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事發現場,卞益沉着臉,眉頭擰成了一朵麻花,問道:“罪犯抓到了沒有?”
“抓到了。”
轄區分局的領導立即恭恭敬敬地彙報道,“總共兩名罪犯,其中一人已被身亡,另一個在逃,但特警小隊彙報,對方現已自首。”
“自首?”
卞益聞言,微微有一些意外,隨即頓了頓道:“另外一名罪犯怎麼死的?”
說到這,轄區分局的領導面色有些古怪,疑信不定地說道:“據法醫鑑定,好像被人打死的。”
“打死的?”卞益眼睛一睜,這可大意不得,他若不詳細瞭解情況,若被媒體問起來,他也不好應對。
“是的。心臟受到重擊,整個胸骨都碎了。”
卞益微微沉吟了一下,“是什麼人擊斃的罪犯?”
“我們正在調監控錄像,很快就知道是誰擊斃罪犯的了。”
“罪犯是被什麼擊斃的?”卞益臉色凝重,又問道。
“拳頭!”
“拳頭?”卞益擡頭打量了一眼正在彙報工作的分局領導,將信將疑地道,“確定?一個人的拳頭能有這麼大的力氣?把一個人的胸骨擊碎?”
卞益雖然對這方面不甚瞭解,但常識告訴他,這不大可能。
擊碎胸骨,這得要多大的力氣啊?當今的世界拳王都不見得辦得到吧!
分局領導猶豫不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實話,他也不大相信,現在就點頭說‘確定’,倒頭來若不是,那他豈不是給市長留下不好的印象?
“監控拿到了!”
正在這時,一個警員走了進來。
“放!”
卞益沒有猶豫,立即說道。
隨即警員打開筆記本電腦,將事發前後的幾分鐘視頻播放了出來。
監控錄像很清晰,從監控錄像看,事情脈絡一清二楚,一個持刀男子闖進兒童遊樂場,砍傷了幾名兒童,然後一個男子闖進遊樂場,一拳把持刀男子當場擊斃。
不過,接下來的一幕讓衆人有些不明白,這個把持刀男子擊斃的男子,突然對一個女人出手,從錄像的前半段判斷,這名男子是和這個女子一起進入遊樂場,帶着一個小女孩,應該是一家三口,爲什麼突然對自己的‘女人’出手?
“是他?”
卞益認出了王庸,在假日酒店劫持事件發生時,他與王庸有過一面之緣,也知道王庸是沒落老王家的子弟。
“他就是你們說的另外一名罪犯?”卞益指着王庸的問道。
“是的!”
分局領導有些忐忑地答道,從監控錄像判斷,疑點重重,冒然說王庸是罪犯,確實有些不妥,但人都已經抓了,話也說出去了,現在改口也來不及了,只有等審問過後再下定論。
“胡鬧!”
卞益臉色一變,冷喝道。
“卞市長,現在……怎麼辦啊?請您指示。”
卞益一聲大喝,頓時讓下面的人沒了主意,不知道卞市長爲何突發這麼大的火,就算這人不是罪犯,也有很多可疑之處。
“人可以抓,但絕不能以罪犯的名義抓,這人出手擊斃歹徒,肯定不是一夥的。”卞益冷聲道,也不願意解釋。
在華夏國內,他是省部級高官,眼光視野自然非下面的人可以比擬,對於世家高層的博弈多少有所耳聞,而王庸正是博弈的中心,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他要是把王庸給辦了,葉家估計是樂見其成,但博弈的另一方肯定不會放過他。
況且,他自己屁股沒有擦乾淨,假日酒店劫持事件影響還沒有過去,再給自己樹立一個強敵,那不是找死的節奏?
要知道,到了他這個級別的高官,再進一步,提拔進燕京高層不是不可能!
他可不想摻和進這些世家博弈的漩渦,葬送了自己仕途!
