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宮內,冰寒霜冷,永寧宮外,亦同樣針鋒相對。
“秋副座倒是好本事,死的說成活的,單憑你這把嘴兒,在官場上混是綽綽有餘,連老佛爺也能哄着,這揣測人心的本事倒是讓咱家歎服,果然後生可畏。”鄭鈞一跨出永寧宮,看着同行的秋葉白,忽然輕笑起來。
這位秋副座再次讓他刮目相看,明知道老佛爺認定他勾結明光殿,他索性直白承認上了攝國殿下的繡牀,但觀其言狀,卻無一不顯示出他是被逼迫的,甚至表現出他對杜家的不滿和對權力的慾望,以顯示他對太后的不設防,反而讓他洗脫了勾結明光殿的嫌疑。
分明譏諷話語,但是鄭鈞說出來,卻彷彿似讚美一般。
秋葉白看着鄭鈞微笑道:“督公客氣了,下官怎麼敢妄自揣測上意,只是下官既食老佛爺的俸祿,自然要對老佛爺多用點心,畢竟是咱的主子不是?”
鄭鈞看着她,神色莫測:“秋副座,杜家的那位小將軍,是國公的心頭肉,他自也不是好相與的,本座奉勸你一句,俗話說機關算盡太聰明,莫要誤了卿卿性。”
“多謝督公提點。”秋葉白拱手,依舊一派心平氣和。
鄭鈞輕嗤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拂袖而去。
秋葉白依舊維持着拱手行禮的姿態:“屬下恭送督公。”
等着鄭鈞的背影漸漸遠去,寶寶的聲音忽然在她身邊響起:“四少,南大營炸營的事不是……。”
“不是咱們看風部的人做的,我知道。”秋葉白轉身看向寶寶,神色微微凝。
早前她從淮南迴京的路上,一路見風聲大緊,便開始謀劃後面這條兵行險招,劍行偏鋒,一路雖然危機重重,但是總算達成所願,平安過關,唯一的突發事件就是秋家這點兒破事。
好在當初她在京畿大營附近安排的時候,爲了保險起見,東南西北四個大營附近都安插了探子,無意之中聽見下級士兵們道新發的刀子特別容易卷口,原本京畿大營實兵操練並不多,但周宇心細,發現這批刀不光裝備了南北大營,就是西大營也有,他接到這奇怪的消息之後,暗中利用關係查探,隱約得了些風聲出來。
她亦在接了太后的任務之後,以此爲契機展開暗中調查。
原本一切證據都不足以證明百里凌風或者別的什麼人有參與此事的跡象的時候,她不打算將底牌暴露出來,畢竟永寧宮的人未必像面上看起來針插不入,水潑不進,走漏了風聲便功虧一簣。
但是出了秋家刺殺這破事,她料定那自己和百里初呆在一起的消息必定會走漏風聲,除非百里初殺光了秋家的人,一開始百里初下令鶴衛圈禁秋家的行動就有這個要下狠手的意思,他那人錙銖必較,心狠手辣,何況秋家本來就涉及謀刺他,於其立場上的決定無可厚非。
是她間接地阻擋了百里初的行動,那日在梅林,他給過她選擇的。
所以後續會遇上這些事情,她早有預料,太后這一關必然難過,所以亦早早打算揭出此事,作爲她向太后‘投誠’的籌碼。
但是……
軍火庫炸了,而且還是杜家小將軍在的時候炸的。
“看樣子,有人是先咱們一步動了手。”秋葉白看着天邊陰沉的雲,眼底閃過冷芒。
寶寶點點頭:“咱們能留意到的異常,其他人也能留意到,只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爆出來,就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爲之。”
秋葉白一邊款步慢行,一邊淡淡問:“杜小將軍怎麼會忽然到南大營去清點武器,他調入京城之後不是一直在西大營麼?”
