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貸公司,一樓會客室內。
我們進到會客室的時候,康哥正穿着睡袍,和一個年紀相仿的中年,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我們跟康哥打了個招呼後,康哥笑了笑,指着那個中年:“這是我一個朋友,你們叫羅哥!”
“羅哥好。”聽見康哥的介紹,明傑我們幾個頓時會意,這個中年便是大奎說的那個開發商羅文光。
“哎,你們好。”老羅聞言,也很客氣的跟我們打了個招呼,並且掏出了自己的煙給我們散了一圈,看見老羅手裡七塊錢一包的紅塔山,我有些錯愕,雖然老羅這個人一點架子沒有,但是憑他的穿着打扮,我怎麼看,都沒看出他身上有一個地產開發商的影子,黝黑的皮膚,深深地擡頭紋,一條老舊的迷彩褲子,上身的外套竟然還是那種壓紋的燈芯絨的布料,一點不撒謊,自從初中畢業後,我都很多年沒見過這種衣服了。
一樓的這個會客室,除了康哥和老羅坐着的大沙發,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們幾個肯定不能跟康哥坐在一起,所以就每人在外面搬了一張塑料椅子,坐在了一邊旁聽,衆人落座後,康哥也恢復了跟老羅的交談:“你繼續。”
老羅嘬了一口煙,有些犯愁的看着康哥:“大康,我這個人你知道,最不喜歡找麻煩,也比較怕麻煩,所以這個事如果沒到萬不得已,我肯定不能過來找你,大康,這次事,無論如何,你得幫幫我。”
“咱們已經是十幾年的老關係了,你既然張嘴了,能管的,我肯定管。”康哥聽見老羅的訴求,表情也沒什麼變化:“停車場的事,你想要個什麼結果?”
“把陳志華清走。”老羅在過來找康哥之前,肯定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所以康哥的話一出口,他毫不猶豫的就把話接了過去:“陳志華搗亂的那個樓盤,地段很好,在安壤屬於寸土寸金的地段,因爲徵地的時候費用較高,所以相對的,空間就要縮減,那個小區的露天停車位,本身就已經很緊張了,全指着這個地下停車場分流呢,大康,咱們不是外人,我也不瞞你說,那個小區的樓盤,到現在爲止,還有五分之一沒有出售,說白了,現在賣出去的房子,剛剛夠我抽回本金,我整個盤口的利潤,全指着這百分之二十的購房款呢,如果任由陳志華一直這麼鬧下去,那剩下的房子沒人買,我的損失只會越來越大,對於公司名譽的損失,更是無法估量的。”
“嗯。”康哥聽完老羅的話,看了看我們幾個,思考了一下,點頭:“說說條件吧。”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的條件很簡單,只要你幫我把陳志華攆走,我就把家裡的財神爺換了,把你供起來!”
“老羅,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呢?”東哥聽完老羅的話,笑着問道。
老羅被康哥問的一愣:“啥意思啊,大康?”
康哥伸手一指我們幾個:“你讓我家裡這幫孩子幫你幹活,白乾啊。”
“啊!”老羅聞言,頓時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懂了!懂了!大康,你放心,這件事,我已經想好了,等你幫我把陳志華整走,我給你送十萬塊錢現金過來,行嗎?”
“十萬啊。”康哥端起茶杯,輕描淡寫的重複了一句。
“十五萬!”老羅看見康哥不屑一顧的態度,咬着牙增加了價碼。
“滋!”康哥端着茶杯,依舊吸溜着杯裡的茶水,沒給老羅正眼,也沒答話。
“大康,我這個人吧,就是個暴發戶,也沒跟社會上的人打過啥交道,這樣,你也別讓我自己瞎琢磨了,有什麼條件,你跟我直說,行不。”老羅對自己做出了一個精準的評價後,言語很實在的問了一句,看得出來,陳志華他們盤踞地下車場的事,真給他整上火了。
康哥聽見老羅這麼說,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露出了一個笑容,指着我們幾個:“這件事,我交給家裡這些孩子辦了,事成後,停車場的十年經營權,他們得拿走。”
“啥?!”老羅聽完康哥的話,有些大驚失色,沉默了好幾秒,纔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康哥:“大康,你這條件,有點強硬了吧,你說,我如果要是真的想出讓這個地下車場,那我直接跟陳志華妥協就完事了唄,又何苦來找你呢,況且……”
“老羅,你跟陳志華之間的恩怨,我不想聽,也沒興趣聽,現在你只要清楚一點,車場的事,如果用我的人出面解決,那經營權必須握在我手裡,否則,你就另尋他法吧。”沒等老羅把話說出口,康哥就擡手將他打斷了,十分霸氣的繼續道:“但是我還真不信,在安壤這個地方,我張康搖過頭的事,有誰敢接。”
老羅聽完康哥的話,沉默了幾秒鐘,開口道:“大康,有句話,我說出來你別生氣,其實吧,找你來之前,我也跟別人談過,他們對我說,只要十萬塊錢,就能把毛躍進的事給擺平,可是思來想去,我還是過來找了你,不爲別的,就爲了咱們十多年的感情,但是我想不明白,一件找陌生人都能花十萬塊錢解決的事,爲什麼我到了熟人這裡,反而得給一個車場呢?”
