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濤和史一剛我們三個人離開拆遷工地，走出南苑河灣小區之後，一起坐進了楊濤用來盯梢的那臺車裡，可能是因爲大洋的死，史一剛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一路上都沒有跟我們交流，看見史一剛這副模樣，我也沒有再勸，其實不管是平日裡那個嘻嘻哈哈的史一剛，還是如今這個越來越冷漠無情的我，我們這圈人的骨子裡，似乎都帶着天生的憂鬱和一抹悲天憫人的情懷，只是我已經能夠將所有柔軟的情緒剋制在心底，而史一剛卻一如既往的把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
‘鈴鈴鈴！’
我這邊剛坐進車裡沒幾分鐘，蒼哥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我看了一下號碼，按下了接聽：“喂，蒼哥？”
“小飛，我已經進市區了，正在往你那邊走，你那邊怎麼樣，什麼情況了？”蒼哥開口問了一句。
“你別來了，事辦砸了。”我停頓了一下：“冷磊又跑了。”
“這個王八蛋，命這麼大嗎？”蒼哥有些意外：“他怎麼跑的？”
“你不是都說了麼，命大唄。”我停頓了一下：“不過也沒關係，我有辦法能找到他，咱們接觸他的機會，還有很多。”
“呵呵，還真是禍害遺千年。”蒼哥聞言一笑：“怎麼樣，用我過去接你嗎？”
“不用，我在市區轉一圈，然後就回辦事處了。”
“好，那你今天別玩太晚，記得早點回來，明天一早，咱們還得一起回礦區呢。”蒼哥迴應了一句。
“回礦區？”我微微一怔：“那些遇難礦工的家屬又去鬧事了？”
“沒有，不是他們的事，之前那些員工的家屬，咱們都給出了賠償，一些獅子大開口的，都被我清走了，現在他們正在法院起訴，而礦區這邊也聘請了專業的律師團跟他們打官司，那件事已經不需要咱們操心了。”蒼哥解釋了一句，隨後繼續道：“今天晚上，你大哥跟幾個有關部門的人吃了一頓飯，初步計劃談的不錯，明天一早，勘測隊就得上山，因爲咱們要避開艾家村那塊合格的地塊，然後選擇一個儘量可行的替代品，這樣的話就需要漫山遍野的打點、測量，到時候好幾個勘測隊同時行動，自然需要有咱們的人陪同，而且附近那些村子的老百姓，看見咱們這麼大規模的行動，肯定也以爲有油水可撈，會組團來阻礙測量，然後訛錢什麼的，這些事，都得咱們處理。”
“行，我知道了。”聽完蒼哥的話，我微微點頭：“雖然麻煩一點，但是礦區的新尾礦庫能夠修建起來，肯定是好事。”
“是啊，總之你今天晚上別玩得太瘋，記得早點回公司。”
我苦笑一聲：“現在冷磊都他媽跑了，你覺得我玩的起來麼？”
“呵呵，渾小子。”蒼哥咧嘴一笑，掛斷了電話。
我跟蒼哥通了個電話之後，也開着車開始往市區方向走，等趕到市區以後，我看着史一剛頹廢的神色，打了一把方向，開車向天獅洗浴的方向趕去，接着把車停在了洗浴樓下，轉頭看着後座的史一剛：“行了，別哭喪個臉了，走吧，進去好好洗個澡，放鬆一下，然後回家睡覺。”
“其實自從阿振死後，我就一直挺恨冷磊的，無時無刻不想殺了他給阿振報仇，這股恨意一直過了這麼久，也在我的心中絲毫沒有減退。”史一剛說出了離開南苑河灣之後的第一句話，接着微微擡頭，眼神特別迷茫的看向了我：“哥，你說如果張嘯虞和四狗子知道了大洋是死在了我手裡，他們會像我想殺冷磊一樣的，想要殺了我嗎？”
“放心吧，不會的。”看見史一剛這副迷茫和自責的模樣，我把手伸到後面，在他的頭上拍了一把：“你記住，今天大洋就是死在了冷磊手裡，雖然槍是你開的，但是歸根結底，這件事情也是因爲冷磊而起，何況大洋又是自己做出選擇去擋槍口的，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大洋選擇在一件與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上送了性命，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的宿命。”
“剛子，小飛說的沒錯，大洋的死，就是他的命！今天他拼命的架勢你又不是沒看見，不管當時那把槍在咱們三個誰手裡，大洋都會選擇爲冷磊擋槍的。”楊濤也跟着寬慰了一句。