寶寶神色有些凝滯:“聽說杜小將軍在西大營查出了武器有問題,所以決定到各大營去查看其它大營的武器有沒有問題,北大營他也是去過了的,並無它事,只是到了南大營清點,也不知道怎麼就有人剛巧碰爆了擱在一邊的雷火彈。”
“巧?這個世上本就沒有那麼多巧的事兒,不過是有心人多了,才‘巧’多了。”她輕哼一聲,這樣的手法,倒也算不上巧妙,但就是個天時地利人和。
且不說杜小將軍怎麼那麼巧也知道了兵器有問題,一個西大營的四品少威將軍能進到南北兩個在八皇子手裡控制的大營之中清點武器,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四少是覺得是哪一方的人動的手腳?”寶寶點點頭,輕聲問。
“誰獲益,誰是主使,只是這件事裡頭除了目前看起來似受害人的杜家之外,誰都有得利的地方,咱們、明光殿、平雲殿、就算是永寧宮和杜家……。”秋葉白輕嗤,目光明銳:“也有他們得大利之處。”
比如,這件事不管最終的結果如果,絕對可以是讓永寧宮有收回京畿大權的最好契機。
所以,這件事倒是真不好判斷誰下了手。
“去探查一下那位杜小將軍的傷情,襄國公如果真的如傳言中偏寵此子,若是杜小將軍真的出事,那麼咱們得防着襄國公狗急跳牆亂咬人。”秋葉白輕聲道。
“您是說襄國公會拋開永寧宮對咱們動手?”寶寶有些不可置信。
“沒錯,襄國公此人雖然一直被打壓,沒有任職從一品以上的官員,看起來有些碌碌無爲,但是能爲當年太后老佛爺支撐起杜家這個靠山,必定不簡單,這人年紀大了,也難免糊塗,再加上有人挑撥,做出些蠢事兒來也未可知。”她點點頭,沉吟道。
“畢竟,如今明面上可是隻有咱們在追查這件事,說不得有人把污水往咱們頭上潑。”
未雨綢繆,謀定而後動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宮闈朝堂,本來就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襄國公要是真急赤白眼的,她們也好應付起來。
寶寶立刻點頭:“是。”
“我相信這個案子不日就會有旨意下來徹查,而且指定的一定是咱們,所以要做好準備。”秋葉白想了想,又繼續交代。
她剛剛交代完,一擡頭便忽然停住了腳步。
三名藍衣太監正站在拐角處,那模樣一看便是在等人,見她看過來,那爲首的中年太監微微一笑:“秋大人,攝國殿下有請。”
秋葉白聞言,目光掠過身後不遠處的永寧宮門,門前正有宮人向這邊張望,這太監沒有收斂他的聲音,那邊自然也是聽到了的。
寶寶顰眉,這百里初是瘋子麼,這是什麼地方,竟然這般囂張地在這裡要請四少過去,是嫌四少從太后老佛爺那裡脫身太過容易麼!
他纔想說什麼,秋葉白一擡手,擋了他的話,淡淡道:“微臣這就過去。”
“提督大人請。”那太監滿意地點點頭,率先領路。
秋葉白抄手入袖,跟了上去,彷彿沒有看見永寧宮門口轉身進去的宮人。
永寧宮裡,太后正就着羅醫正親手奉上的茶喝了一口,忽然聽得董嬤嬤底下的人來報攝國殿下將剛出宮門的秋大人宣走了的消息,她眉毛都沒擡,冷嗤了一聲:“明光殿的那人,還是這般囂張恣意又沉不住氣,這是來打哀家的臉來了,告訴哀家她想要的人,就一定能要到,要不到說不定她還要毀了那人。”
“那秋葉白……。”董嬤嬤有些擔心,這枚棋子是老佛爺看中的,若是被明光殿整廢了,豈非可惜。
明光殿那位的手腕狠辣,衆人都是看在眼底的。
“他那日應付百里初不是應付得極好麼,連可能成爲他保護傘的瀾兒都拋了出去,能捨能得,要是連明光殿的這點子磋磨都忍耐不得,應付不來,哀家還能指望這頭‘狼’能咬死百里初麼?”太后閉着眼,慢條斯理地把玩着羅醫正略顯粗糙的指尖。
“想要從哀家這裡拿東西,沒有真本事,自然合該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她看向羅醫正,溫然一笑:“你說是不是,老羅?”
