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陽光,悉悉索索的灑在了我單薄的身體上,明明只是微弱晨光,卻叫我很難睜開眼。尉遲哥哥和我說的話,着實是讓我糾結,我以爲万俟邃會絕情的永遠不再想起我,卻還寧可低頭也要找到尉遲哥哥。他不會這樣的,那麼高傲的一個人啊,怎麼會低頭呢……
“覃兮,醒的好早。”
背後一陣暖,一件薄薄的絲質睡衣外套,唔,還只是夏天啊,就算是快要入秋了,也不至於要穿這麼多吧。“是啊,最近一點也不想睡覺,只覺得躺在枕頭上心會更涼。”
我笑答,明明是滿不在乎的,他卻停了很重視,輕輕的拉過了我,回到了臥室。這是開放式的一間臥室,很明亮,是他一定要讓我住的,雖然我說喜歡黑暗。
“在胡思亂想什麼呢?看你最近是不喜歡睡覺,連飲食都差了很多。”
他有些焦躁的樣子,讓我看的格外心暖,那輕輕撫摸着我髮絲的大手,好親切,讓人一輩子都捨不得放掉。只是這麼簡單的道理他爲什麼不會明白?我的壽命即將終結,也不知爲何又是撐到了現在,可是既然已經如此了,我也不能再奢望活下去。
“哥,如果我立刻死去,你會不會直接從這裡跳下去?”
我傻傻的問了他,我知道他不會,他不是這麼衝動的人,也不會這樣性情,而倘若換一個人……他會不顧一切的跳下去嗎?
“別傻了,你不會死的。”
他好像很敏感我這麼說,一張溫柔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連我都是怔了怔,隨即卻又笑了。他是在乎我的生死麼,可是明明知道我命不久矣了啊。我輕輕環住了他的腰,輕聲道了一句:“好,我不死,只是不知道,老天爺會不會就此放過我。”
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自殺,中毒,受虐,崩潰……一切的一切,不都是老天爺對我的寬恕嗎?只是我突然好想好想,回一趟中國。
“覃兮,去醫院好嗎?你這樣下去,我真的很擔心。”
終於,他憂心忡忡地說了出來,這也是我一直害怕的,如果住進了醫院,或許我會獲得更長時間,可是這樣的生活真的有意義嗎,暗無天日的病房裡,最多隻能笑眼相望然後扳着手指頭數出自己剩下的時光。
他也在崩潰的邊緣,我淺淺的笑了,梨渦變得十分明顯,我的臉比以前瘦了很多,不夠飽滿,卻有了以前沒有的梨渦,算不算是一個補償了?可是我真正想要的,只是回到過去。
“……好,我們回中國,去醫院。”
那一天,我們搭了回程的飛機,在天空中,我好想飄在了那觸手可及的白雲之上。
中國,北京。
沒有做過北漂的我,不會體會生活的艱難,尉遲哥哥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多錢,讓我衣食無憂過了這麼長時間還能“打飛的”數次,是枝枝嗎?她真的還是對我好的……可是我一直不知道,那個叫万俟邃的男人爲了我做的事情,勝過於
此千萬倍,甚至可以說……賠上了他半條命。
曾經的徵牢,他救我而損失靈魂,火焰岩漿之中,爲了保護我不受傷,自己的身體由受到了重創,後來爲了來到這裡,不惜用自己所剩不多的靈魂衝破紫檀木簪的封印,將那隻在小屋前拾到的木簪變成了時空密道。後來的種種,我真的不知道了,包括這一切,恍然也是我快要死的時候聽到的,是一個夢吧,卻那樣的真實……
我好過分,這一次,我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
尉遲哥哥租了一套房子,又是很多年,我彷彿記得上次的希臘小屋也租了很久,他明明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爲什麼還不回去?哪怕他會是人人唾棄的人,也還是會有互用他的臣民,只要回去了,就不用和我一切過這樣的生活。太平淡了,對於這樣的一個男人,真的太平淡了。或許我希望……不,是奢望,万俟邃能來看看我。尉遲哥哥是我一生最想愛卻不能愛的人,我註定無法和他在一起。
這一天,他辦好了住院手續,一切非常妥當,只要我進去,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療。可是對我來說,還有什麼用呢?心力衰竭的病人最多就活五年,而且我的症狀也是越來越多,以前只是嘔吐,咳嗽,最近卻會呼吸困難,這就是死亡的預兆嗎?我突然據的好害怕。
照顧我的護士都很盡職盡責,卻從來不會多說什麼,只是一直對我那樣矜持的微笑,好不逾矩,雖然看似很親切,但我卻覺得心裡格外的悲涼。
這一天,護士又來給我做一系列的檢查,尉遲哥哥也是從早到晚的陪着我,晚上也不回家,真不知道爲什麼要租那間房子。
“哥。”
我輕輕的呼喚了一聲,尉遲哥哥立馬我問我什麼事,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有些愣住了,心裡莫名的感動,原本以爲已經不會再爲這點點事情觸動,麻木不仁不才是最好的麼,可今天竟然也會熱淚盈眶……
“覃兮,到底怎麼了?”
