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牟家的兄弟情深義重啊。”狄雲凡帶着笑腔踏進牟遠的辦公室。牟遠正在審閱這個季度的財務報告,見是狄雲凡來了,關上了電腦。
“今天有什麼重要的股東會議麼?”牟遠攤開手,肅然看着狄雲凡。
狄雲凡臉上漾起冷笑,“牟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或者說,你知不知道你父親死在誰的手裡?”
“請你不要再提這件事情。”牟遠阻止他。
“喲,你還真打算替牟敬林養老送終了?你這可是大逆不道啊。”狄雲凡毫不顧忌的戳痛牟遠的傷疤,“替殺父仇人賣命,夠偉大的。”
“請你出去!”牟遠以極好的修養隱忍着心底的怒火,儘量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生氣了?哈哈,不過,你還真是個好弟弟,不但不替親生父親報仇,還接手了你那個哥哥金屋藏嬌的女人,你們兄弟間的感情真是讓人欽佩啊,好到可以共享女人的地步。”狄雲凡極盡所能地用最難聽的話刺激牟遠,字字株心,眼睛瞄着牟遠,用這兩個人來侮辱牟遠是最有利的武器,他似乎已經看到牟遠的心在碎裂,心底升起無限的快感,自得地想着牟氏兄弟再好還不是敗在他手下。
牟遠的手漸成拳,可心裡有個聲音不斷的告訴他,‘牟遠,不要生氣,不能中了他的離間計。’而那個聲音不是別人,是牟言,眼前彷彿出現大哥的影子,仍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衝他點頭。牟遠緊握着的拳頭緩緩放開了,“說完了麼?說完了請出去。我還有工作。”
狄雲凡沒想到牟遠能這樣淡定,冷冷一笑,“我是來告訴你,牟言都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識相就和我合作。”
“合作?”牟遠挑目,“說說看。”
狄雲凡凝視牟遠良久,有些看不透牟遠的心思,他悠然地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現在牟言在牟氏的地位不及你我,如果你不和他結盟,而選擇我,我們可以均份牟氏的一切。”狄雲凡說這兒就頓了頓,想看看牟遠的反應,隨後繼續說:“如果你不趁現在在牟氏奠定自己的地位,等牟言回來,恐怕牟氏還是會回到牟言的手裡,你真覺得牟敬林會把牟氏交給你麼?畢竟你身上可沒有他牟敬林的血。”
兩個人對視良久,牟遠突然笑了,“你要我背叛牟家?恐怕這個算盤你打錯了。”
“哦?牟遠,你好好考慮考慮,我,別急着回答我,畢竟你與牟家沒有一點血緣關係,你只是你媽媽和一個叫曲寶忠的男人生的,而且那個男人,還有你同父異母的弟弟都死在牟家人的手裡,你真的甘心麼?他們纔是與你有血緣關係的人。”狄雲凡拉出上一代的恩怨。
牟遠雙手十指相扣在一起,越扣越緊,臉上亦是繃起青筋,眼看着就要惱羞成怒,不,不能聽他迷惑,養他的不是曲寶忠,曲一峰也是咎由自取,與牟家人的毫無關係。他不能中了狄雲凡的圈套。大哥,我現在該怎麼做?
“好,我答應你。”牟遠突然回答。
狄雲凡嘴邊劃過一絲笑意,微乎其微地幾乎看不到,但他同樣多疑,直盯盯地看着牟遠,在牟遠的臉上尋找任何訊息。
“那好,你先解僱顧衛理。”狄雲凡笑道。
牟遠一驚,看着狄雲凡得意的笑容,他最想做的就是衝過桌子,重重的用拳頭打在他的臉上。爲大哥,爲季潔,爲牟氏。
……
“阿里,我是牟遠。”
“遠少,有什麼吩咐。”
“你能找到大哥麼?”
顧衛理沉吟,猶豫了片刻,才說:“言少的手機打不通,目前恐怕我也聯繫不到他。有什麼事麼?”
“是的,有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我需要大哥幫忙。”牟遠聲調低沉,的確,在經營牟氏和與這些狡猾的人相鬥,他的級別簡直就是小學生,他承認他很失敗,他不得不去求助大哥,他果然只能做月亮旁邊的一顆星。
“遠少,你是不是喝酒了?”顧衛理感覺到異樣。
“是啊,原來酒真是個好東西。”牟遠又笑了起來,顧衛理皺起眉頭,“遠少,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阿里,我對不起你,狄雲凡要和我合作,而我只有跟他合作才能知道他到底想對牟氏做什麼,可他考驗我的第一個條件就是……”
“解僱我?”顧衛理沉靜地接着說。
牟遠停頓下來,眼底竟有簿霧,並非他對顧衛理有什麼感情,而是感悟自己的無能。
牟遠的沉默已經是回答,顧衛理到是十分平靜,好像早知道有這樣的結果,“只要是爲了牟氏,犧牲我,顧衛理在所不辭。”
“阿里……”牟遠哽咽。
“遠少,明天我就離開漢彌頓,遠少放心,走之前,我會交待好一切。”
牟遠已經說不出話來,此時此刻,他越發瞭解大哥在這個位置上所做的每一個決定,可能都要承受萬般痛苦來抉擇。他越發想念牟言,“大哥,對不起,我爲了兒女私情,逼走了你。”眼淚在這迷人的夜色中垂落。
……
季潔從花園別墅裡跑出來,在院子的門口看到牟遠蹲坐在臺階上,走到牟遠身邊時,已經聞到濃重的酒氣,“你喝酒了?”
