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理就這樣跟着牟言走了。
雖然談不上救命之恩,但從此,顧衛理就一直跟在牟言身邊,有人曾經想破壞他們的關係,說顧衛理有第一次背叛就會有第二次,牟言從不聽,他執着地相信自己的判斷。
八年來,顧衛理也的確沒有辜負牟言,兩個人建立深厚友誼,更成了牟言最信任的人,牟言總是認爲顧衛理是牟遠離家出走後,上天又給他送來的另一個弟弟。
顧衛理又是個極聰明的人,很懂得如何拿捏與牟言的關係,該親的時候親近,不該親近的時候儘量迴避,因此,他們的關係被呵護得非常好。
牟言除了季潔和焦若琳的事隻字不提,其他的事情從不瞞着顧衛理,包括狄雲夢的那些事。
如果有一天顧衛理與牟言反目成仇,顧衛理有很大的勝算。牟言信任他的同時,顧衛理又是他這所有情緒的宣泄口,他不是不知道有這樣的人存在就多出許多危險。
但是,人的一生就要有這樣一個朋友,能讀懂你的心靈,無論對錯的支持自己。牟言傾其所有,賭這份信任和友誼,曾經,酒醉時他也對顧衛理說過,“無論誰出賣我,我都不怕,但如果有一天我怕了,那麼那個人不用出手,我就已經失敗了,不是爭鬥的失敗,而是我做人的失敗。”
顧衛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知道牟言所指的是自己,他是在對自己說,如果有一天他出賣了牟言,那比他失去任何財產都可怕,牟言在商場上搏殺,人性中僅存的那點信任全部給了顧衛理。
顧衛理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最重要的一點顧衛理永遠都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什麼是不能要的。他也在這個江湖多年,看過太多的背叛,他知道沒有人是最後的勝利者,所有人都會遍體鱗傷,無一倖免。
所以,聰明的顧衛理決定要做一箇中庸者,而牟言是最好的僱主,他覺得只要維護好他們的關係,不出意外,這輩子,他同樣可以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人生最難得就是能控制住自己的野心,又能更好的運用雄心去達到自己的人生目的,顧衛理絕對是這其中的佼佼者,也是他的聰明之處。
顧衛理難過的眼神,沒逃過牟言的眼睛,兩個好友之間,心領神會似地看了一眼,牟言嘴角一揚,“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好嗎?好像我很可憐似的。”這樣一說,他竟然想到了十年前那一幕,笑容直達眼底,偶爾有些回憶總是讓人有種莫名的感覺,不論是感動還是悲傷,讓人唏噓不已。
顧衛理也笑了,“除了我,沒人看到過你可憐的樣子吧?”
“是啊,我的自尊啊。有什麼話快說。”牟言自嘲着轉移話題。
顧衛理正色,“剛纔李媽打電話說季潔發高燒了。”
牟言面色一凝,濃眉微皺。
“我沒有讓李媽喊醫生,我怕那裡……”
不用顧衛理說完,牟言也明白他的顧慮,“嗯,我知道了。”牟言沉聲回答,與剛纔和顧衛理開玩笑的時候判若兩人。
“你真的要把季潔讓給遠少?”顧衛理又問。
“不然呢?牟遠那麼執着,我怕……早晚他會知道,上一次因爲媽媽的事,他能一走就是八年,我可不希望再因爲家人讓他失望。”牟言嘆息着說。
顧衛理目不轉睛地盯視牟言的臉,世界上怎麼會有牟言這樣的男人?而這個男人爲什麼不能擁有一段美好的感情?他真的爲牟言難過。
“可感情的事不是讓的,就是你讓了,季潔會喜歡牟遠嘛?”
“牟遠是個好男人,季潔會被他打動的。”牟言說完,心頭掠過一絲痛楚。這一次他又爲家人放棄了想要的愛,說着,他心裡不禁有些擔心季潔,神情恍惚,顧衛理看出不是繼續談話的時機,便說還有事,離開了。
牟言拿起手機。
“凱文,幫我一個忙。”
“和我來這套,說吧,什麼事?”
凱文是牟言的好友,擁有一傢俬人診所,很多名人都會找他處理一些隱私問題。牟言打這個電話凱文就知道是什麼事了,畢竟牟家有自己的私人醫生,一般不會輕易找他。
……
季潔在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有人在給她打針,她能感覺到手背上的刺痛,只是她連本能的反應都沒有,人好像真的昏死過去了似的。
她努力地想睜開眼睛,眼皮卻像粘住了似的,紋絲不動。
當季潔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殘陽如血的傍晚。
季潔緩緩睜開眼睛,看着映在天花板上的一片血紅,頭彷彿沒那麼沉重了,她剛一動,就被旁邊的李媽看到了,“季小姐,你醒了?”李媽一臉慈祥地笑着。
“嗯。”季潔悶聲應着,“我睡了很久嗎?”
