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蘭和司格芬還是跟着那三個馬人走了。
他們走的義無反顧,走的歡天喜地,只要一看他們那興奮的模樣就該知道,他們心裡沒有半點怨言。
當然,以他們的聰明才智並不是想不到林克可能是在拿他們試藥的可能性。
他們只是不敢往這方面去想,也不敢有怨言罷了。
畢竟他們不相信林克真的會捨得弄死他們。
而且林克據說在攝神取唸咒上的造詣十分驚人。
不過儘管他們表現的這麼英勇,林克交代給他們的差事卻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完成的。
那些被請來充當嚮導的馬人對林克態度恭敬的無法言說,對他們兩人的態度也惡劣的無法言說。
他們一路上壓根就不肯和紐蘭和司格芬說話,只顧着埋頭趕路。
每次紐蘭和司格芬即便是腆着笑臉貼上去打招呼,那三個馬人也只會用鼻孔對着他們兩個不屑的冷哼兩聲,再轉過頭對同伴說上幾句紐蘭和司格芬聽不懂,但也能猜到不會是什麼好話的馬人語。
冬日裡路也不好走。
禁林的積雪雖然不深,但就算是那一層薄雪也依舊掩埋掉了地面上大量的暗坑、樹樁、石塊……
這些東西馬人們是不在乎的。
他們有着厚厚的蹄子,且早已習慣了在密林間穿梭,練就了一身翻山越嶺如履平地的本領。
紐蘭和司格芬就不成了。
再加上馬人們根本就沒有要等他們,或是讓他們騎在背上的意思,於是乎哪怕紐蘭和司格芬已經用盡了全力也依舊飛快的被馬人們甩出去了老遠。
“噗——”
全速前進中的紐蘭突然一腳踩進了一個隱蔽的雪窩子裡,小腿磕在堅硬如鐵的坑沿上後整個人就失去了平衡,被慣性帶着向前撲去。
“小心!”
跟在他身側的司格芬大喊了一聲,右臂猛地一拽,這纔將紐蘭下墜的身體給拉住了。
而此時一根被冰雪凍落了葉片,末端如匕首般鋒利的樹杈距離紐蘭的臉只有不到10釐米。
“謝……謝謝!”
心有餘悸的紐蘭顫顫巍巍的說道。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司格芬幫着紐蘭把腳從雪窩子裡拔了出來搖頭道,“腳沒傷着吧?還受傷那就繼續走!”
紐蘭活動了下腳踝,點了點頭,隨即就用一種怨毒的眼神看向了遠處靈活穿梭在密林間的馬人們。
司格芬目光落在了被紐蘭死死攥緊在手裡,已經開始閃爍起烏光的魔杖搖了搖頭道:
“別做傻事,我敢說弗利閣下現如今就跟在我們後面不遠處觀察着我們的一舉一動呢!”
在經過了剛纔的事情後紐蘭明顯已經不打算在司格芬面前繼續僞裝自己的心思了,聞言輕聲笑道:
“弗利先生不會在意那三頭馬人的死活,這一點我相信你也能看得出來。”
司格芬沒有否認,沉默了一會兒道:
“還是儘量少殺些生爲好。”
“我沒想殺他們!”紐蘭說道,“我只是想讓那些愚蠢的畜生知道我們兩個不是它們可以隨意屈辱的!再強迫它們好好的爲我們帶路!”
“那羣馬人全是瘋子,他們是不會屈服的。你的教訓只會讓他們感覺受到了羞辱,然後就會開始報復我們,到了最後我們就不得不把他們全殺掉。所以說……你這和一開始就殺掉他們有什麼區別?”
“那你說該怎麼辦?!那些馬人根本就不配合!”紐蘭有些生氣的大吼道,“你清醒一些吧,司格芬,收服那羣馬人本就是弗利先生給我們的考驗之一!我們必須那樣做!”
司格芬半點都沒有執行紐蘭建議的想法。
他將手中的木劍用變形術變成了一把開山刀,隨即就一個人走在了前面開始劈砍起了擋路的灌木。
“那就由我來開路,你只管跟在我後面就行!”
司格芬嘟嘟囔囔的說着,聞言紐蘭都被氣笑了,咧着嘴罵道:
“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我們一會兒可還要跟巨人戰鬥,現在你卻把力氣浪費在這種地方?”
司格芬頭也不回的怒罵道:
“像你這樣的狗東西老老實實的跟在我後面就好!如果因爲我速度慢被馬人甩開,或者因爲我在路上花了太多力氣導致任務失敗的話全部責任就歸我!不用你這條無恥的毒蛇管!”
