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多想,”高塵握住了她拎着茶壺的手腕,柔聲說,“暗風不喜飲茶。”
“你確定不是你不願太鋪張浪費,將糧餉用於這些瑣事上?”孟慕晴鬆開手,雙手環在胸前,挑眉問道。
高塵笑而不語。
得,還真被她給說中了。
孟慕晴橫了他一眼,有些氣,又有些心疼。
他一心一意爲將士們考慮,不願浪費任何一點糧餉在不必要的事上,可京城裡那些受他保護的人呢?卻在處心積慮地想要算計他,想要對付他。
“邊關物資不多,價格不菲,能省則省。”便連知府的府中,也未有上等的茶葉、膳食供應,他又豈能不入鄉隨俗?
“算了,”孟慕晴懨懨地罷了罷手,他治軍嚴明,以身作則,此乃好事,她怎能去苛責他?
“去牀上歇歇。”高塵牽着人繞過屏風,一張寬敞的軟塌映入眼簾。
榻上的被褥在他們抵達時,就換成了新的。
“櫃子裡有乾淨的衣物,你若想沐浴,我喚人打水來。”高塵細心地叮囑道。
“一路上風塵僕僕的,你不用沐浴嗎?”孟慕晴反過頭來問他,“我這會兒不是很累,先伺候你洗漱好了,再……”
食指輕輕摁住了她一張一合的紅脣。
“莫要和我計較這點小事。”這點路途對他而言並不礙事,他卻是知道,晴兒向來喜乾淨,耽誤不得。
高塵沒給孟慕晴反抗的機會,自顧自挑簾出去,沒過多久,士兵就燒好了熱水,搬來一個木桶放置在屏風後。
“都退下吧。”他支走了兩名士兵,而後,又探了探水溫,確定合適後,才招手讓孟慕晴過來。
她慢吞吞走到桶邊,嫋嫋的白色霧氣,瀰漫在帳中的各個角落,氣氛氤氳且曖昧。
一雙忽閃的眼睛,不安分地往左邊瞅瞅,再往右邊看看,就是沒勇氣去看他。
高塵莞爾一笑,拍拍她的腦袋說:“我在那兒守着你。”
他知她在顧及着什麼,他也曾說過,在凱旋迴京前,是不會動她絲毫,哪怕他想要她,想得幾近瘋魔。
“哦。”孟慕晴甕聲應道,待他繞過屏風去了帳前,方纔鬆了口氣,心頭的某個角落裡,有一絲失望閃過。
她輕手輕腳地褪去衣衫,白皙的肌膚上,隱約可見日夜兼程趕路而磨出的紅腫擦傷,猶是兩條腿最爲嚴重。
溫熱的熱水漫過傷處,一股細碎的疼立即襲來。
孟慕晴咬牙強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嗯?
高塵眉梢微凝,她的氣息好像變了?
“晴兒,你還好嗎?”
內力傳音的話,傳至孟慕晴的鼓膜。
她心虛地回道:“很好啊。”
不對,聲音比起平素少了些底氣。
高塵想了想,終是拔腳朝屏風走來。
鈍鈍的腳步聲好似踏在了孟慕晴的心窩上,一顆心咚咚咚咚跳得飛快。
“你想幹嘛?別過來!”她彎下身,整個身子幾乎沒入了水裡,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邊。
高塵站定在屏風前,啞聲問:“當真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啊?”孟慕晴急聲反問,眼睛緊緊盯着屏風上倒影出的黑色身影,唯恐他會過來。
也不知是否是她的話起了作用,高塵果真沒再上前,而是調頭離開了營帳。
“呼”,她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一口氣還沒完全落下去呢,下一刻,又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夫人。”清訖徑直從屏風處走來,止步於木桶旁,“主子吩咐屬下伺候您沐浴。”
“……”孟慕晴錯愕的瞪圓了雙目,他要不要在這種時候這般體貼啊!
“不,我自己來就好。”
清訖根本沒有理會她的反對,捲起袖口,拾起一旁的娟帕,就要爲她擦身。
“清兒,真的不用了。”孟慕晴再三拒絕,笑話!她身上的那些痕跡要是被清訖看見,還不得告訴高塵嗎?
她幾乎能想象出,他得知後,會是怎樣一副自責、懊惱的樣子。
她不想看見那樣的他,更不想害他擔憂。
“夫人,主子有命,清訖不敢不從。”清訖一板一眼地說道,態度十分堅決,明擺着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他人呢?”孟慕晴仰頭往屏風看了眼,沒見到高塵的影蹤。
“主子在帳外。”清訖解釋道。
聞言,孟慕晴眼眸一閃,笑着和清訖商量,莫要把見到的東西,告知高塵。
她一番好說歹說,就差沒端出當家主母的身份壓人,可算是讓清訖勉爲其難地答應下來了。
當見到她那磨破了皮的傷口時,清訖不贊同地蹙起了眉頭。
“咳,”孟慕晴堆着笑,對她做了個三緘其口的動作,“千萬別讓他知道啊。”
夫人真真是!