看着我哭,他好像很着急,我便問:“我不是一貫愛哭的麼,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掖了掖我的被子,用一種關懷卻又平淡的語氣說:“因爲我的覃兮從來不會因爲痛或者受傷流淚,這一次,是不是真的很痛?”
一句話,讓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尉遲雎,爲什麼對我這麼好,爲什麼這麼關心我?就讓我痛死不好麼……
“是啊,痛到肺了。”
撕心裂肺,不一定是要哭泣,在平淡之中,我可以更加的痛苦。
他心疼的抱着我,好像也和我一樣痛:“乖,別害怕,醫生會治好你的。”
他在安慰我,不需要理由的安慰,可能連他自己也說不清原因。很多事情可能真的不需要理由,就像爲什麼我永遠不會愛上尉遲雎。
“治不好了,我的心已經碎了。”
我莞爾,心中無限悽楚。
爲了一個男人,我心碎過千萬次,可
只有這一次,我真真切切的聽到了破碎的聲音,好清脆,就像陶瓷變成碎片的聲音。
“嘔——”
一瞬間,我胃裡的東西傾瀉了出來,不是別的,只有水,黏稠的水。
他看着我,無奈的幫我擦去了嘴邊的水,我的胃已經吐空了,一直是靠營養液來維持生命,而喝什麼吐什麼這樣的症狀在很早以前就有過了,當時甚至是吐血,不過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害怕,怕死。當時的我一直以爲可以很快癒合傷痕就能爲所欲爲的受傷,卻沒有想到終有一天那血跡斑斑的身體不在恢復原來的白皙,一道道傷疤觸目驚心。那一天來得太早,如果可以晚一點,我可能也會成爲一個不老不死的妖精,真正的——吸血鬼。自從我親手毀了自己的一張臉,那種能力就減弱了很多,導致如今我的眼角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其實也蠻好的,雖然不如以前的好看,卻能讓我記住很多傷痛。不該有的就別再來的,記住疼痛,纔是癒合的最好方法。
“吐吧,吐乾淨了會舒服的。”尉遲哥哥拍着我的背,溫柔的對我笑着,暖暖的。他總是這麼的好,永遠不會被改變……
如果要舒服,除非把心也吐出來。
“咳咳……哥哥,醫生說,我還能活多久?如果算一算,只有幾天了吧?”
我含笑問他,心中卻是極其的緊張,就算把生命看的再輕了,當要聽到自己的死期,怎麼能不害怕?不過就算這樣,我也不要活在恐懼之中,我想回去,見見我的女兒……但我的良心告訴我,不能這麼做,就算是爲奴爲婢我也還不清我所欠下的債,尉遲哥哥的,皇甫流的,小獨的,還有万俟邃……
“醫生說……你的病情良好,情況非常穩定。”
我笑,良好,穩定?這簡直是個笑話,我都成了這副模樣,能活多久心裡自然是有數的,可是爲什麼連尉遲哥哥也要騙我呢,我寧可聽到那個殘忍的回答。
“嗯,我倒希望不好,至少可以解脫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我自己說出來的話,我怎麼能這樣說話呢?分明就是在諷刺啊……葛覃兮,你真的是喪心病狂了!
“覃兮,我沒有騙你,只是醫生說了,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藥,會把情況變得這麼好。”
他沒有生氣,一貫的溫潤,是啊,這是尉遲雎啊,怎麼會對葛覃兮發脾氣呢?我真傻,又一次傷害了他,卻絲毫不知道。
“藥?可是我絕對沒有……”
忽然,腦子裡閃過一種東西,近期我絕對沒有吃什麼藥,接觸過的,只有万俟邃的那一罐藥!可是又能代表什麼呢,就算是在怎麼神奇,現代這麼發達的醫療技術都救不了我,就這麼一點點藥,能把我救回來……簡直荒謬啊。
“万俟邃,他沒有給你過什麼?”
果然,尉遲哥哥和我先到了一起,可是真的沒有啊……棱鏡!
一瞬間,我深深的嘲笑起了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