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劇豐的一席話,旁邊的史一剛已經變得一臉駭然:“哥們,就爲了學個燒烤,你差不多跑遍了小半個中國,至於嗎?”
“哈哈!”聽完史一剛的問題,劇豐挺開心的咧開嘴笑了:“別說你了,那時候就連我自己都在問我自己,就爲了開個燒烤店,把自己累得像條死狗一樣,到底值不值得,但是!”劇豐說着話,伸手拍了拍面前的辦公桌,隨後指着偌大的燒烤店:“走到今天,不管別人對我的評價怎麼樣,但是我絕對能拍着胸脯子對自己說,那一年吃的苦、遭的罪,值了!也許是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吧,但是我相信,不論身處那個行業的人,只要他對於自己的所處的行業,有一種近乎偏執的癡迷,那麼他就一定會得到應有的回報,就像你們在社會上混一樣,你們都想將來成爲名動一方的社會大哥,而我呢,我就想做安壤的燒烤大王!”
“你這種執着勁,挺嚇人啊!”我跟着一笑,跟劇豐捧了下杯:“能把燒烤研究到這一步,你能成事,是必然的。”
“是啊!正因爲我的這種堅持,把我父母也嚇着了,他們開始的時候都覺得我瘋了,直到最後,我媽看見我一年瘦了四十斤,掉着眼淚說我長大了,決定支持我創業,把我們家所有的拆遷款都拿出來,給我租了這個店面。”劇豐抿着嘴脣頓了一下:“我現在不敢說放眼全省,但是至少整個安壤市,絕對沒有哪個人會比我更瞭解燒烤的手藝,更不會有哪個燒烤店,會比我這裡的種類繁多。”
“哎!那你是怎麼把對面的炎焱燒烤擠黃的呢?”史一剛顯然對劇胖子的創業路不感興趣,呲牙岔開了話題。
“說起這個事,還真是挺有意思的,當初我媽給我拿錢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想的,就跟着魔了一樣,一心想把燒烤店還開在炎焱燒烤旁邊,最後選來選去,就選中了現在的這個房子,當初我跟房主談房租的時候,她說這裡的租金一年三十五萬,我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而房主知道我租房子,是爲了開燒烤店,看我的眼神都變了,當時我臉上毫無波瀾,但心裡也慌的一逼,因爲沒有人比我更知道這些錢的意義了,這些錢,都是我爸媽用一個個饅頭捏出來的,如果我這個店賠了,就意味着我們家會傾家蕩產,不僅意味着我爸媽得出去租房子住,也意味着我這輩子,可能連媳婦都討不上了。”劇豐說着,長出了一口氣:“幸虧我賭贏了!我這個店開業之後,可以說是市區裡規模最大的燒烤店了,幾乎沒怎麼宣傳,就有不少人知道了這件事,你們也知道,安壤這地方暴發戶多,那些土豪吃飯根本不在乎錢,要的就是個面子,而我這裡不僅能滿足他們的虛榮心,燒烤的口味也堪稱一絕,幾乎一夜之間就火起來了,這個店剛開業的前三個月,我一天特價都沒搞過,而對面的炎焱燒烤每天都在打折,可生意依然不如我這裡火爆,連續打折了將近一年,他們終於扛不住,關門了!”
“能把兩個燒烤店之間的這點事,給我說的熱血沸騰滴,你也是真牛B!”史一剛聽完劇豐的話,豎起了大拇指,隨後頓了一下:“對了,你開始不是說,那個炎焱燒烤的老闆認識不少小混混麼,他沒再來找你的麻煩呀?”
劇豐搖頭一笑,身上的肥肉隨之翻動着:“我這個店火了之後,我也認識了不少**和公安部門的領導,除了**的人,不少大混子也喜歡來我這喝酒,炎焱的老闆不敢惹我,何況他只是個開燒烤店的,也不是什麼社會混子,沒有那麼強的報復心理,最主要的是,他現在就在我的後廚,給我當廚師長呢!”
“哈哈!”聽完劇豐的話,我也跟着很開心的笑了,能看見這個當年名不見經傳的小胖子走到今天,我心裡是真心的替他高興:“來!我敬你一杯!這杯酒敬你的執着,也祝你以後越來越好!財源廣進!”
“謝謝飛哥!”劇豐挺開心的喝光了杯裡的酒:“不過我就算再財源廣進,肯定也跟你沒法比,我們賺的都是辛苦錢,不像你們在社會上飄的,每天吃喝玩樂的,錢自然就來了!”
