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一 欲買桂花同載酒

東哥在老馬的診所,把錢給我們分完,又跟我們說了放假的事情,就先行離開了,隨後我們這些人又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後大龍和小胖都決定不跟我們一起去旅遊,大龍不去,是因爲現在礦區裡的中層全都受傷了,護礦隊那邊沒有帶頭人,他得回去盯着,小胖則單純的就是因爲懶,而且我們平時雖然處的不錯,但小胖的地位明顯比我們矮了一截,所以大家出去,有一些端茶倒水或者跑腿的活,肯定得交給他幹,他既然不想跟着,我們也就沒有強求。

本來按照我的意思,是打算開車出去的,大家直接開車去四C,然後走川藏線去西Z,最後去雲N玩一圈,可是楊濤我們倆的腿上都有傷,糖糖不會開車,一路上總不能可着史一剛一個人禍害,既然不是自駕遊,那麼去西Z的樂趣就少了一半,後來史一剛提議坐飛機,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坐火車,因爲我本身就是一個喜歡坐火車的人,如果有的選擇,我出門的時候還是願意坐火車,因爲火車上熱鬧,而且還能沿途看看風景什麼的,感覺比坐飛機在天上看雲彩有意思多了,而且在那短短的一截車廂裡,會跟各種陌生人不期而遇,不斷有陌生人出現在我們的生命裡,我們也不斷地出現在別人的生命裡,聽着各種各樣的陌生故事,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最後當我提出了要坐火車出門,大家也都沒什麼意見,但是對於最終的目的地卻很不統一,之前我說想去大L看看找淮陽,大家全都同意了,可是至於接下來的目的地,大家就吵了起來,楊濤說想去內M看沙漠,史一剛說他有病,大夏天的去看沙子堆,然後非要去三Y看海,楊濤又說他有病,大夏天的去熱帶看水泡子,接着糖糖說想去桂L,我們又嫌太遠,四個人吵來吵去,最終也沒定下一個準確的目的地,索性也就不想了,楊濤和史一剛我們三個商量了一下,每人拿出十萬塊錢來,作爲活動資金,等在大L看完找淮陽之後,就隨機溜達,想起哪裡去哪裡,等什麼時候把這三十萬糟沒了,就返程回家。

等我們在診所裡商量完旅遊這件事的時候,時間都已經一點多了,加上我也挺疲倦的,很快就躺在牀上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鐘,我睡得正香的時候,就被史一剛折騰醒了,吵着叫我們起牀,我坐起來之後,有些無語的看着史一剛:“大哥,咱們這次出去,是旅遊的,又不是逃難的,你沒事瞎着什麼急啊!”

“哎呀,我不是急着玩,這不是很久沒見到淮陽了嗎,我想他了。”史一剛十分臭不要臉的把話說完,就開始拽着我的胳膊讓我下牀:“快點的,走了,現在公司每天這麼多事,你知道咱們在家等着,又會遇見什麼幺蛾子啊,東哥好不容易給咱們放了假,咱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你要是真困,就去火車上睡,或者等到了外地再說,走了!走了!”

“哎呀,真服了。”我睡得迷迷瞪瞪的,本想着再補一覺,但是看史一剛這個狀態,也不帶讓我們睡覺的,只好無奈的起身,開始洗漱。

洗漱完畢之後,我們一行四人輕裝簡行,除了身份證和銀行卡,什麼都沒帶,在診所附近吃了早餐以後,直接打車趕到了火車站,隨後史一剛又拽着糖糖,自告奮勇的去窗口買票,也不知道他興奮的是個什麼勁。

二十分鐘後,我們坐在候車大廳的長椅上,我攥着手裡的票,無語的斜了史一剛一眼:“一大早上六點就叫我起牀,結果買了一張中午十一點的票,你說,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這也不怪我,咱們這邊上午往大L走的火車,一共就兩趟,其中一趟早上五點半就發走了,唉……這事怪我了,早知道這樣,我五點就應該叫你們。”

“你給我滾犢子。”

“哈哈!”

我看了下候車大廳的時間,這時候才上午八點多,距離發車還有兩個多小時,但是我們也沒什麼事幹,索性就坐在車站等着了,在候車大廳裡,看着形形色.色的旅客們,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這些人裡面,有的是親友在離別,有的是情侶在纏綿不捨,還有夫妻因爲瑣事拌嘴吵架,偶爾看見一個遲到的人着急趕車,一路小跑的進站,我也會嘿然一笑。

“哎,媳婦,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呢?”我這邊正在看一對小情侶抱着啃的時候,忽然聽見史一剛開口問道,轉頭看了看,糖糖在史一剛身邊,把鞋脫了坐在了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膝蓋,就在那盯着手中的車票看,而且眼圈紅紅的,看起來很傷感的樣子。

“糖糖,沒事吧?”看見她這副模樣,我也跟着問了一句。

“我沒事。”糖糖聽見我們的問話聲,搖了搖頭,然後眼圈就更紅了,隨後眼淚就掉了下來:“我就是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當初阿振咱們幾個,也去過大L。”

‘刷!’

