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楊濤的話,我頓時沉默了下去,看得出來,在楊濤的心中,對楊庭業是帶着很深的牴觸的,但不管怎麼說,楊庭業畢竟是楊濤的親生父親,現在楊庭業爲了楊濤,已經追到了安壤這邊來,那麼一定說明,在他心中還是對楊濤有感情的,不過歸根結底,這些事畢竟是楊濤的家事,我也不便插嘴,於是只能沉默了下去。
“小飛,你感覺如果老楊真的找到東哥的話,東哥會答應他的條件嗎?”楊濤見我不做聲了,追問了一句。
“我覺得,也許會吧。”聽完楊濤的話,我放下了手裡的東西:“你加入公司這麼久了,想必也對公司的情況有所瞭解,以前的時候,雖然咱們也遇見過一些坎坷,但是好像每一次都沒像現在這次一樣,能讓咱們如此艱難,而盛東公司,又是咱們所有人拼搏了這麼久的一份基業,我相信,如果東哥能抓住一絲機會的話,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着盛東公司倒下的,如果你父親能在這個時候跟東哥談條件,不管是爲了照顧你們的父子之情,還是爲了救盛東於水火,我都不認爲,東哥有拒絕你父親的理由。”
“是啊,這件事,也是我擔心的事情,說真的,最近一段時間,我的心裡很亂,因爲老楊跟我談這些事情的時候,也提過他可以幫忙拯救盛東公司,而且當時我也真的是心動了,我畢竟也在公司生活了這麼多年,打心底來講,其實我早就把自己當成公司的一份子了,可是一想到我要跟一個親眼看着我母親死去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我又幾次退縮,你知道,我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可是這個選擇,真的讓我有些爲難了。”楊濤停頓了一下:“而且我已經爲公司付出了這麼多,也跟你們一起混了這麼多年,不管怎麼說,東哥都是咱們的大哥,如果他爲了利益而拋棄了我,我真的無法想象,在這個世界上,我還能相信誰。”
“其實我覺得,這件事情你沒有什麼爲難的,自己心中是怎麼想的,就怎麼做吧,我相信,即使你真的不願意離開,按照東哥的性格,也是不會逼迫你的。”看見楊濤糾結的樣子,我勸了一句。
“按照目前的情況,你覺得我不想離開,還可能嗎?”楊濤聞言,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前一陣子,我之所以始終瞞着大家,在暗中跟我父親的人接觸,就是怕把這件事情給擺在明面上,我知道,如果他真的把條件提出來,不管我願不願意,但是爲了公司,我都得做出一些犧牲,說真的,我不在乎什麼榮華富貴,只要跟大家在一起,就是每天吃糠咽菜我也覺得開心,可我同樣清楚,東哥他不是這麼想的,他除了想讓大家生活的更好之外,也是真心的想把公司經營好,尤其是這次一鐵礦的事,咱們實在是付出了太多了。”楊濤的情緒愈發低落:“一開始我還想着,實在不行,我就佯裝同意老楊的條件,先讓他注資把盛東公司盤活,然後我再想辦法跑回來,可是老楊跟我說,我如果決定回去,就別想琢磨那些歪門邪道的主意,否則以他的能量,想要收拾盛東公司,會比幫咱們的忙更容易。”
“你其實不想離開,是嗎?”楊濤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平時很少會說出這麼多話,一看他此刻像個話癆般的狀態,我就知道,他心裡肯定是對離開的事情,無比牴觸的。
“那是肯定的啊,我這個人從小就沒什麼朋友,這幾年跟你們在一起,我早都已經習慣了。”楊濤眼簾低垂:“不過東哥如果真的答應了老楊的條件,那我也無話可說,畢竟公司養了我這麼多年,現在在他危難的時候,我做出一些付出,也是應該的,不過以老楊的脾氣秉性,如果我真的同意跟他走,以後的人生肯定是要被圈養的,估計我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再看見你們了。”
聽完楊濤的話,我忽然感覺有點心酸,但是也沒向他做出什麼保證,我很想對他說,說我可以去勸勸東哥,勸他放棄楊庭業的條件,但是轉念一想,以公司目前的處境,如果我真的把話說出來,也未免太自私了,而且東哥一旦拒絕的話,楊濤只會更傷心。
……
跟楊濤聊了一會之後,我們也沒想出什麼好主意,加上大家之前都忙了一夜,所以很快便沉沉睡去了,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時間都已經快到中午了,起牀洗漱了一下,隨後吃了點早上的剩飯,去東哥的病房把二哥替了下來。
病房內,依舊只有儀器的‘滴答’聲,東哥躺在牀上,也還帶着氧氣罩,絲毫沒看出來有甦醒的跡象,看着東哥已經消瘦不堪的臉龐,我拽過旁邊的椅子,開始看着東哥的點滴瓶發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已經坐的有些麻木的時候,忽然看見東哥的手指動了一下,再仔細一看,東哥又什麼變化都沒有,正當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的時候,東哥的眼皮動了動,忽然睜開了眼睛,有些虛弱的打量着四周。
“東哥,你醒了?”看見東哥把眼睛睜開了,我一下子站直了身體:“你等着,我去叫醫生!”