我微微搖頭:“其實我在社會上瞎混,跟你開這個店比起來,也都差不多,大家誰都不容易,社會上這些混子,能跟對一個好大哥,就算成功了一半,可是全市成千上萬的小混混,真正跟對了大哥的,可能連二百人都不到。”
我的話只說了一半,我本來還想說,即使跟對了大哥,在社會上立起來的人,那麼像張弘文、徐慶彬、扈濰、孟子謙、樊海志這種混到一半,把命給混沒了的人,不也屢見不鮮麼,但是想着劇豐只是個安穩做生意的小老闆,我很自然的又把這血淋淋的半句話嚥了回去。
看見我不太自然的表情,劇豐很懂事的端起酒杯,岔開了話題:“來吧!咱們再喝一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光是爲了活着,就已經拼盡全力了,我很慶幸咱們哥幾個都還算安穩,這杯酒,敬老天對咱們的眷顧!”
“是啊!感謝老天爺讓我有煙、有酒、有姑娘!”史一剛呲牙一笑,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我們幾個人喝酒的時候,我一直都在盯着劇豐,不爲別的,就爲了多看幾眼他臉上的笑容,雖然一頓飯的時間,我們三個人都在笑,但好像只有劇豐的笑容是最純真的,也是最無憂無慮的,這個體重二百多斤的小胖子,是一個懂得知足的人,守着自己打拼出來,價值幾十萬的產業,他已經感覺人生圓滿了,看見他,我很自然的就聯想到了我身邊的那些人,譬如房鬼子和東哥,他們都比劇豐強了不止一星半點,甚至就連沒出獄的磊磊,也已經有了自己的產業,變得比劇豐還有錢了,可是不知爲什麼,這些人對於自己的生活,彷彿永遠都不會滿足。
酒精的作用下,我又想到了即將成婚的阿振,還有史一剛、楊濤,甚至我自己,我們這幾個人,都是那種學歷不高的人,在我們的潛意識裡,像我們這種人,彷彿不去混社會,那麼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多大的出息,彷彿我們離開了社會這個怪圈,就只能去洗浴做服務生,又或者去工廠打工,而劇豐的一番經歷,徹底把我給打臉了,我也由此知道,很多時候束縛我們的,並不是這個陰暗的社會,而是我們潛意識裡的固化思維,我們之所以沒有成功,也許並不是我們自認爲的蒼天不公,更不是什麼社會階級,而只是因爲在我們的骨子裡,根本就沒有劇豐心中那份純粹而又篤定的,對自己的信任和堅持。
這個社會是否陰暗或者陽光,也許只是取決於,我們究竟是在哪個角度上,揣摩它、觀賞它。
這天晚上,我們跟劇豐一直喝到了凌晨三點多,舊友重逢,尤其是看見老朋友都有了自己的事業,過上了相對舒適的生活,這種從心裡感到酣暢淋漓的喜悅,是讓人能從頭到腳感覺到舒適的,酒席散罷,我已經醉的快要失去意識了,下樓的時候,我開着車,在寂靜無聲的公路上不斷畫着S彎,最後一頭紮在了賓館的牀上。
……
第二天一早,我和史一剛早早起牀,兩個人頂着醉意朦朧的腦袋,就開始到處聯繫阿振結婚所需要的事宜,之前的時候,阿振婚禮所有的程序,就是叫上了一些關係比較近的親友,大家一起吃頓飯,所以幾乎可以說是完全空白的。
我和史一剛馬不停蹄的跑了一上午之後,終於有了一點起色,明天所需要的飯店已經開始緊鑼密鼓的進行着婚禮的佈置,婚房的家用電器也順利安置了進去,接親所需要的車隊以及攝像團隊,也初步的定了下來,這麼一折騰,又是大幾千塊錢,從我的銀行卡里迅速蒸發了。
下午三點,安逸小區門口。
阿振、史一剛我們幾個人站在小區門前,看着要上車離去的文娟,臉上笑容洋溢。
“老公,我走了之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文娟站在一臺伊蘭特黑出租的車邊,眼神裡滿是不捨。
阿振的眼圈也紅紅的:“媳婦,你也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還有肚子裡的寶寶,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想你們的。”
“哎呀,行了昂!”史一剛看見倆人卿卿我我的樣子,頓時一陣雞皮疙瘩:“今天下午回去,明天早上就JB接回來了,一共就一晚上的時間,你倆至於的麼!”
文娟聽完史一剛的話,頓時轉過身,眼圈紅紅的面對着我們。
“哎!啥意思,還要動手啊?”史一剛看見文娟的眼神,頓時後退了一步。
‘刷!’
文娟並沒有理會這個玩笑,腰一彎,對着我們倆就鞠了一個躬:“飛哥!小剛,謝謝你們了!謝謝你們能讓我有了一個完美的婚禮!”
“哎!快起來!”看見文娟彎腰,我連忙把她扶了起來:“肚子裡還有孩子呢,真要把孩子壓壞了,我可賠不起!你千萬別指望我能跟阿振生一個!”
“就是,我們做這些,都是分內之事,你要這是麼一來,反而弄的生分了!”史一剛也咧嘴一笑:“以後你們兩口子能安安穩穩,踏踏實實的好好過日子,比啥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