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烏衣鎮異常冷清,連平日裡人來人往的大街也少了許多生機,只有幾個勤勤懇懇賣早點的商販支起攤位。蒸籠上的包子熱氣騰騰,散發着陣陣誘人的香味,卻鮮有人問津,連老闆都昏昏欲睡地靠在攤位前,似乎隨時都能睡去。
這幾日,大量的仙人、修者降臨在被師門叛徒牛二滅門的玄玉山上,本來人流的增加能帶來經濟繁榮,那些仙人修者平時都一擲千金豪爽異常。只是這次卻不同,一來臨的各色人等彷彿專爲殺人而來,一旦接觸大戰登時爆發,連遠在山腳下的烏衣鎮也不能倖免,不僅沒能帶來豐厚的收入,反而被戰火波及,連城牆都垮塌大半。
只是那些仙人高高在上,誰也惹不起,烏衣鎮百姓只能忍氣吞聲,連平日都謹慎許多。
“來兩籠包子。”
熱氣騰騰的蒸籠前,賣肉包子的小販早已睡去,一個突兀的聲音傳入耳朵,立刻驚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只見一個揹着長劍的中年男子正笑眯眯看着他。
“客官,快做,兩籠包子是吧,馬上來。”
有生意上門,小販睡意全消,彈簧般跳起身,麻利地拽過抹布擦了擦光亮的桌子,又將碗筷醬醋端上來,回身取下兩籠雪白的肉包子放在桌上:“客官慢用。”
“嗯。”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夾起一個包子吃了兩口,掃了一眼空曠清冷的大街奇怪道:“老夫前年來過這烏衣鎮,雖然地處偏僻,卻也人聲鼎沸,今日怎麼如此奇怪,難道是遭了什麼天災不成?”
“哪是什麼天災,先人早就說過,烏衣鎮風水寶地,雖不能大富大貴,卻也風調雨順,溫飽果腹不成問題。”小販嘆了口氣搖頭道。
“哦?那是爲何?”中年男子似乎十分感興趣,放下筷子道。
“客官當真不知?”小販瞪大眼睛,見中年男子果斷搖頭左右看了一眼才道:“哪是什麼天災,是。”
“?什麼?難道附近有人成魔?”中年男子說着左手連掐,似乎計算着什麼。
小販搖了搖頭:“我一看客官就不是等閒之輩,只是你是算不出什麼的,不是有人成魔,比成魔更可怕。”
“還請拆解一二。”
“前些日子,突然來了一幫會飛的仙人,少說也有四五百人,他們個個氣度不凡,在烏衣鎮住了一天後就都上了山,進入後面荒山裡。住店給店錢,吃飯給飯錢,倒也沒什麼。只是幾日前,山裡突然傳來打鬥聲,各色光芒晝夜不息,隔得老遠都聽得清清楚楚,再後來來的人更多了,而且不是一夥兒的,他們見面就打,連城牆都被震塌大半。我親眼看到一個仙人就在前面拐角處被人一見掃成兩半。後來烏衣鎮的人也有了傷亡,我們小老百姓,只求吃飽穿暖,哪是那些仙人的對手,爲了避禍,有親戚的都早早搬走,沒親戚的鎖上院門呆在家中,再也沒人敢出來。只有我這樣沒有親戚又沒有積蓄的才拼死上街,哎,這世道啊!”小販說着假惺惺抹了幾把眼淚,偷眼看向中年男子。
“一共來了幾撥人?”中年男子神色如常,轉眼間已經消滅一籠包子,漫不經心地問道。
“前後加起來怎麼也有四五波了,這幾天更多,若是今日再賣不出去,我這包子就要扔……”
小販話沒說完,原本坐在桌旁的中年男子早不知去向,桌上,多了一錠雪白的紋銀。
揉了揉眼睛確認不是在做夢,小販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立刻將紋銀踹在懷裡,也顧不上賣包子手忙腳亂收拾好攤位朝家裡跑去。有了這十兩紋銀,足夠他和家人過上兩年衣食無憂的日子了,犯不着這麼賣命。
玄玉山腳下的一片密林中,中年男子快速穿行着,幾個起落奔到一個石洞前。
“拜見副掌教。”
石洞暗影處,司徒天河轉出來朝中年男子微微一躬道。
“天河不必客氣,邪皇前輩在麼?”