康哥聽完老羅的話,根本沒解釋,而是面無表情的看了眼手錶:“老羅,時間不早了,我還約了個朋友見面,就不留你了,有時間,咱們一起吃飯。”
“……啊,行。”老羅聽完康哥的話,坐在原地愣了數秒,才木然點頭,隨後有些拘謹的拿起了手包,起身:“那你忙。”
“哎。”康哥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連起身相送的意思都沒有,隨後老羅對我們點頭示意了一下,推門離開。
史一剛看見老羅離開,有些懵逼的撓了撓鼻子:“康哥,這個事,就算談崩了唄?”
“呵呵,你們幾個準備一下,今天晚上該辦事了。”康哥看了看我們,隨後像個算卦的陰陽先生一般,露出了一個神神叨叨的微笑,隨後起身:“行了,一大早上被老羅折騰起來,我也困了,上樓睡一覺,告訴大奎,今天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別叫我。”
話音落,康哥趿拉着拖鞋,也出門向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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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哥走後,史一剛和明傑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的眼神裡看見了一絲疑惑,明傑掏出煙盒發了一圈,隨後看着我:“小飛,你看出來這個事,有成的希望了嗎?”
“康哥說有,那可能就是有吧。”我叼着煙思考了一下,還是點頭了。
對於老羅說的十萬塊錢能辦這件事的人,我肯定是不相信的,因爲雙方短暫一接觸,我就發現了,老羅這個人雖然樸素,但絕對是挺摳門的,粗略一看,他身上那件燈芯絨的外衣,至少得有七八年的歷史了,一個身價數千萬的開發商,連一件新衣服都捨不得買,對於自己尚且如此苛刻,自然更不會心甘情願的把錢送給別人,所以對於老羅這種人來說,能花九十九塊錢辦的事,他絕對不會拿出一百,雖然老羅剛剛跟康哥說,他是剛剛開始活動這件事,但我感覺,他在找康哥之前,絕對也找別人運作過這件事,只不過是辦砸了而已。
老羅就算再不摻和社會上的這些事,肯定也知道康哥在安壤是個什麼地位,他既然來找康哥,那就說明地下車場的事,已經鬧到了讓他不得不解決的地步,之所以提出什麼十萬塊錢的事,完全是出於生意人的本性,打算壓價用的,但是沒想到康哥不僅沒跟他談判,甚至連權衡利弊的時間都沒給老羅,就直接把人攆走了,但不置可否的是,康哥提出要地下車場的經營權,肯定是超出了老羅的底線。
而老羅說什麼是看在朋友關係上纔來找康哥,也完全是扯JB淡。
雖然康哥跟我們說了,叫我們準備處理老羅的事,但是這件事老羅畢竟沒有點頭,所以我們也沒太往心裡去,吃了大奎買回來的早餐之後,幾個人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準備睡個回籠覺,我這一覺剛剛睡了兩個多小時,早上九點多,就再次被大奎叫醒。
“這才幾點啊,就吃中午飯了?”我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窗外的陽光後,迷迷瞪瞪的開口問道。
“吃雞毛飯啊,老羅來了。”
“他回來了?”聽完大奎的話,我撲棱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這纔多大一會啊,他就沉不住氣了?”
“他倒是想沉住氣,但是情況不允許啊。”大奎咧嘴一笑:“老羅從咱們這離開後,剛到家,就發現自己家門口堵了一堆業主,然後調頭去公司,公司也是一羣人,呵呵。”
聽完大奎的話,我瞬間通透:“他鬆口了?”
“不知道,在樓下會客室坐了半個多小時了,一直晾在那,也沒人接待,我感覺時間下不多了,你下去談吧。”
我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我?”
“廢話,你們自己的事,你不談誰談啊?”大奎說着話,拿過牀頭的衣服丟給了我:“老羅這人是個鐵公雞,跟他談條件的時候,機靈着點。”
“放心吧,老羅是從底層商販幹起來的,格局小點,捨不得花錢,我也能理解。”我一邊套着上衣,同時也眉頭緊蹙,思忖着該用什麼方式,跟老羅進行首次接觸。
“JB毛。”大奎聞言一笑:“知道康哥爲什麼煩老羅這個人嗎。”
“爲什麼?”看見大奎不屑的神情,我就知道這件事情有隱情。
“我告訴你,老羅這個人摳,但是也分人,他暗地裡包了一個十九歲的女大學生,一個月給人家的生活費就他媽五萬多,還不算給那個女的買的車和房子,而老羅的髮妻,直到現在,還JB騎着電動車上下班呢,老羅這個人,看起來挺寒酸,但那都是給比人看的,自動他撲騰起來以後,就把帶他起步的岳父給甩了,自己攬着工程,背地裡還花天酒地,過的比誰都瀟灑,別的不提,就單說澳門和東.莞,他這一年至少跑了五六趟,今天他之所以一直跟咱們壓價碼,是因爲在他心裡,壓根就沒拿咱們這些人當回事。”
“這個老王八蛋,還有這一面呢?!”想起老羅之前樸素的模樣,我頓時產生了一股反感的情緒。
“話說回來,他的爲人,並不能作爲咱們之間談判的參考。”大奎看見我的樣子,伸手在我頭上呼啦了一把:“放心談,我們在後面給你託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