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哥的辦公室出門以後,我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半夜兩點了,我心裡想着胡成林的事,心情也挺煩悶的,我並不是在埋怨東哥的做法,甚至從心底來說,我還挺能理解東哥的,我們來到龍城之後,唯一的利益來源,就是牧草收購的那筆利潤,但是一段時間下來,那些錢早就被消耗的差不多了,此時我們雖然在龍城有了個辦事處,看起來勢力穩固了不少,但真正處在覈心位置的人,大家心裡都清楚,現在的盛東,依舊是那個四處漏風的空殼子。
度假村與酒樓承建的事,當初說好的是我們跟大普雙方一起合作運轉,但是自從東哥和大普因爲紀思博起了衝突之後,我已經好久都沒看見大普那邊的人來辦事處了,以這種局勢來看,大普就算說要忽然撤資,我都不會感覺意外,所以東哥在這個時候去壓榨胡成林這些人,我也多少能理解一些他的用意,這本就是個人吃人的社會,我們不想被餓死,那就必然得出現替我們餓死的人。
腦子裡一直想着這些事,我感覺心煩意亂的,身上也很疲倦,打算回房間裡去睡覺,誰知道還沒走幾步,我就被葫蘆哥一把拉住了:“哎!你幹啥去呀?”
我沒好氣的看了葫蘆哥一眼:“睡覺唄!這大半夜的,我能幹嘛去。”
“別睡了,咱倆洗個澡去吧。”
“不去!”我伸手指了一下葫蘆哥帶着傷口的胳膊:“你都這樣了,還洗什麼澡啊?”
“我又不是去鹽鹼地洗澡,有傷怕啥的。”葫蘆哥無所謂的擺了下手:“等一會趙淮陽和毛毛回來,叫上他倆,咱們一起去。”
聽完葫蘆哥的話,我頓時一愣:“帶上他倆?”
“對唄……”葫蘆哥嘆着氣點了下頭:“趙淮陽、毛毛、大樂,這三個人當初是一起加入公司的,現在大樂叛變了,那趙淮陽和毛毛心裡,肯定也會有別的想法,這種時候如果不把他們安撫好了,以後肯定會出事端的。”
“你不怕他們倆也是鬼啊?”我想起大樂把刀抵在我脖子上那時候的神情,心有餘悸的問道。
“沒事,就算他們是鬼,也無所謂,自己人有自己人的用法,內鬼有內鬼的用法!”葫蘆哥滿臉的無所謂:“咱們現在已經慢慢的好起來了,以後的盛東公司,只會越做越大,到時候旗下會有數不清的員工,沒有人能保證他們都是絕對乾淨的,我們總不能因爲懷疑別人是內鬼,就不用外面的人吧,一個團隊就像一個新陳代謝系統,如果沒有新鮮血液不斷加入進來,那麼等待它的,就只有逐漸消亡。”
“嗯!有道理!”聽完葫蘆哥的話,我點了下頭,隨後轉身就走:“那你去安撫他們吧,我回去睡覺了,明天一早,我還要回安壤呢!”
“哎!你這孩子,咋這麼犟呢,合着我剛纔跟你說的那些話,全都白說了?”葫蘆哥有點不高興的拽着我:“還是哥們不?當初你捱揍的時候,我跑過嗎?”
“你沒跑過嗎?”我頓時鄙夷的看着葫蘆哥:“每次打架,頂你跑的最快!”
“行,那咱們不提這個,我問你,我是你哥不?”
我一看葫蘆哥要走煽情路線,頓時無語:“你既然要安撫他們,那你就自己跟他們談去唄,非得拽着我幹嘛!”
“操!當初他們三個是被我一塊拉來的,現在忽然少了一個,萬一趙淮陽和毛毛一激動,把我揍了咋整?”
“你可真能扯犢子!行,那走吧!”我被葫蘆哥幾句話給嘮的,也沒什麼睏意了,只能無奈的點頭應允。
我們倆隨便找了個辦公室,坐了半個小時左右,葫蘆哥就接到了趙淮陽打來的電話,隨後我們倆一起下樓。
樓下,我的凱越停在門口,趙淮陽看見我們下樓了,緩緩降下了車窗,笑看着我們:“啥指示啊,都到家門口了,也不讓我們上樓。”
‘咣噹!’
葫蘆哥拽開車門,一屁股坐進了車裡:“沒啥事,忙了好幾天了,請你們洗個澡,走吧,聖水瑤池!”
“其他人不去啊?”趙淮陽看了看空蕩蕩的院子,扭頭問了一句。
我點了下頭:“他們有別的事,走吧!”
“行!”趙淮陽也沒多問,直接踩着油門,將車調頭。
車上。
“淮陽,毛毛、大樂你們三個人在一起,多久了?”葫蘆哥在後座上抽着煙,宛若聊天似的問道。
趙淮陽聽見問題,想都沒想就笑着開口了:“嗯,毛毛和大樂是同村,又是小學同學,到了初中之後,我們三個又成了同學,粗略一算,也有五六年了吧。”
“啊,那你們的感情應該不錯啊!”