中年男子在臉上抹了幾把,粉飾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赫然正是秦山副掌教古清風。
“在,方纔還問起你呢。”司徒天河說着單手一引,將古清風帶到洞穴深處。
悠悠火光噼啪燃燒着,照亮深邃幽暗的洞穴。
這個洞穴是他們臨時發現的,秦山一戰,雖然擁有地利人和雙重優勢,但奈何和天庭實力差距太大,最後依舊丟了大本營。邪皇落日更在遠星、段瑞和賀年的聯手攻擊下只帶慕容青鋒、白新乘、秋離歌、司徒天河、古靈兒、苗詩韻、念塵、念心、李戰魂、古清風、軒承運和苗北曠逃出。其餘人包括掌教慕容青雲、副掌教葉輕眉和塵緣在內的諸多弟子全部戰死。
苗道宗和苗道青也在諸多仙人的圍攻下被段瑞和賀年擊殺,爲秦山灑下一腔熱血。
秦山一役,慘烈無比。秦山上下一千五百三十一人戰死,天庭也丟下八百餘具屍體在蒼龍的隨後攻擊下崩潰,遠星更和段瑞、賀年狼狽逃出,其餘仙人死傷殆盡,天庭在這一戰中和秦山一樣名存實亡。
逃出秦山,邪皇落日帶着衆人一路驅馳,直到烏衣鎮才停下來,在玄玉山腳下選中一處石洞隱藏起來,古清風則出去打探消息。
“清風,外面情況如何?”
剛走到最裡面,邪皇落日的聲音就傳出來,有些虛弱。
遠星手掌天邪神劍和封魔鏡,加上自身強悍的實力,若不是有秋離歌的乾坤戒幫助阻擋,落日很可能就此隕落。饒是如此,依舊在三人的聯手攻擊下身受重傷,加上連日驅馳虛弱至極。
“和笑老前輩猜測的一樣,仙帝果然提前知道我們的動向,帶來五百仙人守在玄玉山。不過似乎並沒有得手,昨夜還傳來轟隆隆打鬥聲,不少人都看到七彩光劍和銀色劍芒沖天而起。”古清風皺着眉頭道。
雖然仙帝還沒得手,但在五百仙人的圍攻下牛二一行人的境況可想而知,若是陷入對方包圍,只怕插翅難飛!
“七彩光劍,烏衣鎮的人確實是這麼說的?”落日面色一陣潮紅,激動之下爆出一連串咳嗽聲。
“落日兄不要激動,說不定那些人看錯了。”一旁,笑蒼穹也眉頭緊皺。雖然嘴上這樣說,但七彩光劍還能有錯?只要不是色盲,基本可以確定。
“沒錯,而且很多人都看到了。”古清風點了點頭。
“那結果如何?”
“不知。”
“傳我命令,今夜進山,爭取在明天清晨之前和他們匯合。”落日說着閉上眼睛。
※※※※※※※※※※※※※仙帝近來怒火更勝,由他親自組織的對牛二幾人的追殺已經持續七天之久。
自從那天接觸先擊殺凌步虛之後,即便他貴爲仙界至尊也沒能再討得好處,在和慕容紫英和陳御風的碰撞中,被陳御風一劍劈中,破開護體防禦傷及肺腑。而後更沒能抓住幾人的影子,洶涌而來的仙界大軍反而陷入大山妖獸的包圍中。
從開始到現在,他帶來的人馬死傷慘重,僅餘百十來人。而從行程來看,牛二幾人應該已經進入大山最深處,隨時都有可能踏入古武印記留下的蠻荒通道範圍。一旦通道開啓,那自己的地位、權勢都將付諸東流!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原本期待的逆徒遠星能成功滅掉秦山大本營,從側面對牛二幾人造成壓力從而讓對方自亂陣腳。
只是一切都和他的預料有很大出入,秦山滅掉了,邪皇落日卻帶着一批人逃出來。而且蒼龍組織更伸手援助,遠星只和段瑞、賀年狼狽逃竄不知所蹤。
最讓仙帝氣氛的是散仙聯盟。對他們二虎相爭作壁上觀的同時也不忘插上一腳,短短几日間,將原本天庭的勢力範圍完全接收,更明目張膽大肆招兵買馬。