言罷司格芬就開始悶頭開道,只是手中開山刀劈砍的勢頭卻變得越來越猛烈,就像他現在砍的是紐蘭的狗頭一樣。
紐蘭也不再多言,臉上的譏笑雖然沒有消失,但卻像司格芬剛剛說的那樣跟在了後面。
這並不是因爲紐蘭害怕把司格芬逼急了對方會直接轉頭一刀劈在他腦袋上,而是考慮到司格芬前不久才救了他一次。
爲了償還這份恩情,紐蘭並不介意聽司格芬一次,儘管司格芬的主意在他看來簡直蠢透了。
兩人就這樣緩慢且堅定的繼續前進着。
前方馬人們的背影卻在變得越來越遙遠。
這讓紐蘭笑容裡的譏諷意味幾乎都快要滿溢出來了。
他都已經等不及要在馬人們徹底失去蹤影后的第一時間開口嘲笑司格芬了。
當然,在嘲笑完司格芬之後紐蘭也不會坐視任務失敗。
他會堅定的去執行自己的原計劃,找到並殺死那頭巨人,再將巨人的屍體擺在林克和司格芬的面前。
紐蘭覺得這纔是兼顧了報恩和任務的完美做法。
只是司格芬此刻卻像是爆發了小宇宙。
每次馬人們就要徹底把他們拉扯開的時候司格芬就會怒吼着突然加快開路速度,等拉近了一段距離後就又會萎靡下來。
這副場景就好像是使用了什麼特別的爆發魔咒一樣。
起初是紐蘭還並不在意,因爲這種爆發魔咒的消耗一定很大,司格芬必然撐不了太久。
然而就在下一刻,當他們越過一片格外濃密的小林子後,兩人眼前卻豁然開朗!
一條寬敞到可以供兩輛馬車並排行使的道路展現在了兩人面前。
這條道路上並不平整,到處都是被折斷的樹木和殘留的樹樁,從樹幹層次不齊的斷口來看,這就像是有一頭巨大的怪獸直接從這裡橫掃而過,將沿途全部樹木全都撞斷了一般。
司格芬喘着粗氣停了下來,用腳指了指地上印着的一個巨大腳印說道:
“看樣子我們快找到他了。”
說罷司格芬挑釁似的瞥了紐蘭一眼,隨後放慢了速度繼續前進。
現在已經沒有了加速的必要。
由於靠近了巨人附近的緣故,那些馬人們全都已經停下了腳步,紐蘭和司格芬用正常步速就夠了。
紐蘭也依舊一言不發的跟在司格芬身後。他的臉色黑如鍋底,視線卻一直落在不遠處的一個樹樁上。
和其他樹樁相比,這顆上面的斷口雖然也一樣層次不齊,但卻是焦黑一片。
щщщ.t tkan.¢O
這種痕跡不像是單純的巨力撞擊或是掰折所能造成的,倒更像是被某種魔咒給炸斷的。
比如說——霹靂爆炸!
……
當司格芬和紐蘭追上停滯不前的馬人們時才發現,馬人們竟是在觀察一匹獨角獸。
準確的說,是獨角獸的屍體。
死去的獨角獸並不比尋常生物高貴多少。
它那銀白色的皮毛早已被髒血和枝丫弄的髒亂不堪,一對美麗如藍寶石的眸子被灰塵浸染的渾濁不堪,原本該是散發着銀色光芒的鮮血也因魔力流逝乾淨的緣故而恢復了黑紅色。
造成它死亡的罪魁禍首是其胸腹部的一個巨大傷口。
這道傷口從其胸口一直延伸至穀道,裡面的內臟連同部分肋骨全部消失不見。
奇怪的是,整頭獨角獸身上最值錢的獨角卻完好無損。
這就讓這頭獨角獸的死蒙上了一層詭異的陰影。
因爲如果是獵手殺了它,那麼就不可能放過價值連城的獨角。
而如果禁林裡的野獸所爲,那就更不可能只吃掉內臟,浪費掉那麼多的脂肪和蛋白質。
“是巨人殺了它!”
