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紅仰別墅的會議室內。
我坐在靠近門口的椅子上，聽見鞏輝對萬紅仰的迴應之後，當即一愣。
雖然我跟鞏輝這些人素不相識，但是我之前去過大L，對於柴華南的名聲也有所耳聞，他在大L那邊，已經是觸了頂的江湖大哥，不僅威名赫赫，而且手下還有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身上還披着無數的榮譽光環，這一點，從剛剛雷鋼在樓下喊話，說萬紅仰去大L，第一站得先去拜訪柴華南，也能從中看出一二。
可是我不論如何也沒想明白，既然鞏輝和雷鋼這些人說自己跟萬紅仰是平輩，那麼也就是說，柴華南的地位應該高出萬紅仰一輩纔對，可是爲什麼柴華南遇見困難，鞏輝這些人卻會求到萬紅仰頭上呢？
“我早就跟你們說過，江湖跟權力比起來，什麼都不是，哪怕老柴比我高出了那麼多，也是如此。”正在我這邊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萬紅仰的一句話，將話題繼續了下去，他同樣點燃了一支菸，轉頭看向了鞏輝：“最近這些年，老柴的步子越邁越大，身份地位也越走越高，現在他的船翻了，你感覺我可能是那個力挽狂瀾之人嗎？”
“老萬，咱們的身份定位不同，所以站在你的位置上，應該比我更清楚，跟權比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塵埃，現在聚鼎集團已經被人盯上了，在這種情況下，聚鼎的背景再強大都沒用。”鞏輝停頓了一下：“柴爺是個腰桿很硬的人，面對聚鼎集團大廈將傾，他不可能爲了苟活去彎腰求人，因爲他知道，自從聚鼎集團開始倒下的那一刻，就說明我們已經被身後的人放棄了。”
聽完鞏輝的一番話，我忽然想起了當初萬紅仰的那句話，權、商、黑，這三個階層組成的圈子當中，江湖中人永遠都是那把隨時能夠被拋棄的槍，即使柴華南已經躍過龍門，從江湖中人搖身一變，成了一方商賈大戶，可是真有人想讓你倒下的時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能憑空跳出來一籮筐的理由。
萬紅仰聽完鞏輝的一番話，也微微點頭：“是啊，別管你們聚鼎集團現在再怎麼白，但你們起步的時候，身上的髒事也確實不少，如果有人想動你們，翻起舊賬來也很容易，可是說真的，我並不覺得我會是你們聚鼎集團的救星。”
“你確實不是。”鞏輝並沒有否認萬紅仰的話：“現在聚鼎集團危機重重，柴爺不想在這種危難關頭，像個懦夫一樣去四處求人，他已經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但是我們這些他手下的兄弟，卻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大哥沒了。”
萬紅仰沉默不語。
“我們這次出來，沿途一共規劃了六處地點，你這裡是第一處，這些關係，全都是我們還算熟識，並且能在這件事情裡幫上忙的關係，我們深知憑我們的背景和交際圈，不可能讓聚鼎集團平安渡劫，但我們至少得保住自己大哥的命。”鞏輝很現實的補充道。
“你這個想法沒錯，既然聚鼎要倒，那現在肯定已經有人盯上了這一尊龐然大物，只是還不知道，它最後會被消化進誰的腰包。”萬紅仰微微一笑：“柴華南想活命，必須把聚鼎集團吐出來。”
“這一點我們已經想到了，而且也做好了心理準備。”鞏輝點了點頭，看向了萬紅仰：“你也知道，既然聚鼎集團已經被人盯上了，那麼任何巨大的動作，都會加速公司滅亡的進程，所以公司的資金和產業，已經被我們內部封鎖了，賬上的資金不會動，產業所有權也不會發生變化。”
“嗯，這步棋走得不錯，聚鼎的資產如果被轉移了，或許你們今天連出現在這裡的機會都沒有。”萬紅仰喝着茶水，輕聲評價了一句：“老柴之所以被收拾，都是因爲一些舊事，他短期內沒得罪過什麼人，而且也沒和什麼人保持着密切的往來，只要不激進，別太引起什麼人的注意，而且願意舍財，他就還能活。”
“老萬，雖然現在聚鼎集團日薄西山，但我們不會讓你白幫忙的，這麼多年來，聚鼎集團名下還有很大一部分的產業，沒有登記在總公司的名下，以及一些參了股，但是沒有明面合同的業務，還有我們這些兄弟們多年準備下的私產，所有的清單我都帶來了，你只要能幫忙，想要什麼，在裡面隨便挑。”鞏輝毫不猶豫的迴應道。
“我記着幾年前，你們聚鼎曾經進行過一次擴張，當時在沈Y修建了一座橡膠廠，沒錯吧？”萬紅仰笑眯眯的問道：“我的一個朋友，始終對這個行業比較感興趣。”