“是啊,睡了整整兩天。”李媽邊說邊倒水,想她一定很口渴了,“渴了吧?喝水嗎?”
“嗯。”季潔點點頭,想努力坐起來。
李媽將倒好的水放在牀頭櫃上,扶季潔從牀上坐起來。
“我睡了那麼久?”季潔喝了口水,悠悠說道,聽起來像是自言自語。恍然,她又想到了什麼,“李媽,社裡沒打過電話嗎?”
“打過,言少爺已經幫你請了假。”李媽幫她把被子掖好,便準備下去幫季潔做點吃的,她兩天沒吃東西了,身體裡一定空得很。
季潔挑起秀目,“什麼?他給我請假?”
“是啊,言少爺接了你的電話,和你的同事說你病了,請假幾天。”
天!季潔一驚,一個男人接了她的電話,幫她請假,季潔能想像得到啓明社新聞部會傳出多少流言,她的名聲啊。
啓明社的新聞部有個漂亮的新進女職員,本就很容易引起注意,加上季潔的屢次轟動報道,關注的人多一點也不稀奇,追求者紛至沓來。季潔爲了避嫌,特意把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宣揚了出去,很多人都知道她的男朋友是光榮的公安特警,也有幾個同事知道歐子強最近在外面執行任務不在西京。她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但不論是誰,聽到一個男人爲她請假,不懷疑纔怪。
她剛剛還一副病怏怏的樣子靠在牀頭,突然像打了興奮劑似地坐直了身體。
“他怎麼可以隨便接我的電話。”連聲音都提高了幾個分貝。
李媽一怔,隨後又陪着笑臉說,“季小姐,你不要這麼激動,現在你是病人,養病要緊,我這就去給你做點吃的。雞絲粥怎麼樣?”
季潔知道自己不該對李媽發火,無奈地點點頭。
……
“言少爺,你回來,她醒了。”李媽剛出季潔的房門正好撞上了牟言。
季潔聽到李媽的話,掀起被子就要下牀去質問牟言。憑着慣力衝下牀,還沒走幾步,季潔才發現眼前像是幻影似地晃動着,隨之,兩腿發軟,身體失去了重心。
正當她失衡就要跌倒的時候,被人抱住了。不用想也知道那個人是誰,那古龍水的味道,是她恨極了的,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怎奈她渾身沒有半點反抗的力氣,竟由着他將自己橫身抱起。
“放開我,你這個魔鬼。”季潔半睜着眼睜,昏眩讓身體不受控制,勉強說出這幾個字已經不易。
“好啊。”牟言話音落地,雙手也跟着輕輕放下,好在他們已經在牀邊,他這麼一脫手,季潔滾落在牀上。
“生病了就好好養病,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這算好言相勸嗎?
“你憑什麼接我的電話?”
“不憑什麼,難道你要讓他們報人口失蹤?”牟言若無其事的說着,他總是這樣,看着她微喘的樣子,心裡不忍,他本不該用這樣語氣和她說話的。而他這麼早回來,也是想看看她好些了沒有。這些天,他都是回來的這樣早。
可見了面,卻又是這樣一番情景。
“那也比傳出漫天緋聞的好。”季潔怒火攻心,氣得臉都微微發紅。
“反正你的名聲也不算好,怕什麼?”牟言冷笑着說。
“你說什麼?”季潔真的惱了,“我的名聲……”是啊,自從落進他的網中,她的名聲是不算太好了。這些真是拜他所賜。
“怎麼?我說錯了麼?既然已經不好了,何必假裝清高呢?”牟言好像高高在上地垂視着她。
季潔氣得抓狂,一口氣悶在胸口,就要爆發出來似的,她倔強地撐起身體,咬着牙問道,“你把歐子強調回來了嗎?”
“沒想到你這麼在乎他,病成這樣了,還在想着他。”牟言一臉風輕雲淡似地俯視着季潔。“放心吧,他還很安全,你想好怎麼對他說吧,不要給我惹麻煩。”無情的話聽得令人發寒。
季潔狠狠地瞪着他,怒視的目光,加上憔悴的病容,牟言隱忍着不捨,狠心對她,他甚至不能理解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對她。除了狄雲夢,他大概還沒有這樣狠心地對過一個女人,過去再難纏的女人,他都一直秉承着原則,絕對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