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7 老乞丐

老乞丐突兀的出現,打破場中微妙的平衡,趁着氣息混亂之際,一把抓住牛二,帶着苗詩韻大搖大擺走向遠方。

龍吟三人面色大變,六隻眼睛死死注視着老乞丐離去的方向。龍吟更是五次擡起手,卻又無奈的放下。

老乞丐周身上下都是破綻,走路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能摔倒一般。

但就這樣一個老醉鬼,龍吟卻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並不是因爲他宅心仁厚,否則方纔也不會眼看着雪千山隨意殺死暗血門兩人。

修爲到他們這個層次,眼中只剩下無上天道。那些修爲低微的修者或者普通人,在他們眼中只是螻蟻,生死一念間,毫不在意。只有同階以上高手,才能贏得他們的尊重。這也是狂刀出現後非但不替兩個同門報仇反而緊緊盯住牛二的原因。

龍吟五次擡手,五次放下,是因爲老乞丐身上的破綻太多了。簡直如同篩子一般,似乎只要擡手射出一道劍氣就能結束那個邋遢卑微的生命。

只是每次動手前,龍吟都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並不是來自老乞丐,也不是來自背後的雪千山和狂刀。而是發自內心,突兀的,毫無徵兆。彷彿只要他出手,等待他的必然是無盡深淵一般。

五次擡手,五次放下。直到老乞丐拉着牛二和苗詩韻消失在衆人的視野裡,龍吟也沒能出手。

“他們,不見了。”場中氣氛壓抑無比,彷彿一片陰雲,濃密如墨,壓抑得讓人心顫。半晌,雪千山才艱難開口,額頭汗珠滾滾而落。

那種壓抑的氣氛,也隨着雪千山的一句話煙消雲散。

“媽的,真是見鬼了。”狂刀也呸了一口,看着老乞丐三人消失的方向,眼中驚魂不定。

那一刻,不止是龍吟,雪千山、狂刀都想出手留下牛二。在他們眼中,牛二和古武戰技的魅力要遠遠超過連雲劍宗的論道大會。

只是,他們和龍吟一樣,無論如何也無法出手。只能眼睜睜看着三**搖大擺的離去。

“阿彌陀佛。”龍吟高喧一聲佛號,周身冷汗才滾滾而下,打溼衣襟。

“大師有何見教?”雪千山轉向龍吟。那老乞丐太過邪異,只是幾個動作,讓在場的幾位天蒼大陸頂尖高手興不起一絲爭鬥的念頭。

“連神識都無法查探,那位老前輩,定然是隱世高人,小僧奉勸兩位,還是退了吧。”龍吟掃了一眼三人離去的方向。清風拂過,草Lang翻滾,哪還有一絲影子。若不是方纔那種有如實質的壓力,他甚至都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夢。

“前輩高人?也只是個故弄玄虛裝神弄鬼的傢伙罷了,下次被我遇到,定然劈了他。”狂刀眼中閃爍着狂野的光芒,鬥志又熊熊燃燒起來。

“那你方纔爲何不出手?”雪千山掃了狂刀一眼,握緊黑色包裹,眼中也重新騰起戰火。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還是算了吧。”白影一閃,如同流雲劃過,龍吟突兀的出現在兩人中央,周身金光綻放,擋住兩人的氣勢,“中土修真界藏龍臥虎,小僧看牛二的修爲就不下於任何人,還是留些力氣對付他們吧。”

“大師好修爲,這流雲身法,想必也早已大成吧。”狂刀目光一亮,讚了一聲。

雪千山也轉過身,面容冷峻盯着龍吟。方纔他和狂刀氣勢碰撞,雖然只是剛一接觸就被分開,但兩個寂滅中期高手的氣勢,也不是等閒人能擋住的。

龍吟卻氣定神閒,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談笑間揮灑而過,面色絲毫不變。自己的氣勢如同撞在一座大山上,再也無法前進分毫。而對方也不反擊,凝立如山。

龍吟對氣勢的掌控和時機的把握,雪千山也自嘆弗如。

“狂刀施主說笑了,小僧也只學些皮毛,不足爲道,倒是施主,一身修爲讓小僧敬仰不已。”龍吟淡然一笑,彷彿和煦春風,輕拂而過。

“哈哈哈……大師說笑了,如此,狂刀先走一步。只是……希望下次會面之時,在下能一睹天隱寺神僧風采。”狂刀言罷哈哈大笑,單掌一揮,暗紅色光芒沖天而起,射向遠方。

“狂刀施主修爲深厚,身法也如此出衆,將來必爲人傑。”看着狂刀的背影,龍吟感嘆一聲,目光中帶着一絲期盼。

“龍吟大師想必是嫌我們修爲低微,不配與大師動手吧。”雪千山擡起頭,紫紅的臉膛凝重無比,一對眸子精光閃爍,一瞬不瞬盯着龍吟。

“雪施主說笑了。”龍吟大袖一擺,飄然轉身,眼神淡定自若,沒有絲毫做作,“與施主一戰,小僧自然榮幸無比,但小僧卻有一種直覺,我們三人,怕沒有一個是牛二的對手。”

“不可能。”龍吟話音落點,雪千山冰冷地吐出三個字,“古武戰技雖然名震中土,但雪某的破雲八式也不是吃素的。更何況,我看牛二的修爲,也只是寂滅初期而已,就算硬拼真元,他也未必是雪某的對手。”

雪千山話音鏗鏘,擲地有聲,眉宇間更傲氣縱橫,激盪有力,整個人透發一股強大的自信。

“雪施主自信滿滿,小僧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最後奉勸雪施主一句,當年牛二隻有元嬰初期修爲,卻掌劈莫劍北,若是施主有信心,不妨一試。”龍吟神態淡然,飄逸出塵。話音古井無波,眼中戰意卻沖天而起。

雪千山微微錯愕。在他心中,對牛二的評價已經頗高,沒想到龍吟卻更爲重視。看他謹慎的態度,似乎將牛二當作生平第一大敵,不敢言勝。

“大師比之如何?”

