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足球場,我走到草坪上,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這裡人不多,但小情侶們吶,就喜歡趁着月黑風高做點功課……
我掏出手機,回撥眼鏡妹的電話,馬上就通了,我調整了下呼吸:“你還能怎麼樣?我準備好了。”
“剛剛和那個什麼昕兒打電話了吧,這麼恩愛,把你們分開我都捨不得……”
“你還要臉嗎!?”
“臉爲何物,不要也罷呀……”
“廢話少說,就你,能左右小爺我?”
“看完我的短信再決定,記住,斯,這是你逼我的,你活該!”
眼鏡妹尖着嗓音發着狠掛掉了電話。
黑暗中,我愣在原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是什麼讓一個原本柔弱的人變得如此鋒利。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一個個跳動着的小信封讓我望而生畏。
我究竟在害怕什麼?還是在期盼什麼?
誰把誰真的當真?誰爲誰心疼?
別無選擇,穩定了下情緒,我開始看那幾條長長的短信。
這些年阿斯過得生不如死吧?
心愛的妍兒妹妹先是躲你,然後要你等她,最後懷了一個雜種,跟那個男人私奔了。
你的心不疼嗎?疼吧?哈哈,心愛的人被搶走,被糟蹋,這滋味……爽嗎?
就像你從來沒在乎過我一樣爽,到現在你甚至還記不住我的名字,你這不該死呀。
郭紅妍沒來之前,咱倆過的多好啊,我總被人欺負,你卻關心我。講題的時候,碰到你的手指我就會開心好幾天吶,我很珍惜這小小的幸福,我要的很少很少。爲什麼最後連這麼點溫柔都不給呢,而她卻擁有整個的你,這一點也不公平。
我早看出你們有問題,你們一點點的犯賤,有時候晚上我跟着你們出去,躲在後面,看你們拉手親嘴,我真想衝上去掐死你們。你眼裡只有她。我要的不多,爲什麼不給呢?痛定思痛,我很矛盾的舉報了你們,不過以後這樣的事再做起來就很自然了。但這對你們沒什麼打擊。可能你們這樣對我,老天看不過去了,哈哈!終於給了我一次機會!
其實沒有人知道那個男的是誰,也沒有人知道郭紅妍爲什麼和他走,並且很配合,再也沒有回來。
但我可以知道啊,所以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咱們學校有這麼一個賤貨,懷了孕跟人私奔了。
明白了麼?噢,我沒說完呢,你還不明白。
我以爲你會回心轉意呢,沒想到你竟然轉學了!好傷心啊!無視我!
我去看過你幾次呢,沒注意過吧!
你轉學後半年多,你的妍兒回來過一次,找你,卻找到了我。
你真應該看看她那個狼狽模樣,像個逃犯,你不會喜歡的。
原來這個賤人家裡出事了,你不曉得吧,真是活該。她媽媽開的診所裡,一個病人出了醫療事故死掉了。聽她說是當地一家大戶。家屬開出天價賠償,揚言拿不出來就抵命。她爸媽連診所都不要了連夜逃去了南方,又託人把她急急接走了,怕被人家扣住。
知道我怎麼跟她說的嗎,我沒說你傷心成了那個鬼樣子,沒說你老是跟罵她的人打架。
我說你讓我轉告她,再見面就是了結,你已經不要她了所以轉學了,哈!
她那個哭啊,我都哄不過來,她說自己是偷偷跑出來的,身上沒錢回去,我還借了她一百塊錢呢。
差不多就這樣了,感動了麼,我有時候想想都挺感動的,有時候想想自己怎麼這樣呢?真不是人!
把眼前的這個甩掉吧!?我看着不舒服!
※※※
據說眼淚的存在,是爲了證明悲傷不是一場幻覺。
可落下的眼淚很快會消失不見,那麼悲傷呢,誰來帶走黑暗中我那逆流成河的悲傷?
第一滴淚,爲心跳。
“那……我討厭你,你討厭我嗎?”
“我也討厭你……”
第二滴淚,爲相愛。
“你知道嗎?一分鐘拉不到你的手我就會想你,一秒鐘見不到你我就會想你,現在拉着你的手看着你,我還是會想你。”
“爲什麼拉着我的手看着我還想我?”
“因爲我愛你。”
“活該……”
第三滴淚,爲陌路。
“我是來了結的。”
“你還敢說……你要恨我……一輩子!?我還沒說呢……你這個壞小子……”
“我可以……喜歡你一個晚上嗎?就一個晚上……好嗎?”
“我恨你!你真的不要我了!”
荊棘揭開,真相的屍體被挖出的時候,時間羅盤的指針已經悄然轉過了三個流年,親愛的,我們體無完膚的青春還能有幾個三年。
原來你一直在那裡,只是我沒有看到。
原來我們一直都相愛。
等我。
我從足球場草坪上站起來,用力抹了把臉,撥打了眼鏡妹的電話。
接通的電話裡是淺淺的哭泣,這個世界上哪有徹底的壞人,再狠的人心裡都有柔軟的一面,她只是因爲愛選擇了閉上眼睛去恨。
有什麼是不可以原諒的?
