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車到達魚塘之後,我遠遠的就看見了魚塘的一排平房前面,全都亮着燈,還不斷地有人影閃動,這個魚塘門口,只有一條能容一車通行的小路,路的兩邊,是兩個四五米高的土堆,我們的車剛開到這條小路上,前方的土堆上面,頓時閃過了兩束強光手電的光芒,打在了車的風擋玻璃上,一時間晃得大家都有些睜不開眼睛。
‘吱嘎!’
大龍的眼睛被光芒晃了一下之後,本能擡胳膊遮擋了一下視線,將車停在了原地,漆黑的夜色下,我們被窗外不斷晃動的光芒都給攪得有些目眩,等恢復視線的時候,車外面已經站了四個青年,全都端槍指着我們的車,看見外面的人,我微微降下了車窗,然後外面的一個人用手電晃了一下我的臉,一揮手,示意其他人放下槍,邁步走了過來:“飛哥,你回來了!”
“嗯!”我微微點了下頭,用下巴指了一下平房那邊:“裡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總體來說還算平穩,二哥我們離開別墅之後,路上被警察攔截了一下,警察發現我們沒什麼異常,就讓我們離開了,後來又有幾臺陌生車輛跟上了我們,不過被我們用提前規劃好的路線和堵截車輛給甩了,現在二哥正在裡面處置傷口呢,我們這些沒傷的,就在這裡望風。”青年語速很快的解釋了一句。
“明傑呢?他回來了嗎?”路上的時候,我給明傑和張宗亮他們都打了電話,但全部關機。
“沒有。”青年有些犯愁的搖了搖頭:“不僅傑哥沒回來,而且晚上出去接應他的韓明陽那一車人,到現在也什麼消息都沒有。”
“好,我知道了,等明傑回來的時候,記得通知我一聲。”聽說明傑仍舊沒有消息,我有些擔憂的留下一句話,接着拍了一下大龍的胳膊:“開車!”
“哎,飛哥!”青年見我們要走,開口攔了一句:“二哥說,今天回到垂釣園的人,都得上交通訊工具,而且還得接受檢查,也不能帶武器。”
“啥JB意思,我們剛在外面拼完命回來,還得讓你把褲衩子扒了唄?哎,我用不用把屁.眼子掰開,讓你看看我的痔瘡啊?”史一剛梗着脖子問了一句。
“就是,我們又不是蹲監獄的!查他媽誰呢!”周桐也有些不滿。
楊濤則是看了一眼車外的人,沒有吱聲。
我對青年微微搖頭:“算了,車裡的人,我已經安排過了。”
青年看見史一剛和周桐憤怒的樣子,一時也有些進退兩難,此刻見我開口,頓時就坡下驢的擺了下手:“放行!”
‘嗡!’
隨着另外幾人讓開道路,大龍開着車進了垂釣園的院子,將車停在了一排平房邊上,垂釣園的這一排房子,一共有十多個房間,都是供夏天釣魚的遊客休息的,此刻右邊的房區那裡,每兩個門口中間的位置,都站着一個明傑的手下,腰間毫不避諱的彆着手槍,與此同時,在最邊緣的兩個房間,還有人在不斷地進進出出,手裡都端着水盆什麼的。
“行了,今天晚上,大家都經歷了不少事,也都累了,就早點休息吧。”下車之後,我看着楊濤和史一剛他們:“還有啊,今天晚上,哥幾個都委屈一下,住在一個房間裡,沒有我的允許,所有人不得外出,即使去廁所,也得兩個人結隊出去。”
“哥,啥意思啊?”史一剛聽完我的話,一臉不滿:“你真帶我們蹲監獄來了?”
周桐也跟着點了點頭:“就是啊飛哥,讓你這麼一說,我怎麼感覺事情這麼詭異呢?”
聽見史一剛的質問,我露出了一個笑容:“你們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咱們所處的這個魚塘,本就是郊區,現在忽然來了這麼多人,如果大家吵吵鬧鬧的,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特殊時期,只能特殊對待了,這些話,讓二哥和明傑對你們說,也不合適,那就只能我說了唄。”
“操,這個魚塘咱們又不是沒來過,荒郊野嶺的,周圍哪有人家啊!”史一剛聽完我的話,撅着嘴埋怨了一句,但也沒再多說:“不管你們了,我累了,先去睡覺了。”
話音落,史一剛轉身,向着最旁邊的一個空房間走去,其餘人互相看了看,也跟了進去,看見他們轉身進房間了,我也邁步向另一側走去,打算看看東哥和二哥的情況。
“哎,小飛!”我這邊剛一邁步,楊濤便在後面開口叫了我一句,隨後向我這邊走了幾步,同時提高了音量:“我身上沒煙了,你還有嗎?”