雪千山自忖修爲不如龍吟,見他如此重視,不禁問道。

“初始見之,自有七分把握,方纔一觀,也不過五五之數。待小僧養精蓄銳,來日必與之一戰。”龍吟說着大袖一揮,周身清風纏繞,白衣如雪,飄飄而起,緩緩飛向天空。

“來日雪某也必與大師一戰。”雪千山擡起頭看着緩緩飛起的龍吟高聲道。

“小僧自當奉陪。”話音落點,龍吟驟然加速,如一片浮雲,飛向遠方,說不出的輕鬆寫意。

“來日,也必將與牛二一戰。”目送龍吟遠去,雪千山叨唸一句,一絲迷茫掠過眼眸,又瞬間清晰,堅定起來。

※※※※※※※“放開我,老流氓,你放開我。”一路上,苗詩韻大喊大叫,不斷掙扎。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老乞丐的手掌心,怪異至極。

“詩韻,不得對老前輩無禮。”牛二轉頭對苗詩韻說了一句,內心震驚無比。

老乞丐擡手抓向他時,他就已經預知,手腕輕輕一抖,原本以爲就此卸過,躲開老乞丐的手掌。但出乎意料的是,老乞丐彷彿事先知道他的動作一般,依舊準確無比的扣住他的手腕。

被老乞丐抓住瞬間,牛二內心雖然震驚,卻也並不在意,以爲他只是碰巧抓到而已。單臂輕輕一揮,想震開老乞丐。

要知道,牛二已經修到寶體境界,雖然單臂輕震,但威力依舊不容小覷。老乞丐若是普通人,必然被這一震摔出去,雖然不會傷及肺腑,仰面朝天卻是避免不了的。

但事實再次出乎牛二的預料。他單臂震出的力量如同石沉大海,沒濺起一點波瀾。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力量透過老乞丐的手掌傳入對方的身體,但卻消失的無影無蹤。老乞丐更面色不變,彷彿毫無察覺一般,反手又抓過苗詩韻。

大驚之下,牛二連忙放開神識。讓他錯愕的是,老乞丐身上包裹着一層迷霧,他的神識毫無遺漏的被反彈回來,根本無法探清老乞丐的深淺。這種感覺,縱然面對慕容青雲時也沒有過。而老乞丐,整個人就如同一團迷霧,他始終無法看清。

武功無效,神識無效。牛二意識到,自己遇到高人了,很高很高的那種。沒想到三次碰面喝了自己兩罈老酒的老乞丐,竟然是個不世高人。

“老前輩。”牛二掙扎幾次,也沒能脫開老乞丐的手掌,反倒如同被老乞丐牽着的狗一般,漸行漸遠,脫開龍吟三人的視野。牛二也再不掙扎,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

“什麼老前輩,我看就是老流氓,和你一樣,抓着人家不放,你給我放開。”苗詩韻說着右手一揮,一道綠光激射而出,直奔老乞丐。

“詩韻,不可。”牛二驚叫一聲,面色大變。

綠光和初見苗詩韻時自己吃的那一記一模一樣。那次縱然是他,也被炸得七葷八素。雖然老乞丐修爲深不可測,但毫無防備之下苗詩韻突然出手,又近在咫尺。難保不會吃癟。一旦老乞丐發怒,翻臉不認人,後果不是自己和她能承受的。

“嘿嘿,小姑娘人不大,脾氣倒是不小,你家的死樹訣,怕是也修到春風化雨的最高境界了吧。”老乞丐單手一抄,將一團綠光託在掌心,搖了搖頭道,“不過威力確實不怎麼樣,小姑娘,下次練好一點再來報仇。”

說着,老乞丐手掌聚攏,綠色光芒如同冰雪般消融不見,沒有半點聲響。

“鬼啊……”牛二正目瞪口呆間,苗詩韻刺耳的叫聲突兀響起,烏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老乞丐,滿臉不可置信。

“嘿嘿,你們兩個小娃,當老乞丐願意救你們麼?”老乞丐說着擺了擺手,放開牛二。

“不願意還出手,姑奶奶正想教訓那三個混蛋呢。”苗詩韻警惕地跑到牛二身邊,裝着膽子道。

“詩韻,老前輩隱世高人,不得無禮。”牛二跨前一步,將苗詩韻擋在身後。雖然老乞丐一身修爲深不可測,他這樣做基本等於無效,只要想抓苗詩韻,只是眨眼之間的事,但牛二總覺得這樣安全些。

“老前輩,晚輩牛二,見過前輩。”牛二說着抱拳躬身,朝老乞丐道。

“嘖嘖,這樣就沒意思了嘛。”老乞丐搖了搖頭,“現在知道老乞丐的厲害改口叫前輩了?以前怎麼還和老夫動手動腳?小子,一年多來功夫沒見長,見風使舵的本領卻高了不少啊。”

“牛二,你、你們認識?”苗詩韻聽出老乞丐的話外音,瞪大眼睛看着牛二道。

“一點誤會。”牛二苦笑一聲。

當初在烏衣鎮,自己初生牛犢不怕虎,爲了兩張蔥花餅竟然差點和老乞丐大打出手,若不是心月……

想到心月,牛二心海翻騰,那個黃色的身影,充斥着他的記憶,佔據他的生命。只是到頭來,卻成爲別人的新娘。

感受牛二氣息的變化,老乞丐搖了搖頭,臉色凝重幾分,連忙轉移話題:“牛二,你可知道我爲什麼帶你出來麼?”

“還請老前輩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