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張琳墓前這一醉,就是一天一夜的時間,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去,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凌晨四點了,舉目四望,公墓中萬籟俱寂,隨着晚風吹動松濤,無數紙錢漫天飛舞。
看了一下手機,有很多未接電話,也懶得理會,打開手機的手電,往身邊照了一下,拿起煙盒,點燃了一支菸。
重新關閉手電以後,視線內再度變得漆黑一片,整個墓園當中,只有我手中的菸頭還在閃爍着淡淡瑩芒。
或許是因爲宿醉的關係,我的頭變得劇痛無比,彷彿快要炸裂一般,胃裡也不住的翻騰,還有一種被灼燒的感覺,夜風徐徐,終於讓我的情緒安靜了下來,或許是因爲睡在野外的關係,我身上也到處都傳來疼痛感,重新靠在墓園的欄杆上,於朦朧夜色中看着張琳墓碑的輪廓發呆。
這一坐,就再次做到了天明,隨後遠處的山脈被鍍上霞光,半邊驕陽露出臉龐,等陽光徹底將黑暗驅散之後,我扶着墓園的欄杆起身,開始低下頭,安靜的收拾着地上殘破的酒瓶,之前被任哥帶來的一束鮮花,已經在低溫下變得有些枯萎,我握着袖口,輕輕擦拭着墓碑上張琳的照片,順着山坡放眼北望,這片墓園中,似乎有我太多熟悉的面龐。
‘鈴鈴鈴!’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劃破了墓園中清晨的寂靜,也驚起了不遠處樹叢中的幾隻飛鳥,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按下了接聽:“東哥。”
“你在墓園?”電話對面,東哥直言向我問了一句。
“對。”我點頭應了一聲。
“張琳的事,讓你挺不舒服的吧。”東哥停頓了一下:“節哀。”
“談不上有多麼不舒服,張琳自從踏進這一行開始,結局就已經註定了,這種事,不是我能夠左右的。”
“國豪判了,你知道嗎?”
“任哥對我說了。”我點了點頭:“對於國豪來說,判了未必是壞事,五年而已,很快就會過去的。”
“是啊,也許真的未必是壞事。”東哥應了一聲,隨後話鋒一轉:“對了,礦區的尾礦庫完工了,今天有個啓動儀式,你過來嗎?”
“算了,我就不去了。”我微微搖頭,把張琳的墓前清理好了之後,拎着裝有垃圾的塑料袋,因爲還沒有徹底性就,搖搖晃晃的向外走去。
“既然不想來,那就算了。”東哥停頓了一下:“好好調整一下心態,我知道這件事對你的打擊挺大,但你總得面對。”
“放心吧,我能調整。”聽完東哥的安慰,我調整了一下情緒,聲音平和的迴應了一句,畢竟張琳的離開,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而且現在所有的罪魁禍首都已經伏法了,我再哭天搶地,也於事無補。
掛斷東哥的電話之後,我一個人離開了墓園,驅車向金海大廈走去,等返回到辦事處的時候,裡面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想來應該是都去參加礦區那邊的啓用儀式了,對於盛東礦區來說,今天是個大日子,因爲新的尾礦庫落成,也就意味着盛東礦區可以重新啓動,並且沒有了後顧之憂,終於可以平穩運行了,按理來說,這應該是是一個值得讓人欣喜若狂的日子,只是我此刻的心境確實很亂,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很快,我就走回了自己的臥室,推開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撲面而來,往房間裡走了幾步,裡面的一切都被收拾的很乾淨,牀單、被罩、妥協、水杯、茶具、垃圾簍……所有的一切都換了新的,似乎根本沒有人在這裡生活過一樣,我知道,這是張琳在離開的那一天收拾的,可是我沒想到,她竟然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換掉了,抹除了一切她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就彷彿我的生活中,從來都沒有過這麼一個人一樣,或許張琳比我想的清楚,因爲她清楚,那一天她只要去了山上,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她怕我看到這一切會想起她,抹除房間裡的一切,仍舊是張琳對我的一種保護。
……
我躺在張琳睡了很久的牀上,卻感受不到絲毫張琳的氣息,腦海中想着我們的點點滴滴,很快沉沉睡去。
我躺在房間裡,一覺又睡了整整一天,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去,我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燈火璀璨的城市,轉頭點燃了一支菸,不知道爲什麼,一天沒吃東西的我,就像感覺不到餓一樣,只是特別特別的累,而且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昨天凍了一夜,有些感冒的緣故,推開房門,走廊裡仍舊漆黑一片,所有人都沒有回來,想來也是,今天尾礦庫能夠投入使用了,也就意味着盛東礦區度過了最艱難的劫難,大家肯定是要慶祝一番的。
‘嗡嗡!’