“沒錯，那家橡膠廠登記在我名下，只要你能幫忙，隨時可以過戶給你。”曲寶生聽見這話，毫不猶豫的開口。
“對了，我還聽說，曾經有一個澳M的商人在北方遇見困難，當初是找的老柴幫忙解決，事後他將南方那邊一家民營航空公司百分之四的股份，作爲酬謝送給了老柴。”萬紅仰笑眯眯的看着幾個人：“這件事是真的假的？”
“外界的人都在傳，你老萬爲了錢可以六親不認，而且在金錢方面的嗅覺十分靈敏，果然所言非虛。”吳定遠聽完柴華南的話，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你說的私營航空公司股份，在我身上掛着，而且這份籌碼，是我們這一行當中，最重要的籌碼之一，因爲民營航空公司的股份，除了經濟價值，還有很大的政治意義，所以航空公司這百分之四的股份，算是我們這一行的底牌之一，不過既然是底牌嘛，就總得有打出去的時候，你想拿走它，可以，但是你得讓我知道，你憑什麼能把它拿走，對吧？”
“我既然敢要你們的東西，自然就有伸手的底氣。”萬紅仰淡然一笑：“把我要的東西留下，我能讓你們這一圈不算白跑。”
“嗯？”雷鋼聽見萬紅仰的迴應，坐直了身體：“你這話什麼意思？”
“之前大輝對我說，你們的底線是保住老柴的命，而我就是你們的底線。”萬紅仰身體微微後仰，靠在了椅子上：“你們把我想要的東西留下，我可以保老柴不死，這樣一來，你們接下來再去跟其他人談判，最起碼也就有了底氣，因爲你們知道自己的退路在哪裡，對嗎？”
萬紅仰話音落，房間裡的人全都陷入了沉默，我看着萬紅仰志得意滿的神情，也暗罵了一句老狐狸，此刻從他們雙方的對話中，我已經聽出來了，柴華南確實是個比較牛逼的大哥，不管是段位還是資產，都不是我們這種小城市的混子所能比擬的，他之所以被人盯上了，除了因爲陳年舊事之外，也因爲他的資產確實雄厚，並且引人覬覦，這纔有人準備在辦別人的時候，順便把柴華南的聚鼎集團給吞了，看起來，想動柴華南的人，還是個很牛逼的大人物，讓他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而柴華南作爲榮耀一方的江湖大哥，手下的鞏輝和雷鋼、曲寶生、吳定遠這些人自然也不是等閒之輩，跟柴華南混了這麼多年，手裡都有自己的一攤子事業，自從聚鼎集團被人盯住之後，他們這些人爲了保住柴華南，都開始把自己的家底和手裡能動的資產全拿了出來，力求保住柴華南平安，而聚鼎集團既然有那麼大的體量，他們手裡自然會有一些比較有價值的東西，而萬紅仰找鞏輝他們要的東西，就是這其中比較引人注目的兩樣。
不得不說，柴華南此刻的做法，明顯有些趁人之危，而且有些落井下石的感覺，按照吳定遠的意思，他們手裡最大的底牌，應該就是那份航空公司的股份了，而且這份東西，還是他們最大的依仗，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們是準備用這份東西，爲柴華南爭取到最大的保障的，但是萬紅仰只給了他們一個最輕的承諾，就想把東西拿走，此刻我站在鞏輝他們的角度上想了一下，也感覺他們被萬紅仰逼得有些左右爲難，因爲萬紅仰答應保柴華南不死，這一點對鞏輝他們來說，確實至關重要，因爲只有確認把人命保住，他們才能繼續往下活動柴華南刑期的事，畢竟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人還會不會見他們，從他們急迫的時間和角度上來看，萬紅仰的承諾雖然輕，卻又十分重要，不得不說，萬紅仰這個王八犢子，確實是個談判的高手，而且十分精通於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
半晌後，萬紅仰看見鞏輝等人集體緘默，不疾不徐的讓趙磊幫他續着水，笑吟吟的看着衆人，其實談判到了這種時候，拼的就是雙方對情緒的掌控，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老萬，我們這趟出來，說白了，就是爲了散盡家財而來的，所以對東西送出去，我們不心疼。”鞏輝最終還是妥協了，做了個深呼吸：“我們能接受你的條件，但是對於保命這個詞，我有爭議，畢竟死緩和無期也算是把命保住了，對吧。”
“嗯，沒錯。”萬紅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但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