面對如此多的挑戰,仙帝無奈的選擇了沉默。他心中清楚,只要解決牛二,截斷蠻荒通道,就算散仙聯盟控制整個修真界,自己也可以從容收拾,至於秦山殘餘和蒼龍組織更不再話下。只是如何擊殺牛二卻成了他當前面對的最大問題。
動用大批人手已經不可能,隨着不斷深入,妖獸的實力越來越強,有些存在就是仙帝也不敢大意,更何況那些普通仙人,縱然修爲達到歸元七重天也不敢在這裡橫着走,否則必然橫着出去。如此一來,逼迫仙帝只能走精兵路線。
雖然帶來的五百仙人死傷大半,只餘一百餘人,但其中的精英並未損傷多少,修爲超過歸元八重天的高手還有二十餘人。此刻更都聚集在仙帝身後,目光炯炯看向大山深處。
“出發!”雖然受傷,仙帝氣勢不減,周身七彩霞光流動不息,單腳點地身形如一道青煙朝森林深處射去。
“尊主。”仙帝身形剛動,藍衣面露喜色叫了一聲身形一縱跟上去。
“什麼事?”仙帝面容籠罩在七彩霞光下,看不清表情,聲音卻有一絲不悅。
“前山弟子發現落日等人蹤跡,已經進入大山中。”藍衣眼角微擡,觀察着仙帝的表情嘴裡道。
仙帝微微沉吟,轉頭看向藍衣:“消息確定麼?”
藍衣周身一顫,清晰地感受到七彩霞光後仙帝利劍般的目光,連連點頭道:“確定,確定,前山弟子剛傳回的消息,他們繞過玄玉山進入,一行二十餘人,其中不少人還帶着傷勢。”
“好,通知山外弟子,給我圍殲他們,一個人頭換三塊上等晶石,無論用什麼手段,能擊殺邪皇落日或者老匹夫笑蒼穹者,有生之日每年十塊上等晶石!”仙帝語氣激昂,目光驟然亮起來。
“遵命!”藍衣也面露喜色點了點頭,單手一指一道灰濛濛霧氣如輕煙般消失在天空裡。
“尊主,我們怎麼辦?”灰老也湊上來,試探道。
“取消計劃,坐等大魚上鉤。”仙帝說着轉向藍衣,“告訴前面,將動靜弄得越大越好,我就不信,他們能眼睜睜看着邪皇和笑蒼穹隕落。”
“如果他們真不出來呢?”灰老神色間有些擔憂。
“那就先斬落日和笑蒼穹,然後直接殺進去,我看他們還有多大能耐。”仙帝的聲音突然冰冷起來,身形一縱朝落日等人的來路衝去。
“早該這樣,一口氣將那些王八蛋都宰了就對了。”戰刑嘀咕一句跟了上去。
“呵呵,那一會兒笑蒼穹那個老傢伙交給你好了。”全宗跟上戰刑嘿嘿一笑道。
“那個老油條,還是和你比較合適。”戰刑橫了全宗一眼加快了速度。
叢林浩渺,煙雨迷濛。
牛二幾人避開藤條,繞過古木,小心翼翼地朝叢林深處走去。
走到這裡,已經是大山最深處,牛二也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同樣源於古武,滄桑磅礴。奇怪的是,司徒南等人並沒有察覺,似乎是古武戰技特有,只有他和黑猿能察覺到。
在感受到古武戰技氣息的同時,牛二等人還察覺到一股強橫至極的氣息。
那股氣息若有若無,時斷時續,似乎在沉睡中。但就算無形中散發出來的威壓連司徒南等人都暗暗吃驚。若按照仙界劃分方法,絕對早已突破還虛步入太清。這份修爲,就算在仙界也是絕對的霸主。
只是,這股氣息的主人是敵是友還不清楚,更沒人敢隨意打擾他沉睡,只得躡手躡腳朝松林深處探去。
“嗷嗚……”
剛走沒幾步,一個狂猛的叫聲傳來,巨大的參天古木轟隆隆倒地,古木背後,一頭足有十幾米高小山大小的森林獨角犀出現在衆人的視野裡。
“嗷嗚……”
天青牛蟒從黑猿身上一躍而下,毫不示弱地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