當然,這種不摻和是在無利可圖的情況下,若有利可圖,或侵犯到自身利益,那就由不得他置身事外了。
同一時間,慕婉晴辦公室。
“慕總,這個視頻你看一下。”蘇淺來到慕婉晴的辦公室,將手中的IPAD遞到了慕婉晴面前。
慕婉晴正在處理文件,擡頭掃了一眼,但並未細看,蹙眉道:“一個微博視頻,有什麼好看的?蘇淺,你什麼時候也這麼無聊了?”
“不是,慕總,你點開視頻就知道了。”蘇淺不經慕婉晴點頭,私自在屏幕上點了一下,隨即視頻開始播放。
畫面晃動的厲害,聲音也很嘈雜。
“男子報復社會,持刀砍傷數名兒童!”
慕婉晴眉頭皺了皺眉,只見畫面上人羣慌亂,傳來無數尖叫聲,但隨即,她眼睛猛地一睜,一個身影映入她的視線。
這個身影她再熟悉不過,正是王庸。
只見王庸一拳把遲到男子擊飛,然後抱起地上一個滿身是血的小女孩,彷彿一下子丟了魂一樣愣在當場,隨即一個女子撲到王庸身邊,張嘴去咬王庸,最後卻被王庸一隻手掐着脖子拎了起來。
視頻拍攝的角度非常好,正好將王庸的表情拍攝了下來,只見王庸面容猙獰可怖,目光森寒嗜血,沒有一點溫度和情感在裡面。
這樣的眼神彷彿不屬於人類,而是屬於暴虐嗜殺的兇獸。
慕婉晴忽然覺得這個男人令她好陌生,同時也令她很害怕,這真的是王庸嗎?是她熟悉那個嬉皮笑臉,臉皮奇厚無比,天天想佔她便宜,花心好色的王庸嗎?
緊接着,畫面晃動了一下,隨即又定格在王庸身上,只見王庸嗚嗚痛哭,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麼。
再然後特警趕到現場,王庸背起那個被他掐暈的女子,懷裡抱着小女孩,突破特警的包圍圈……逃跑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看完視頻,慕婉晴陷入沉默,良久之後纔開口問道。
“一個多小時以前,剛剛發生的事情。”蘇淺低聲答道。
慕婉晴放下IPAD,身子向後靠了靠,閉上了眼睛,揉了揉太陽穴,開口問道:“蘇淺,你怎麼看?”
蘇淺沒有任何猶豫,肅然說道:“慕總,我在大學時曾選修過心理課,我認爲王庸有非常嚴重的心理疾病,他的主人格下面,隱藏着不爲人知的第二人格,而且這個人格非常可怕,一旦情緒失控,他可能做出一些令我們無法承受的事情。”
這一刻,蘇淺身上透着一股幹練和果決,絲毫沒有女秘書該有的柔弱氣息。
慕婉晴再次陷入沉默,這個男人不就是一個瘋狂的傢伙嗎?飛揚跋扈,放蕩不羈……流亡八年,這個男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淺,你知道我爲什麼選你做我的秘書嗎?”突然,慕婉晴開口問道。
蘇淺一怔,輕輕搖了搖頭。
“因爲你給我提建議的時候,非常有自信,而我喜歡自信的人。但今天你這個建議,我不能採納。”慕婉晴緩緩道,蘇淺剛纔雖然沒有明言,但弦外之音,她豈又聽不出來?蘇淺讓她遠離王庸,與這樣的危險人物保持距離。
蘇淺面色一窒,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好了,蘇秘書,你去備車,我們去一趟警局。”慕婉晴直起身,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姿態。
“是!慕總。”蘇淺點頭答應,轉身離開了。
辦公室內,慕婉晴獨自一人,沉思了一陣,拿出手機,撥通了慕遠山的電話。
“婉晴啊,突然打電話給我幹什麼?”提示音響了兩下,慕遠山便接通了電話。
“爸!”