一頭馬人指着獨角獸胸腹部層次不齊的傷口惡狠狠說出了結論。
聞言紐蘭和司格芬皆是一臉驚訝的看向了他。
當然,他們並不是驚訝於馬人的判斷,而是這些馬人還是第一次用人類語言跟他們說話。
馬人並沒有理會紐蘭和司格芬臉上那種在馬人文化當中帶着些許冒犯意味的表情,揮了揮手,左右兩側的另外兩個馬人便上前開始幫助那頭可憐的獨角獸收斂屍體。
紐蘭和司格芬可以看得出來這種活計馬人們乾的很熟練。
他們先是把獨角獸彎折的脖頸扭正,再幫它把敞開的胸膛慢慢合攏,最後開始用蹄子在地上挖坑。
冬日裡的凍土很硬,所以他們挖的很艱難。
司格芬根本沒有任何猶豫,搖晃着魔杖就幫着他們在地上開出了一個方型的大坑,然後又和馬人們一起把獨角獸的屍體埋了進去。
一直到土坑重新被填平之後,爲首的那個馬人才朝司格芬和紐蘭道:
“作爲人類小馬駒,你們的確很不錯。”
聞言司格芬笑的很開心,紐蘭卻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馬人看着地上新造的墳墓說道:
“獨角獸是天地的寵兒,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生靈在見到它們時都生不起傷害的心思,除了人類,以及巨人這種內心充滿了慾望的邪惡生物。
相比起來,巨人或許還要更加邪惡一些。
畢竟人類作爲高等智慧生物,心中最起碼還有理智。但巨人不同,它們內心完全不存在可以抑制慾望的東西。於是……”馬人伸手指向了那座小土包,“這一幕就出現了。”
馬人的眼睛開始慢慢變紅了起來,他環顧着四周這一片廢墟傷感的說道:
“巨人沒一個好東西,殺戮和掠奪就是它們生活的主旋律,這一點即便是你們之前安排在禁林外圍的那個混血巨人也不例外!
如果你們有機會能去我們部落的話,你就能看見近百個和眼下這個差不多的墳塋。這些馬人,全都是死於那頭混血巨人飼養的八眼巨蛛之口!
萬幸的是,啓明星大人來了!
祂如秋風掃落葉般徹底清除了那些討厭的爬蟲!至此,我們的小馬駒終於又能安心在林間奔跑了!
我敢說那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
爲了守護這道風景,我甘願付出生命!”
馬人的表情突然又變得堅定了起來,伸手指了一個方向道:
“眼下一頭純血巨人又闖入了禁林,這幾天裡它肆無忌憚的屠殺了超過兩百個生靈,如果就這樣放任它繼續下去的話,恐怕曾經的災難就又要落在馬人部落們的頭上了。
我們只能陪你們到這兒了。
所以小馬駒們,或者說啓明星的使者們!
請勇敢的走下去吧!
雖然我們不清楚啓明星大人爲什麼要派遣你們來做這件事。但既然是他的指令,那麼我們就由衷的祝願能夠旗開得勝!”
言罷,馬人們先是齊齊朝向了司格芬和紐蘭,右手握拳用力扣在了自己的心口處,發出一陣整齊響亮的悶響,然後就裹着漫天的雪沫開始原路返回。
早就已經被馬人們刺激的血脈噴張、渾身顫抖的司格芬立馬也學着向馬人們離開的方向行了一禮,完事了還惡狠狠的拉了一把站在邊上一臉心不在焉的紐蘭,示意他也這樣做。
一直到紐蘭也在司格芬的半強迫下十分不情願的行了一禮,馬人們也已經走遠之後,司格芬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手臂,扛着開山刀向馬人們指引的方向繼續前進。
“傻子!他們是怕我們不去,所以忽悠我們呢!”
紐蘭追到司格芬身側幽幽說道。
“這不可能,”司格芬篤定道,“馬人是自然之子,他們不會說謊。”
紐蘭不屑的說道:
“自然之子當然是好的。不過那說的是以前的馬人,至於現在的馬人……呵呵,現在的馬人可都是以前在戰爭中投降了巫師這才活下來的,你覺得這種學會了背叛的敗類還有資格被稱作自然之子嗎?”
司格芬壓根就不打算搭理紐蘭,像是沒有聽到般繼續向前走着。
這讓紐蘭暴怒!
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拽住了司格芬大吼道:
“收起你的聖母心吧!你不能總是這樣的輕信他人!這會害死你的!”
“我的命是我的,和你有什麼關係?我早就說過了,真要是因爲我而導致戰敗,你可以直接逃跑不用管我。”司格芬冷冰冰的說道,“而且就算那些馬人真的是在騙我們,我們又能怎麼樣?難道不去完成弗利閣下頒佈的任務了嗎?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紐蘭被司格芬說的有些懵。
他沒想到司格芬竟然也把整件事看得這麼清楚。
而就在此時,司格芬卻是突然臉色一變,小聲道:
“噓!不要說話了,我聞到了巨人的臭味,它就在我們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