糖糖一句話說完,史一剛我們兩個全都沉默了,糖糖說的這件事,是當年我們剛加入盛東公司不久的事情,當時阿振和史一剛我們還都在一起,國豪因爲在商場開槍的事被通緝,那天晚上,我們又一起去了房鬼子的別墅,想把他也給除掉,但是卻撲空了,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跟林璇正式見面,還把她誤認爲了是房鬼子的情人,史一剛還意外發現了房鬼子的重症診斷書,後來我們沒找到房鬼子,就去了梨樹溝的賭場,把周坤給收拾了,等國豪自首以後,東哥也去了外地,告訴我們也去外地躲一躲,然後阿振我們就打算出去玩一圈,那次史一剛也把糖糖給帶上了,當初我們出發,也是四個人,只是阿振換成了楊濤。

史一剛聽見糖糖提起阿振,也明顯沒有之前那麼亢奮了,變得沉默了下去,而糖糖開始掉眼淚之後,情緒就有些忍不住了:“我記着當時阿振咱們本來是要去大L的,可是因爲張騰跟王亦打架的事,咱們耽誤了行程,就去了Y口,當時飛哥的同學,好像叫什麼王宇吧,帶咱們在那邊玩了好幾天,然後飛哥還因爲一個叫劉小婉的女孩,去他原來的學校打了架,再後來,咱們去大L,又見到了張嘯虞那些人……現在想想,咱們當初雖然沒什麼錢,你們也沒有什麼名聲,可是當初的咱們,多單純,多美好啊,我現在特別特別的懷念那時候的日子,我們每天無憂無慮,成天嘻嘻哈哈的……雖然你們現在什麼都有了,可以開着幾十萬的車,有很多很多錢,也如願成爲了名動一方的大混子,整個安壤市的社會人,就沒有不知道你們名字的,但是我還是喜歡那個時候的你們,也喜歡那個時候的我自己,當初的時候,你們都盼着自己能混好,我也希望你們能混的很好,這樣我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也覺得特別風光,特別有面子,但是不知不覺間,都變了!一切都變了!這麼多年來,無數的人在我們身邊離開,說真的,我現在還能跟你們坐在這裡,看着手裡的火車票,就像做夢一樣,當初的我真的沒想過,我們會分開,而分開之後,我也沒想過,咱們還會重逢,直到剛剛坐在這裡,我都還在感覺咱們經歷的這一切,像是一場夢一樣,幻想着這些年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其實我們什麼都沒發生過,我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時間還在多年以前,阿振、飛哥、小剛咱們還坐在這裡等火車,還是那羣身上裝着幾千塊錢,就覺得自己特別富有的孩子……”糖糖說着說着,眼淚就開始止不住的往下掉,然後再也說不下去了,把頭靠在史一剛的肩膀上,由抽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引得周圍很多等車的乘客都看向了我們這邊。

史一剛摟着大哭不止的糖糖,也沒有在乎身邊那些人的目光,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啊,如果這一些,真的是個夢,哪還有多好啊。”說着說着,史一剛也掉眼淚了:“如果能回到當初我們一起在網吧的日子,哪怕阿振繼續騙我,忽悠我,他在那玩遊戲,讓我在邊上看着也行啊,但是都回不去了,那一切都回不去了,不是嗎?我們沒有讓人起死回生的本事,也沒有扭轉乾坤的能耐,我們能做的,就只有在自己選擇的這條路上,不管開心苦難的走下去,堅持着,這麼多年,我交了那麼多好兄弟,又失去了那麼多好兄弟,如果可能的話,誰又不希望這會是一場夢呢!”

史一剛話音落,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沒人能夠想清楚,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們究竟是會選擇現在這種有名聲、有錢的生活,還是當初那段什麼都沒有,卻很快樂的時光。

又或許,如果現在的我,能夠跟多年前的我相遇的話,也許我們的關係,會是互相羨慕的吧。

一段往事,讓大家的情緒都受到了很深的觸動,索性這種回憶雖然會給人帶來傷悲,但還不至於讓人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時間很快到達了十一點,我們也開始登車,因爲我和楊濤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一個檢票員還很熱心的讓我們倆走了殘疾人通道,引得史一剛和糖糖大笑連連。

之前我選擇坐火車,本來是想着看看沿途的風景,但是架不住被史一剛折騰的,實在是起牀太早了,上車之後,我直接找乘務員補了一張臥鋪票,躺在牀上就開睡,一路睡到了終點站。

我們買的這趟車,是故意挑的慢車,爲的就是享受旅途的樂趣,但是我卻睡了一天,什麼都沒享受到,等我們下車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車站門口,我吹着清爽的晚風,看着大L這座跟我們產生了無數故事的城市,心中感慨萬千。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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