正當我走神的時候,被調成靜音的手機開始不住的震動,我拿起來看了一眼,電話是史一剛打來的,再一看屏幕頂端的提示,竟然有二十幾個未接電話,於是伸手按下了接聽:“喂,小剛?”
“哥,出事了!出大事了!”電話對面,史一剛聲音急促的開口迴應道。
“怎麼了,別急,慢慢說。”聽見史一剛急促的語氣,我心裡‘咯噔’一聲:“誰出事了?”
“不是單個的人出事了,是公司出事了。”史一剛這時候特別着急,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東哥和老舅被抓了。”
“你說什麼?”聽完史一剛的話,我不覺間從椅子上站起了身:“什麼叫被抓了,被誰抓了?”
“很多!很多部門的聯合行動!”
“官方抓的?!”我再次坐直了身體:“什麼名目?”
“不知道。”史一剛語速很快的迴應了一句:“今天白天,我們在礦區那邊處理完尾礦庫的啓動儀式之後,東哥在市裡舉辦了一個晚宴,而且除了公司裡的人,還有東哥的很多朋友,跟盛東公司的很多關係一起參加,本來一切都進行的好好地,晚宴到了一半的時候,我發現每張桌子上都沒煙了,就去樓下的車裡拿了幾條煙,結果還沒等往回走,就發現很多警察和私家車停在了酒店樓下,隨後下來了很多人,穿什麼樣制服的都有,一窩蜂涌進了酒店裡,當時我也沒認爲他們是奔着盛東公司來的,還繼續往裡走,但是剛一進大廳,就發現東哥和老舅頭上罩着黑色的頭套,被人給帶出了酒店,不僅是東哥,就連二哥和小濤,還有大龍、小胖他們也都被帶走了,我也就是爲了下樓拿煙,要不然連我都他媽懸了,哥,怎麼辦啊?”
“全抓了?”聽完史一剛的話,我腦海中一聲轟響,因爲在安壤這個地方,憑藉東哥的社會關係,他是絕對不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況,被人從酒店帶走的,而且就連二哥他們都被帶走了,這肯定是不正常的,想到這裡,我語速很快的繼續問道:“他們那些人被捕的時候,有沒有出事傳喚證什麼的,或者表明身份,以及說沒說東哥他們涉嫌什麼罪名?”
“我不知道,我看見東哥他們被帶走之後,就改道走向了酒店後廚,沒有上樓。”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現在馬上給我查清東哥他們到底涉嫌什麼罪名,還有帶走他們的是誰,速度一定要快!”我做了一個深呼吸:“酒店裡有那麼多咱們的關係,他們既然能夠任由東哥被帶走,這件事肯定不正常,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問清楚!”
“明白!”史一剛快速應了一聲。
“蒼哥呢,他沒參加晚宴嗎?”
“不知道,場景太亂了,我沒注意到他。”
“你們在哪家酒店吃的飯?”
“渤海漁港。”
“儘快去問吧,問完了立刻給我回消息。”
“好!”
我這邊掛斷史一剛的電話之後,直接給蒼哥撥了過去,號碼一直在響,但是五人接聽,打了兩遍電話之後,我猶豫了一下,很快撥通了公司前臺的一個電話。
“喂,韓哥?”很快,電話對面那一段就傳來了一個女孩的聲音。
“我問你,公司裡是不是有一串備用鑰匙,可以打開所有房門的那個?”
“對啊,有這麼一串鑰匙。”
“在哪放着呢?”
“這串鑰匙,一直都是駱哥保管的,着我可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聽完女孩的迴應,我掛斷她的電話,邁步就往蒼哥的辦公室跑了過去,接着一擰房門,沒有上鎖,直接就給推開了,我進門之後,一邊翻箱倒櫃,一邊撥通了任哥的電話號碼。
“喂,怎麼了?”任哥的聲音傳來。
“東哥被抓的消息,你聽說了嗎?”我速度很快的翻找着蒼哥辦公桌的抽屜,同時大聲向任哥發問道。
“楚東被抓了?”任哥楞了一下:“什麼時候的事?”
“剛剛發生的事,應該還不到二十分鐘。”我語速很快的解釋着:“去的是警車,不光東哥一個人,還有盛東公司的好幾個人都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