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叫絕對的淒厲，一聽就不像是裝的。以至於陳旭被她這一聲叫嚇了一跳，往容顏旁邊靠了靠，揪住了容顏的衣服。
而容顏，她的目光順着陳婕扭曲變形的臉看下去，也倒抽了一口涼氣。
陳婕穿着是淺灰色的打底褲，容顏看見，她的下身已經染上了紅色。那是血的顏色。而她目前這個狀況出血意味着什麼，在場的人連還沒有男朋友的陳旭都清楚是怎麼回事。
“疼，我的肚子……”陳婕倒在一灘血跡裡，臉上白的跟刷了石灰一樣，額頭上甚至已經滲出了豆大的冷汗。
孫梅一看這陣勢，慌了，到底是自己的女兒，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看到陳婕這樣子，她也顧不得生氣了，一咕嚕爬起來扶住陳婕。
“小婕啊，我的閨女啊。哎呀，這……這可怎麼好？”
孫梅喊着，陳大奎也慌了，湊過來幫着扶住陳婕。郎然和王花也愣住了，陳婕怎麼樣他們並不怎麼關心，但是她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啊，那可是郎家的命根子。這都要瓜熟蒂落了，可不能出問題。
可這場景混亂的，再加上陳婕要死要活的呼痛聲，王花也呆了，不知道怎麼辦了。她是過來人都不知道怎麼辦，郎然就更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
容顏一看這下不好，她雖然沒有生過孩子，可是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一看這陣勢搞不好 要出人命。她也終究是於心不忍。
“還不快打120.”她到底還是提醒了郎然一聲。郎然怔了一下回過神來，這才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機撥打120
這事到了這裡，就轉了個大彎。本來陳大奎和孫梅肯定至少是拘留的。可是自家女兒生死難料，就連警察同志也不忍心按規矩辦事真的把他們強硬的留下來了。在等待120來的功夫裡，他就讓陳大奎交5000塊錢罰金這事就算過去了。可是陳大奎哪有那麼多錢？只能還是問郎然要。
郎然起先不肯，可是孫梅抱着陳婕衝他吼了一句：“郎然，這錢你要是不交。小婕就算生下你家的種，我也掐死他。”
孫梅吼着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相當的恐怖。目光再往下觸及到陳婕身下越來越多的血跡，郎然的心就哆嗦了。
“交，我交就是了。”郎然發狠似的嚷了一句。可一掏口袋還是沒那麼多現金。
最終在警察同志的授意之下，他只得打了個欠條，約好了三日後來交。這事弄到這裡，郎然心裡的不痛快就堆積到頂點了。先是誣陷他，現在又讓他白白的損失了五千塊錢，他能不恨嗎？
沒一會功夫120就來了。陳婕被擡上車的時候，人已經完全虛脫了，喊都喊不出來了。郎家人和陳氏夫妻都跟着上了去。容顏本不想搭理這碼子破事，但是陳旭跟她說還是去看看，就算去看看這一家子人是怎麼倒黴的也好。
這麼着，二人又打了個車跟在了120後面。
到了醫院，陳婕很快就被推進了手術室。其他人都等在手術室外面。容顏和陳旭自然也在。郎然看見容顏，臉色冷冷的，也沒說話。容顏當然也懶得搭理他。
剛開始一會，大家都沒有說話，大多數的時間都是盯着那個手術中三個亮燈的字。
過了一會，忍不住了，在手術門口繞了二圈之後對郎然道：“然啊，小陳這一胎也不知道生個啥。要真是個兒子還好。要是個 丫頭可就不好了。也怪小陳，起先我叫她想辦法去做個那啥超的，她就不肯。這要不是兒子，那真是作孽了。”
她這話本來跟郎然說說也沒什麼。壞就壞在她一時心急忘了旁邊還有陳大奎和孫梅。
陳大奎和孫梅一想自己的女兒還在裡面生死未卜的，王花這當婆婆的心裡就只惦記着孩子，惦記孩子也就算了，都這時候了還想着孫子孫女的事。他們這心裡能好受嗎？
這一次是陳大奎，他憋不住氣了。
“什麼兒子丫頭的？還不都是你郎家的種？要作孽也是你郎家人作孽。我們小婕要是有個三長二短的我還要找你們算賬呢。”
陳大奎板着臉，黑臉閻羅一樣衝王花吼道。王花仗着有兒子在也不怕他，就準備跟他吵。可就在這時候，手術室門開了。裡面出來一個醫生。
“誰是產婦家屬？產婦要生了，不過胎位不是很正。我們建議手術。你們籤個字。”