“可不是麼,我們都是農村的,到了初中之後就開始住校,當時宿舍裡的八個人磕頭拜了把子,但走到最後的,就剩我們仨了。”
“其餘人呢?”
“當年宿舍的八個人裡,我是老二,大樂老三,毛毛老五,我們那時候都是學生,大家又是磕頭兄弟,所以開始的時候都很單純,關係也特別好,直到後來慢慢接觸社會了,味道就全變了,我們哥幾個下了校門之後,大樂、毛毛我們三個在一個賣羊雜湯的店裡打工,而老七和老八的家裡比較有錢,他們倆投了四十多萬,合夥開了一個洗車場,慢慢的也就不跟我們這些人聯繫了,最後一次見面,是我們哥八個約好了,在結拜紀念日那天聚會喝酒,當天大家心情都特別不錯,沒一會就喝多了,大樂就像上學的時候一樣,奔着老八的屁股蛋子踢了一腳,但是老八喝醉了,回手就給了大樂一個嘴巴子。”
“打臉了?”葫蘆哥聽見這件事,頓時一愣。
“唉……”提起這件事,毛毛也嘆了口氣:“上學的時候,大樂跟老八的關係最好,老八平時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大樂總是玩命的幫他,大樂這個人哪都好,就兩個毛病,第一是太小心眼,第二就是太天真,那天聚會的時候,我們都能明顯感覺到,老七和老八很瞧不起我們這一桌人,但只有大樂沒察覺出來,他還以爲大家的感情,會跟上學時候一樣呢,他踢完老八一腳之後,老八感覺自己臉上掛不住了,就給了大樂一個嘴巴子,當時大樂特別生氣,就跟老八打起來了。”
“後來呢?”
趙淮陽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不少:“後來老七和老八叫來了不少社會上的朋友,要揍大樂,當時其他人都不敢勸,只有我和毛毛站出來了,老八一點面子都沒給我們,在飯店門前把我們三個一頓打,最後還找人強行按着大樂,給他跪下了。”
“就因爲一個玩笑,至於嗎?”聽見這件事情,我感覺特別匪夷所思。
“呵呵,我也想不明白,就因爲這麼一個玩笑的小事,至於嗎。”趙淮陽語氣也變得煩躁了起來:“真正打擊大樂的,還並不是他捱了打,而是老八指着他鼻子罵了一句:‘你李學樂,這輩子在我面前都是個狗籃子。’就是這句話,徹底把大樂的心給傷透了,也是從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了這個社會上,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別管你們曾經是多好的兄弟,等大家都成熟了之後,最後還是得用金錢去衡量社會地位。”
“操!”我作爲一個旁觀者,憤憤不平的罵了一句,也有點能理解大樂的心情了,畢竟當初冷磊我們倆決裂的時候,我也被索強傷害過。
葫蘆哥聽完,倒是沒什麼表情波動:“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毛毛搖了搖頭:“也沒有,那件事情過後不久,老七就得癌症了,淋巴癌,大樂知道這件事以後,就跟得了精神病一樣,每天都幻想着自己出人頭地,他說過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親眼看着老七死,然後把老八打跪下,大樂說,他跟老七、老八的矛盾已經沒法調和了,只能等老七死了,他再去老七的墳頭,跟他好好嘮嘮。”說到這裡,毛毛自嘲的一笑:“從那天開始,大樂就讓我和淮陽陪他混社會,我們倆也是怕大樂會憋出什麼毛病來,就同意了,這麼多年來,大樂一直就牟足了心氣要混起來,去報復老七和老八,但是我跟淮陽都清楚,就靠我們這麼瞎JB混,這輩子都沒辦法追上老八他們的腳步,畢竟人家的家境在那擺着呢,我們三個辛辛苦苦打工半年,賺的那點錢,都不一定夠人家那個洗車行一年的水電費,拿啥跟人家拼啊!”
“人這一輩子,啥事都能做,但是千萬別自己看不起自己,一個自暴自棄的人,別人更不會幫你!”葫蘆哥評價了一句,隨手在車上拿起了一個半瓶的可樂,打開喝了一口。
“但凡有一點希望,誰願意貶低自己啊,但我們這種小混子,想跟老八他們那種家庭條件去比,也確實可笑。”提起以前的那些事,趙淮陽跟毛毛兩個人,臉色都複雜了起來。
聽見他們幾個原來的故事,我特別的感同身受,就像當初混在一個圈子裡的磊磊我們,我那時候也認爲大家是肩膀齊爲弟兄,誰能想到今天的我們,竟然會變成敵人呢,成長帶給人的東西很多,但不置可否的,長大後的我們,在成熟的同時,心也變髒了。
在車上一路聊着天,我們的車很快就停在了聖水瑤池門口,隨後大家各自下車,向洗浴裡面走去,進了洗浴之後,我的心情更加複雜了,之前我真的沒想到,趙淮陽、毛毛、大樂他們三個人的感情會那麼深,這時候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他們大樂叛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