慕婉晴開口叫了一聲‘爸’後,便陷入了沉默,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你這丫頭,怎麼了?有事說事,我忙得很,沒有時間跟你一起沉默。”慕遠山微微一笑道,但心裡面卻有些奇怪,隱隱覺得有什麼事發生。
知女莫若父,他閨女可不是粘糊的性格,從來都是有事說事,而且敢做敢當。
爲了拒絕政治婚姻,都敢自己和王庸先把結婚證領了,還有什麼幹不出來的?慕遠山有時候覺得,自己閨女是一個女兒身太可惜了,若是男兒,施展抱負的空間將更大。
“爸,王庸在國外幹了什麼?”慕婉晴凝聲問道。
慕遠山一愣,隨即笑道:“這事你問我做什麼,你該去問問他,我看這小子對你有意思,你若不嫌棄,可以試着處一處。”
逮住機會,慕遠山開始當起了說客。
自從得知了王庸身份,慕遠山對王庸的印象一下子好到不能再好,除了性格有一點操蛋外,其他方面簡直能用人中龍鳳來形容。
自家女兒若能與王庸結好,這未嘗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
在手握重權、出身世家的慕遠山看來,女人再有本事,那也要找一個有本事的男人。
要不然,古往今來多少皇帝,爲什麼只有一個武則天?說明在這個社會中,女人天然的出於一種弱勢,無論承不承認,事實就是如此。
“爸,你不要瞞我了,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什麼,若不然,你不可能與他達成協議。”慕婉晴平靜地道。
王庸與慕遠山之間到底是什麼協議,她不得而知,但她敢肯定,兩人之間肯定達成了某些共識。
既然如此,那說明王庸手上有慕遠山無法拒絕的籌碼!
而王庸這些年一直在國外待着,這些籌碼自然也不可能在國內。
“婉晴,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慕遠山沉聲問道。
慕婉晴頓了頓,知道事情也瞞不住,於是說道:“王庸有病,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你上網搜一搜微博,明珠市剛剛發生了一件惡性報復社會的事件……”
“什麼?王庸報復社會?”沒等慕婉晴把話說完,慕遠山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不得不多想,慕婉晴先是說有病,然後又說報復社會,能不讓人多想嗎?
何況,他知道王庸的身份,若這傢伙報復社會,那得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估計整個明珠市都可能被他掀了。
“不是王庸報復社會,而是他有心理疾病,你去網上搜一搜,看一看就知道了。”慕婉晴說完,隨即掛了電話。
慕遠山不願意開口,她說再多也沒用,而且她也知道父親工作的特殊性,有些事情涉及國家機密,即便是她,也沒有資格和權利知道。
“慕總,車子準備好了。”這時候,蘇淺敲門彙報道。
慕婉晴點點頭,拿起掛在靠椅上的外套,跟着蘇淺出了辦公室,向市局趕去,瞭解相關情況。
而遠在燕京的慕遠山,則打開了微博上的視頻。
看完之後,慕遠山臉色一片凝重,作爲軍方人員,他比慕婉晴更瞭解王庸的情況。
“第二人格?”
慕遠山眉頭緊鎖。
幾乎可以說,每個人都有多重人格,只是這些次要的人格會被主人格壓制,不表露出來而已,但在情緒波動較大,或者遇到什麼刺激,人才會出現其他隱藏的人格,但基本上,不至於徹底失控,做出一些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可是在視頻中,王庸有一小段時間,情緒完全失控,理智徹底喪失。
這絕不是一件好事!沒人比慕遠山更清晰,若王庸徹底失控,將會造成多大的破壞!
這也是地下世界的兩大王之一啊!
想及此,慕遠山頭皮就有些發麻,要是這傢伙哪天暴走了,他該怎麼收場啊?
“看來,要對此事提前做出一個預案才行!”慕遠山暗暗思忖到,不幸中的萬幸,王庸情緒失控僅僅只有一小段時間,很快就恢復過來了。
沉思了良久,慕遠山撥打了幾個電話,聯繫到了軍方最好的心理治療師,打算在取得王庸同意的情況下,給王庸來一次全面的心裡會診。
慕遠山知道王庸答應的可能性很小,但即便如此,他還要嘗試一下,好讓他完善相關預案。
打完電話,慕遠山又想了想,還是很不放心,可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心理創傷很常見,幾乎每個從戰場下來的士兵,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戰後綜合症,但在治療方面,其實並沒有太好的辦法,除了心理輔導,便是依靠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