牛二……”千千一直跟在牛二背後,默默注視着他,跟着他,直到看着牛二眼睜睜走向前面斷崖,纔出聲提醒,一把手拽住他,“你醒醒,醒醒啊。”
“呃?”牛二目光散亂,茫然四顧,左右看着。
“看着我,看着我,你到底怎麼了?”千千也沒見過這種情況,用力搬正牛二的腦袋,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視牛二。
眼中,倒映着一個粉紅色的身影,似曾相識。牛二突然涌起一股無力感,張開雙臂一下子抱緊面前的人,閉上雙眼淚如泉涌:“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突然被牛二抱住,千千腦袋轟的一聲,卻使不出一丁點兒力量,牛二的雙臂猶如鐵鑄鋼澆一般,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入鼻處,充斥着一股男人的味道,讓她有種微微的眩暈,還帶着絲絲竊喜。
“不是的,不是你殺死她的,一切自有天定,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千千停止掙扎,伏在牛二胸膛道。
“是我,是我,如果我不來,她就不能死。”
“如果你不去,她的大限也到了,一樣會死,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容人到五更?”千千極力道。
“你不懂,無論我走到哪,都是一片血雨腥風,就像在玄玉門。”牛二表情微微抽搐,夢遊般道。
“玄玉門怎麼了?”千千微微一驚。玄玉門血案,一直都是修真界的一大懸案,到如今,活下來的五個人中,屠龍天失蹤,燕劍鋒和柳玉環也雙雙遠走,心月被人擄走,唯一剩下的牛二,卻緘口不言,將一切罪責攬下來,讓那樁驚天血案變成無頭懸案。
“都死了,都死了,他們都死了。”牛二的口氣微微有些激動,彷彿又回到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般,“我從後山歸來,看到他們正在質問心月和玉環,索要玄天鑑,心月說不在她手中,他們惱羞成怒,更可恨的是,風落子竟然不加阻攔,天陽老鬼臨陣倒戈,真木大師覬覦風雷劍,和天陽一起出手爭奪。只有玉明師伯,幫助心月和我們。玄玉門的作爲,還不如丹青派,餘星亞和項燕帶着徒弟也出手相助,殺的天昏地暗,最後,都死了,有我殺的,有其他人殺的,都是鮮血,都是屍體,只有我們幾人活下來,還有跑的快的李秋風兄妹……”
千千大吃一驚,原來,在萬劍宗和丹青派放話之前,他們就知道玄天鑑在玄玉門心月身上,一次血戰不成,才鼓動風雲,用心險惡。
“那玄天鑑呢?”雖然猜到玄天鑑不再牛二身上,千千依舊忍不住問道。
“二十七年前,袁崇道確實找到過玄天鑑,遭衆人圍攻身死,臨死前送出心月,將玄天鑑帶回玄玉門,只是第二天,除了心月,凡是接觸過玄天鑑的人都死了,玄天鑑也不翼而飛,不翼而飛……”
千千倒吸了口冷氣,二十七年前的血案,也是修真界的一樁懸案,無數人身死,卻沒人知道爲什麼,更沒有人站出來說話,所有人都沉默着。沒想到,也是因玄天鑑而起。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千千反手摟住牛二,光滑如玉的右手在他背心輕輕撫摸着安慰道。
牛二果然平靜下來,似乎睡着了般,一動不動。千千就這樣抱着他,靜靜的站着,感受着他的體溫,他的氣息,心底一片寧靜。
半晌,牛二才睜開眼睛,平靜的推開千千,深吸了口氣:“謝謝你。”
“謝什麼?”千千也恢復平靜,眨了眨眼睛看着牛二。
“如果沒有你。”牛二盯着千千,“恐怕,我是第一個掉下懸崖摔死的帥哥。”
“貧嘴。”千千俏臉一紅,想起牛二摟着他呢喃的一幕,走到一旁。
牛二嘿嘿一笑,如此女兒態他豈能不懂?追上去道:“千千姑娘,你看今日秋高氣爽,碧草茵茵,正是談情說愛……哦不,正是彈琴說話的好時候,不如你我共賞這秀麗風景,談談人生、談談理想、談談性……”
“少胡說。”千千媚眼如絲,打斷牛二的話,兩腮紅潤還未退去,努力嚴肅表情道,“你殺了雲峰,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古劍院一旦知曉,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你,那些鄉親怕也……”
“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牛二目光一寒,身形縱躍竄出去,“走,回去看看。”
自從修習古武戰技,牛二不能御劍飛行,身體素質卻大大增強,每蹬一步,身形飛出十餘丈,如一道流光在山林間穿梭,直射十里鋪村。
在地面速度上,沒有幾人能比上牛二,千千只好駕馭飛劍跟上去。
遠遠的十里鋪村遙遙在望,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傳來,千千目光凝聚,一看之下倒吸一口涼氣。
村中央的空場上,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殷紅的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匯聚成一股小溪流入空場旁的古井裡,四個白衣人正揮動寶劍,肆意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