“……飛。”東哥見我起身,從喉嚨裡蹦出了一個字,隨即又隔了差不多十幾秒的樣子,才費力的吞嚥了一下口水:“先……別走。”
“哎,好!”聽見東哥的挽留,我點了下頭,一臉欣喜的坐回了椅子上,等着東哥繼續開口。
經過一斷時間的昏迷,東哥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限,雖然才只跟我說了一句話,但是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看見東哥這副模樣,我將毛巾沾溼,輕輕的幫東哥擦着臉頰。
東哥睜着眼,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緩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臉上才逐漸有了一些血色:“我…昏迷多……久了?”
“差不多快半個月了,從當初你們跟蔣健交易那天開始算,一直到現在了。”我看着東哥,語速很快的解釋了一句。
“都這麼久了。”東哥聽完我的話,有些失神。
“是啊,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們都快急死了。”東哥醒了之後,我心中的陰霾驅散大半,心情不錯的迴應道。
東哥聽完我的話,再次休息了一會,微微側頭看着我,慘白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你是因爲我出了事,纔回來的吧。”
“嗯。”聽完東哥的話,我抿着嘴,微微應了一聲。
“當初林璇從駱洪蒼手中把你救走的事,我聽說了,這個姑娘不錯,但是沒想到,因爲我,卻把你們兩個人的姻緣散了。”東哥說話間,臉色有些自責:“混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纔有一個全身而退的機會,沒想到,卻被我給攪合了,在林璇這件事情上,我欠你的。”
“你是我大哥,你出了意外,我回來是理所應擔當的,而且這麼多年以來,你爲我們付出了這麼多,如果說虧欠,應該是我們欠你的纔對。”
“在林璇的事情上,我的確虧欠你。”東哥沉默了一下:“希望以後,你不會恨我。”
“我不是說了嘛,回到安壤,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察覺到東哥莫名其妙的傷感後,忽然想起來二哥之前對我說的那句話:“更何況,風花雪月,從來都不該屬於一個混子。”
“你要記住,你跟林璇,永遠是不可能的。”東哥認真的看着我:“而且你們之間的感情,註定會給你帶來傷害,你一定要學會釋懷。”
“這個道理,我明白。”我有些不願提起林璇的話,停頓了一下:“還有件事,當初你之所以出事,是因爲家裡有鬼,這個鬼的身份已經確定了,是周桐……昨天晚上,他自殺了,但是現在消息還在封鎖,還有,任哥那邊,把嶽明輝抓了。”
“周桐的死,讓你挺難受吧。”
“人,不能太信命,但是有時候,也不能不信命。”我露出一個笑容,沒有回答東哥的問題,同時也沒有提起,周桐臨走之前,對我說出的照顧家人那一番話。
東哥等了幾秒鐘,見我沒再說話,吃力地點了下頭:“傻小子,變成熟了。”
東哥的一句誇讚,並沒有讓我感覺到開心,而是繼續開口道:“除了周桐之外,林海剛也被我們抓了,他吐出了一個消息,說蔣健之所以會被除掉,是因爲他查到了一些消息,但是因爲封口,所以被除掉了。”
“蔣健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東哥有些自責的閉上了雙目:“我出事的那天下午,蔣健跟我通過電話,他之所以被除掉,是因爲他查到了通宇礦業背後的老闆,是房鬼子,郭彪子,只是個傀儡。”
“我猜到了。”聽見東哥說出這個答案,我並沒有感到意外:“這次一鐵礦的事,本來就是天上掉餡餅,房鬼子既然知道了這件事,那麼在除掉咱們的同時,一定也想着順手拿下一鐵礦,不過以二叔的關係,他如果直接插手,肯定會被咱們發覺,所以才推了通宇這麼一個傀儡出來,據說通宇跟房鬼子那邊互相通氣,已經有半年的時間了,現在看來,咱們並不是被房鬼子一擊放倒的,因爲他這個局,已經謀劃了半年之久,只是咱們沒有發覺罷了。”
“是啊,最開始的時候,我本來以爲,這個餡餅是砸在咱們頭上的,但是現在看來,我似乎有些太過於自信了,這麼久以來,我一直在隱忍,爲的就是拿下一鐵礦之後,可以一舉摧垮萬佳集團,可是現在,一些都已經遲了。”東哥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雖然語氣遺憾,但表情卻沒什麼變化。
“一鐵礦的事,咱們真的沒機會了嗎?”聽聞東哥話語中的一抹黯淡,我心中也有些泛酸。
東哥笑了笑:“蔣健一死,咱們的資金窟窿已經徹底無法填補了,而且現在距離一鐵礦拍賣,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咱們已經很難再有翻身的可能了。”
“或許,我有一個辦法。”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楊庭業的事情告訴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