“對,喝了。”牟遠好容易擡起頭,看着季潔。
月光下季潔的身體像鍍了層銀邊兒,逆着光線,牟遠看不清她的臉,她仙子般佇立在那兒,“潔,我是個失敗的人。”
季潔淡眉微凝,走到牟遠身邊,想拉他起來,“進屋吧。”
“不,我不進去,那裡是你和大哥生活過的地方,我不想進去,我害怕進去。”牟遠今天的確喝了很多酒,不然他不會說出這些話。
季潔一怔,又輕輕將他的手放下,看到他這樣痛苦,心底柔軟,在他身邊坐下,輕聲問道:“出了什麼事兒麼?”
“潔兒,是不是我真的不如大哥?沒有大哥聰明,沒有大哥果決,無論是做事還是對女人。”牟遠擡頭看着季潔,季潔看到他眼角的淚,愧疚地搖頭,“不,牟遠,你很好,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男人,任何女人嫁給你都會幸福。”
“那你呢?嫁給我會幸福嗎?”牟遠目光炯然地看着季潔,月光下,她身上散發着清冷脫塵的美,讓他凌亂不堪的心情緩緩平靜。
季潔驀然語結,“我想會吧。”
牟遠笑了,這個回答像一把刀子刺入他的胸膛,他分明看到她的臉上沒有嚮往,沒有期盼,只是一種無奈。此時,牟遠深深的感覺到,牟言雖然走了,他想退出這場他們三個人之間很可能發生的戰爭,卻不知道,無論他的人是否離開,感情都是永遠無止境地存在的。而這種無形的戰爭,簡直是他自己與自己博弈,這更讓人痛苦萬分,無法自拔和也不得解脫。
難道他要在牟言的影子下活一輩子麼?放手,他該放手,對不對?
看着季潔的臉,他的心撕裂般的疼痛,他不敢想像失去季潔後自己要怎樣在地獄中爬行,他的生命是否還有意義。牟遠猛然抱住季潔,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可抱得越緊心就越痛,強烈的預感告訴他,他是要失去她了,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越來越讓他窒息。
季潔知道牟遠一定有事,任由他抱着,她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擡手在他的背上輕輕婆娑,“牟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爲你變成月亮,我在努力,是不是我只能做月亮旁邊的一顆星,根本沒辦法變成月亮。”牟遠心痛萬分,讓一個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承認自己的無能,有多難過可想而知。
“月華固然光芒萬丈,可你不是說都不會像星星那樣永恆麼?萬物都有它們自己的特點,爲什麼要一樣呢?”季潔知道牟遠想什麼,“找到自己的位置最重要,而不是變成誰。”
“我從來不想變成月亮,可你喜歡月亮。”
“牟遠,並不是因爲月亮光華閃耀而忽略了星星的璀璨。只是……冥冥之中有種看不見的力量形成了吸引,而那種吸引有時候是完全沒有道理和理由的。”
“因爲是愛情,只有愛情纔可以解釋所有的不合理。”這不願承認的事實讓他更加心疼。
“你愛大哥?大哥愛你嗎?”
今天,牟遠終於鼓起勇氣想要一個答案,不再自欺欺人下去。
雙盈盈閃動的美眸,多麼令人沉醉,可越是這種沉醉,越讓他難過。季潔垂下眼瞼,“不知道。”她只能這樣回答,因爲她的確不知道,牟言從沒有向她表達過任何感情,儘管她的直覺告訴她,牟言對她並非無情,但終究那都是她的一廂情願,牟言一天不說,誰也不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愛,牟遠的心裡早就替季潔回答了,大哥能捨棄股份救她,不是愛是什麼?這件他始終不敢向季潔坦訴的真相,會是他真正失去季潔的原因。如果季潔知道了,就不會這樣猶豫不定,他相信她的勇敢會義無反顧地去追尋。
“潔,我真不想失去你。”牟遠再次哽咽了聲音,聽得季潔也萬分悽楚,她怕辜負了牟遠的愛,事實上她一直在辜負牟遠的愛,她應該乾脆利落的結束這段感情,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給牟遠機會,看着牟遠進入無法自拔的深淵。
“牟遠,都是我不好。”季潔剛要說,便被牟遠堵住了嘴脣。
吻夾雜着鹹鹹的淚,越吻越痛,痛得失去力氣。
愛她,就要讓她幸福,可惜,她的幸福我做的再好也給不了,那麼,我能做的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