“啊,有。”我點點頭,掏出煙遞給了楊濤。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啊?”楊濤在接過我手中煙盒的剎那,壓低嗓音問了一句。
“有嗎?沒有啊!”我先是一愣,隨後面色如常的迴應道。
“你就沒有什麼事想問我嗎?”楊濤在煙盒中抽出一支菸,繼續問道。
“我有什麼好問你的。”我也伸手在楊濤的煙盒裡抽出了一支菸,佯作茫然:“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我也沒什麼事,只是瞎聊,呵呵。”楊濤抿着嘴脣搖頭:“我總覺得,你這次在外地回來,發生了一些改變,按照你以前的性格,之前再抓林海剛的時候,面對他母親的情況,你是不會狠下心離開的,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一個如此冷漠的人。”
“人這個東西,往往在體會到自己活着很艱難的時候,似乎別人的命,也不那麼重要了。”我沒有直言回答楊濤的問題,繼續補充了一句:“善良的人,在這個社會上是混不下去的,我很累了,除了身邊的人,真的做不到去照顧所有人的情緒了。”
楊濤聽完我的話,微微愣了一下,接着點頭:“累了一天了,我先去休息。”
“好。”
話音落,楊濤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向房間內走去,看着楊濤的背影,我掏出口袋裡的火機,將煙點燃,擡頭看了看滿天繁星,轉身向另外的房間走去,在我的印象中,似乎還是第一次,看見楊濤這個拘謹的樣子。
他說我變了。
可我真的希望,他沒變。
……
魚塘這邊一排平房最末尾的三間屋子,此刻都很忙碌,我也不知道房間裡面的人是誰,隨便推開一間走了進去,一進門,東哥正躺在裡面的土炕上,身邊依舊擺滿了儀器,在他身邊,馬醫生正在調試着儀器,聽見聲音,老馬轉頭看了我一眼,沒做聲,繼續低頭鼓搗着。
“東哥的情況,怎麼樣了?”我看着東哥慘白的臉色,向老馬問了一句。
“放心吧,沒什麼事了。”老馬調試完旁邊的那些儀器之後,擦了下額頭的汗水:“現在他血壓和心率之類的指標,都已經趨於正常了,算是過了危險期,最起碼保住了命。”
“真的?”聽完老馬的話,我感覺身上的疲倦已經消散了大半:“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我只說他過了危險期,但是什麼時候醒過來,我可沒辦法回答你,因爲這東西,要看人的體質和毅力。”老馬還指了一下頭頂:“以及天意。”
聽完老馬的話,我抿了下嘴:“總之命能保住就好了。”
“行了,我這還有不少儀器得調試呢,你別給我搗亂,出去吧。”
“二哥在哪呢?”
“隔壁房間縫針呢。”
“除了二哥,另外一個房間的人是誰啊?”
“我也不知道,是被他們一起帶過來的,大約三十多歲,傷的挺重。”
“林海剛?”
“對,好像是叫什麼剛的。”
“他還沒死呢?”聽說林海剛在進行手術,我有些詫異,而老馬也沒回答我的問題,繼續低頭鼓搗了起來,我也不再自討沒趣,轉身去了二哥的房間,一進門,二哥的傷口已經被縫合完畢了,在側腰的位置,裹着厚厚的一圈繃帶,正靠在牀頭上吸菸。
“都這樣了,還抽呢。”看見二哥叼着菸捲的樣子,我邁步上前,把他的煙奪了過來,叼在了自己嘴裡。
“今天咱們離開別墅的時候,太匆忙,很多藥品都沒來得及帶走,加上林海剛那邊的手術需要不少麻藥,所以我只打了不到半個基數,不抽菸,太疼了。”二哥解釋了一句,接着擡頭:“怎麼樣,是他嗎?”
“不知道。”聽完二哥的問題,我狠狠的嘬了一口手中的半截菸捲:“今天晚上,楊濤的舉動,跟我想象中狀態的截然相反,完全都是平時的行事風格,但是憑我對他的瞭解,他絕對很反常,可是我又說不出來,他到底哪裡不對勁。”
“是啊,我已經觀察楊濤很長時間了,也覺得他的狀態不對,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我是不會叫你回安壤的。”二哥舔了舔乾裂的嘴脣:“現在咱們家裡的這些人,都是一路跟着東哥拼殺過來的,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真的沒有資格去懷疑任何一個人,咱們今天晚上這一把事,絕對已經把家裡的鬼驚了,希望他是個聰明人,能夠就此收手吧。”
“如果這個鬼真的從此遁形,咱們真能既往不咎嗎?”我皺着鼻子追問一句。
“你能對跟自己在一起混了這麼多年的兄弟下手嗎?”二哥同樣反問了一句。
話音落,我和二哥雙雙陷入沉默。
……
幾分鐘後,二哥的麻藥開始發揮作用,人也變得昏沉,等他睡去之後,我離開房間,邁步向老丁頭的房間走去,想討一杯燒刀子,能借着酒力,讓自己睡個好覺。
“飛哥!”我這邊剛一出門,之前那個攔住我們車的青年,速度很快的就向我這邊跑了過來,人還不等站穩,便語速很快的開口:“你快去門口看一下吧,那邊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對夥掏過來了?”我伸手掏出剛剛在二哥那拿的槍,作勢打算上膛。
“不是,是傑哥回來了!”
“明傑回來了?”聽完青年的話,我邁步就向門口那邊快步走去:“他出意外了?”
“也不是。”青年呼哧帶喘的搖了搖頭:“跟傑哥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夥凶神惡煞的陌生人,他們聽說進門需要繳槍,全都急眼了,此刻正拿着槍,跟咱們的人在門口對峙呢。”
聽完青年的話,我吐了口氣,心裡的緊張退去,腳下的步伐也緩慢了許多:“沒事,這些人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