史一剛低下了頭：“可是不管怎麼說，不管大洋是出於什麼目的，他畢竟之前救了我一命，可我卻恩將仇報的殺了他，這件事，我心裡過不去這個坎。”
“過不去，那就讓它在你心裡放着，總之你記住，大洋的死與你無關。”話音落，我伸手推開了車門：“走吧，先洗去着滿身污穢再說。”
我們三個人下車之後，先是用車上的礦泉水洗了一下身上的血什麼的，隨後邁步走進了洗浴裡面，天獅洗浴裡面，除了公共浴池，還有那種單人的小房間，裡面有一個溫泉的小泡池，楊濤我們三個也沒在一起，分別開了三個小單間。
我走進小房間之後，褪去衣服，邁步坐進了水溫三十六度的微溫浴池內，讓水溫平緩着自己的情緒，胳膊的傷口無意間碰到了水，感覺無比的疼痛，也將水染得一抹殷紅。
我坐在溫泉池內，喝着服務生送來的碧螺春，等待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左右，拿過手機，翻出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喂。”很快，電話那端就傳來了四狗子極度沙啞的聲音，通過聽筒，我都能感覺到他心底的悲傷，嘯虞和四狗子、大洋三個人，是在嘯虞當年去大L上學的時候認識的，後來三個人又一起退學去社會上混，彼此間經歷了很多風風雨雨，所以感情很深厚，想來四狗子面對大洋的死，應該就像我當初面對阿振的死亡一樣，是那種真正發自心底的悲痛欲絕。
“大洋的屍體，安頓好了嗎？”我輕聲詢問了一句。
“如果你給我打這個電話，是爲了問這件事的話，就掛了吧。”四狗子的聲音無比的疲倦：“我現在真的沒有心情跟你交談。”
“大洋死了，你心裡很難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真的。”我繼續開口：“因爲我當初有很多特別要好的朋友，都死在了冷磊這個禍害手裡，算起來，我們都是受害者。”
“這不一樣！這不一樣你懂嗎！”四狗子的情緒忽然激動了起來：“你身邊的那些人死了，是因爲恩怨和利益死的！可是大洋呢？我們根本就不是你們這個圈子的人，你憑什麼要讓大洋付出代價？！”
“是啊，大洋憑什麼要爲我們的恩怨付出代價呢？”我同樣問了一句，隨後做了個深呼吸：“但是這件事你該去問張嘯虞，或者問冷磊，但絕對不是來問我，因爲我一直以來的初衷，就是希望張嘯虞可以置身事外，不要插手我們的事情，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在我眼裡，你和冷磊是一丘之貉，你們都是他媽的災星！你們這些人裡面，沒有一個好東西！”四狗子是個直性子，毫不留情的罵了我一句。
“或許吧，雖然大洋死在了冷磊手裡，但我也確實佔有一定的責任，因爲這畢竟是我跟冷磊的恩怨。”聽完四狗子的話，我咧開嘴笑了笑：“但是你知道嗎，其實在這件事情裡，最可憐的人不是大洋，而是你，畢竟大洋已死，兩眼一閉，已經什麼都不用去關心了，但是你還得獨自承受真相，對吧？”
“真相？什麼真相？”四狗子追問了一句。
我點燃了一支菸，輕聲開口道：“大洋死在了冷磊手裡，但是冷磊還會再聯絡張嘯虞的，而且張嘯虞也會幫他，你信嗎？”
“你他媽放屁！張嘯虞不會幫助一個殺了我們兄弟的畜生！”四狗子怒吼了一句。
“你別忘了，你口中所謂的這個畜生，張嘯虞直到現在，還在拿他當兄弟。”我沒有在乎四狗子的情緒，自顧道：“我們打個賭吧，我就賭冷磊一定還會聯繫張嘯虞，而嘯虞也會繼續幫助冷磊，只不過他爲了照顧你的情緒，這一切都是在暗中進行的，不會讓你知曉，你信麼？”
“不會的！不會的！”四狗子大口喘着粗氣：“我不相信張嘯虞會做出這種讓大洋在死後都難以瞑目的事情來！”
“他會的。”我聲音很低，但又不容置疑的開口：“我們做個交易吧，怎麼樣？”
四狗子在電話那端沉默了一下：“什麼交易？”
“冷磊一定會再次聯繫張嘯虞，張嘯虞也絕對會幫他，你要做的，就是查到張嘯虞把冷磊安置在了什麼地方，然後把地址報給我，我的籌碼，就是幫你除掉他，或者說，是爲了我們去除掉他。”我停頓了一下：“我知道，因爲大洋的死，你已經不把我當做朋友了，可是在冷磊這件事情上，我們的仇恨是一樣的，憑你的能力，除不掉冷磊，怎麼樣，合作嗎？”
四狗子沉默了幾秒鐘，咬牙切齒的開口：“你在利用我！你想挑撥離間，你想讓我跟張嘯虞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