她伸手捏着一張紙和筆看了衆人一眼，直接遞給看上去比較像丈夫的郎然。郎然無意識的接過來，剛想順着那話簽字，就被王花一把拍掉了。
“手術什麼手術？女人生孩子有什麼大不了的，還要動刀子？動刀子多費錢？再說了，老人家都說了動了刀子拿出來的孩子不聰明，以後讀書要考零蛋的。這不行。不手術，讓她自己生，這個嬌氣的。”
郎然一聽這話，也好像回過神來了似的，字也不簽了，就問醫生：“醫生，這手術要多少錢啊？”
醫生皺着眉，但還是如實回答了他的話：“順產大概3000多，剖腹產的話 要看情況，一般再6000到8000不等。”
“什麼？生個孩子還麼貴啊？”王花又叫了起來。接着絮絮叨叨的說道：“咱生 孩子那會哪花錢了？不都就在家裡？就算個鄉里衛生所也花不了這些。就她嬌貴，還要弄大醫院來。……”
郎然一聽手術要那麼多錢，肉也疼了起來。這段時間家裡這些人本來就花錢如流水了。今天剛剛 又出去五千，這再掏八千的手術費。那可真是……不行，還是媽說的對，女人生孩子有什麼大不了的。幾千年都這麼過來了，哪那麼容易出事？不能手術，這太費錢了。
“算了醫生，你告訴她，讓她自己爭氣點。剖腹產的孩子不聰明。我可不能害了孩子。這個字我不簽了，我們選擇順產。”
他就這麼把手術風險通知單和筆就原封不動的遞給了醫生。醫生的眉毛皺的更緊了。
“這是你們家屬的選擇，到時候出了事別說我們沒提醒。”
醫生道，王花立即不以爲然的接了一句：“哪那麼多事？放心沒事。”
醫生進去了。孫梅一下子衝過來揪住郎然。“郎然啊，你是爲了省那點錢纔不簽字的吧？那你也不能爲了錢就不顧小婕的性命啊。這女人生孩子可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的。”
郎然厭煩的看着她，還沒說話，王花搶先道：“哪有那麼誇張？我生了二個也沒進鬼門關啊。孩子都生不出來還叫女人啊？”
孫梅大概覺得這時候跟王花廢話沒啥意思，所以也沒搭理她，繼續向郎然發難：“我們小婕可是給你生孩子。你在外頭搞得這些事情就算了，這時候了就那點錢你都捨不得出啊。這要是大人和孩子有個三長二短的，你這划算那頭啊？”
“呸呸呸，孩子怎麼會有事？你少烏鴉嘴了。”王花又嚷道。
郎然聽了孫梅的話心裡也不爽，而且此時他盯着孫梅的臉，心裡還冒出了個奇怪的念頭。
“你說我爲了省錢，剛纔你們怎麼不接那個手術通知單？人家問誰是家屬，又沒問誰是丈夫。按理說你們是當父母的，不比我更有資格簽名嗎？剛纔你怎麼不說？有錢你掏啊。”
孫梅和陳大奎聽了這話，臉上都僵住了。說實話剛纔他們一聽女兒有危險是想過要接過那手術單簽名的。可是一聽醫生說手術費要6-8千，那想伸出去的手又只能縮回來了。那麼 一大筆錢，他們 哪有啊？再說了，這媳婦生孩子難道不是該夫家出錢嗎？
二人都覺得自己是有理的。所以臉色僵了一下之後立即又恢復過來了。
陳大奎率先發話：“郎然，你這話怎麼說的？小婕生孩子難道你不該掏錢？到底是小婕和孩子重要還是你那錢重要？”
“沒錢拿什麼養孩子？你們說的倒是輕巧。剛剛不還給我掏去五千，我這五千還不知道弄哪去呢。”郎然回道。
容顏和陳旭坐在旁邊的長凳上，對視一眼，都無語的笑了。這時候，容顏真是同情陳婕。這一家子都是什麼人？
郎然和王花那是自私鬼投胎的，他們那樣表現都不奇怪。就連她自己的爹媽，在金錢面前也還是要考量一下子。到底也沒把那事情接過來爽快的說一聲這錢他們掏了。沒錢也許是真的，可是自私也是真的。
“小顏，你說裡面情況怎麼樣了？我看那醫生臉色嚴肅，陳婕的情況大概真的不樂觀。”
陳旭小聲道。容顏頓了一下搖頭：“不知道，這種事情本來變數就很大，他們執意不肯手術，這事會怎樣，還真不知道。裡面那位，現在恐怕只能自求多福了。”
容顏說要自求多福的女人，此刻確實正在經歷着生死的考驗。
陳婕躺在產牀上，疼的已經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想喊，可是一張嘴就被護士回了一句：“別叫，省點力氣。到時候有的你喊的。”
她只能忍着，牙咬着脣，一直到咬出了血來，才見醫生拿着手術單又回來了。
“醫，醫生，怎麼樣？我丈夫同意手術了吧，我要手術，我不要生了，疼死了。”陳婕叫着。
醫生冷冷回她一句：“你家人不同意手術，自己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