我深深的呼吸,讓自己微笑,卻還是打着顫音:“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從來沒有恨過你,以後也不會。那些日子,一定很孤單吧,現在我做你朋友好嗎?”
我沒有把握眼鏡妹會摘下面具,但不久過後,電話那頭傳來了無法抑制的嗚咽: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直很後悔,我不知道怎麼求你們原諒,我感覺自己很壞,我也不想……這麼壞下去,可是沒人在乎……”
“現在我在乎,珍惜自己,好嗎?”
掛掉電話,我心裡酸酸的,還好,從此以後,人生似乎不那麼寂寞了。
這些年丫頭到底經受了怎樣的委屈,可我都不在身邊,哭了很多次吧傻瓜。
這樣糟糕的我,你還會要嗎?不管吶,這次我要隨着自己的心走。
如果以後還會把你弄哭,那就在我懷裡哭吧。
跑回宿舍,小東北正坐在我牀上用本無聊的玩植物大殭屍,見我回來,像小狗看見骨頭一樣開心,你見過那種表情。
“哥哥關心MM去了呀?” 我一邊拿洗澡用具一邊換上睡衣:“不是啊,我關心MM去來着……”
小東北一臉討好,從牀上跳下來也去拿毛巾:“哦,這樣啊,還以爲你去關心MM了……”
這個自創的“哥無視你”的遊戲,宿舍孩子們屢玩不爽,看來這傢伙要跟我去洗澡。
浴室在宿舍樓地下一層,很方便地說,刷卡計時,但有幾個蓮蓬頭已經壞了,水一直噴着。每次去洗澡,總能看到有人在那圍觀搶位,赤裸裸的場面很壯觀,很容易讓人想起日本大部分電影裡的羣P場面。我想在那洗免費澡的人心理素質肯定特好,在若干等着搶位的雄性注視下做一切洗浴動作,不好能站得住麼……
在舒服的淋浴中,我想起了妍兒的溫柔和委屈,傻瓜,所有的傷痛讓你的英雄來終結吧。
洗着洗着,身邊東北的視線轉到了我身體某個部位,良久,一聲長嘆。
“怎麼了這是?臺灣迴歸是遲早的事!”
“身高不如你,成績不如你,籃球不如你,連這玩意都不如你……你請我吃頓飯撐死我算了……”
原來是想蹭飯吃啊……
我拍了拍小東北的頭:“這麼說,至少,有一樣還是你比我好。”
“什麼?”
“你兄弟比我兄弟好。”
“明天上完課咱DOTA吧,反正快長假了……”
“沒時間,要去秦皇島。”
“真的假的,去那幹什麼?”
我擦乾頭髮,擡起頭微笑,出神的勾勒着妍兒的模樣:“去拯救我的愛情。”
※※※
清晨六點,定好的手機鬧鈴吵了起來,我急急的按掉,揉着眼睛起牀了。
昨晚往事一幕幕,傷心一幕幕。對於未來,黑暗中我睜着眼睛猜想了無數可能,直到大半夜,纔不知不覺昏昏入睡了。
未來就在那裡等着我,猜想是沒用的,還是讓我去尋找它吧。
宿舍小豬們睡得正酣,只有小六好像被弄醒了,這孩子在宿舍一般只有兩個狀態,一個靜態,一個動態,靜態是睡覺,動態是睡覺的時候翻個身。我輕手輕腳的去水房刷牙洗臉,回宿舍對着鏡子自戀了一下,拿起揹包出去,輕輕的帶上了門。
宿舍裡暗了下來,那個畫面,像一場謝幕的電影。
秦皇島,我來了。
坐上了火車,我看着窗外,打開揹包裡的PSP,塞上耳機聽歌。
五月天的知足,我曾經的最愛。
在沒有妍兒的日子裡,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在人潮洶涌的街頭。那溫暖又糾結的旋律讓浪蕩很長時間的斯道停住了腳步,迎着風,面帶微笑的泣不成聲。
怎麼去擁有一道彩虹
怎麼去擁抱一夏天的風
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
總是不能懂不能知道足夠
如果我愛上你的笑容要怎麼收藏要怎麼擁有
如果你快樂不是爲我會不會放手其實才是擁有
當一陣風吹來風箏飛上天空
爲了你而祈禱而祝福而感動
終於你身影消失在人海盡頭才發現笑著哭最痛
那天你和我那個山丘那樣的唱著那一年的歌
那樣的回憶那麼足夠足夠我天天都品嚐著寂寞
當一陣風吹來風箏飛上天空
爲了你而祈禱而祝福而感動
終於你身影消失在人海盡頭才發現笑著哭最痛
如果我愛上你的笑容要怎麼收藏要怎麼擁有
如果你快樂不是爲我會不會放手其實才是擁有
知足的快樂叫我忍受心痛
知足的快樂叫我忍受心痛
窗外呼嘯而過的,是不斷變幻的風景,還有我們那正在逝去的青春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