明明傷在自個兒身上,不僅咬牙忍着沒吭過一聲,眼下反而還想瞞着主子!
清訖不知該氣她的隱瞞,還是該佩服她的這份情意。
“屬下答應了夫人,就不會反悔。”
那就好!那就好!
孟慕晴麻利地洗完了身子,換上件乾淨的長衫,正握着娟帕擦拭溼潤的長髮,身後,便有一具溫熱的身子貼了上來,手中的娟帕也被人抽走。
她驚訝地回過身去:“清兒呢?”
人剛纔還在這兒的。
餘光往四下一瞥,帳中哪還有清訖的影子?
“她出去了。”高塵淡淡地說,“來,坐這。”
孟慕晴乖巧地在牀沿坐下,半側着身體。
高塵直身站定在她身旁,細心地替她擦拭雲發。
柔順的髮絲靈巧地穿過他的十指,一縷一縷,滑過掌心時,帶着微癢的觸感。
他運起內力,爲孟慕晴烘乾了長髮,口中冷不丁問道:“你有何事瞞着我?”
“啊?嘶!”孟慕晴大驚失色,忘了自個兒的長髮在他手裡,這忽然的一轉身,立時疼得抽了口涼氣。
高塵不悅地冷下臉來,又捨不得訓斥她太大意,只能把不快摁在心底。
身後傳來的冷氣,讓孟慕晴有些忐忑。
她滿臉歉意地說:“我一時不小心,你別生氣。”
“下次不許再這樣了。”高塵終是不願對她動怒,心疼地將扯掉的幾縷秀髮撿好,用一方娟帕包裹着,放入了衣襟內側,“還疼嗎?”
手指輕柔地捋過髮絲,指腹時不時還在她方纔作痛的地方揉捏按動。
孟慕晴甜甜地笑了,搖頭說:“早就不疼了。”
如朝陽般璀璨的笑靨,讓這間普通的營帳也變得明媚起來。
“剛纔爲何這麼驚訝?”高塵手上的動作不停,又一次轉回了最初的問題。
清訖離開時那副心虛的樣子,分明是有事瞞他。
再加上晴兒種種奇怪的反映,若他還看不出些端倪,豈不成傻子了?
“你突然問話,我能不受驚嗎?”孟慕晴眸光躲閃地說道。
話音剛落,腰間立時被一隻強勁有力地臂膀圈住,身子順勢被壓倒在了牀榻上。
“你!”她又驚又愣,褪下人皮面具的面龐,已是一片嫣紅。
高塵很是乾脆地點住了她的穴道,既然問她,她不肯老實交代,他便只有自己動手了。
喂!
孟慕晴想要阻止他,奈何,身子動彈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高塵將她腰間的布帶除去。
單薄的外衫褪下後,他的呼吸明顯重了些。
身下滿面桃花衣衫不整的女子,對他而言,是世上最大的誘惑。
眸光黑沉,隱隱有兩團邪火正在跳躍。
高塵強行催動內力,將體內翻騰不息的火按捺住。
手指沿着兩側的褲腿緩慢下移,用內力將布料割開。
孟慕晴只能閉上眼裝死。
可失去了視野,感官卻變得分外清晰。
他沉重的呼吸以及那正在她腿上游走的指頭,她通通能感覺到。
泛着紅暈的面頰似要滴血,睫毛不停顫動。
她只恨不得馬上找個地縫把自己給埋進去!
“爲何不說?”高塵啞聲問道。
指腹停在了她磨破的傷痕上。
他早該想到的,晴兒雖習過騎術,可終究是女兒家,比不得男兒身子強壯。
那麼着急的趕路,她怎會吃得消?
孟慕晴閉口不言,這一路來,她是咬碎了牙一直在強忍,除了疼,便只剩下累。
那時,她完全不覺得有什麼要緊的。
可偏生此時此刻,當聽到他這一聲詢問時,心就像被誰用力捏了一把。
高塵自嘲地笑了,她怎能這麼傻?
他不再多問,起身從櫃子裡取出一瓶藥酒。
“會有點疼,你稍微忍着點。”
說完,藥酒塗抹在掌心,極其小心地覆上她的傷口,輕輕揉動。
“疼嗎?”
怎麼可能會疼!
孟慕晴暗暗想道,心脹脹的。
他那輕得近乎小心翼翼的動作,讓她感動到有些想哭。
上過藥,高塵又細心地爲她揉捏過手腳:“明日你就待在營中,哪兒也不許去。”
她勞累過度,明兒醒來怕是會渾身痠痛,若不提前叮囑,他真擔心這丫頭又會逞強的裝沒事人。
孟慕晴霍地睜開眼,眼底還泛着些許水光。
雖然不能言語,不能動彈,但她不肯妥協的倔強,卻全都寫在了臉上。
“只有這件事,由不得你。”高塵少有的強勢。
孟慕晴死命眨巴眼睛,她不要待在營中!
高塵只當視而不見,他什麼事都能依着她,可事關她的身子,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