羅醫正看着太后擱在自己掌心保養得宜,一點皺紋都不見的手掌,他慢慢地合攏自己的手掌,將太后的柔荑握在手中,溫柔地道:“老佛爺說得極是。”
董嬤嬤看着這情形,便笑了笑:“哎呀,最近尚服局新裁了一批給老佛爺的冬衣,奴婢都忘了,這就去拿。”
隨後,她便對着老佛爺福了福,退了出去。
……*……*……
且說秋葉白這頭和那三個太監走到一處寂靜的宮道之上,她忽然站住了腳步:“三位公公,這裡似乎不是通往明光的路。”
她雖然不常常進宮,但是明光殿的大致方向她還是記得的,這裡絕對不是去玩明光殿的路。
寶寶直接手腕一轉,一把修長的薄如蟬翼的袖底刀已經從袖子裡滑落了出來。
那三名太監站住了腳步,爲首太監目光掠過寶寶手中閃着寒光的刀子,不免一驚,但隨後他搖搖頭:“秋大人,您可知道攜刀入宮乃是謀逆大罪。”
秋葉白看着他,忽然輕笑了起來:“沒錯,確實是謀逆大罪,但是如果沒有人告狀,誰知道本提督曾經犯下這謀逆大罪?”
隨後,她領着寶寶緩緩地向三人走了過去。
“你……!”三名太監都忍不住臉色一變,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秋葉白竟這般狠辣,但是對方臉上的神色如此平靜,彷彿不過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們忍不住一步步倒退,看着周圍荒涼無人煙的宮道,只覺得心頭髮寒。
“等一下……。”
“秋提督,不必爲難他們,是本王讓他們請你來的。”一道男子的聲音忽然在不遠處響起。
秋葉白一頓,向聲音的方向看去,不遠處一道高挑身影不知何時領着兩名太監正向他們走來。
三名太監如獲大赦一般,趕緊朝着那人躬身:“奴才參見定王殿下。”
秋葉白看着來人,面若冠玉,眉目極爲英挺,眉心一點硃砂痔,不但沒有顯得媚氣,倒是更顯出他丰神俊朗,頗有點傳說中玉面神君的味道,肩披着沒有一絲雜色的華美紫貂大氅,一身靛白色輕雲錦繡蛟龍,上好的的白玉腰帶橫腰而過,足踏烏雲繡金靴,更顯得通身的氣派非凡,雍容華貴。
不是皇子之中唯一有封號,未來的最有可能登上儲君之位的三皇子定王——百里凌宇又是誰!
秋葉白看着百里凌宇,擡手行禮:“微臣參見定王殿下。”
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她不知道爲何竟然成了香餑餑,引來宮中‘龍鳳’眷顧。
這位定王,她可是除了第一次在秋山和他就短暫交鋒過之外,印象最深的可是她在定王府邸裡見他和百里初那一番曖昧的對話和動作,他幾乎整個人被百里初的冰冷黑暗氣息給壓制住,那種親密又冷酷的氣氛,讓彼時她幾乎以爲這兩兄弟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隱情。
“秋提督不必多禮,本王與你也算有兩面之緣,早已經認識。”百里凌宇彷彿並不記得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狼狽的樣子,依舊是丰神俊朗,面含優雅微笑的定王殿下。
秋葉白淡淡地道:“定完殿下用這樣的法子請在下過來,可有何事要吩咐?”
百里凌宇看着秋葉白,目中閃過一絲幽光:“秋提督是個爽快人,本王用這辦法請大人過來也是爲了避嫌,並無惡意,本王這裡有些東西也許可以助秋提督一臂之力。”
說罷,他比了個手勢,讓身邊的小太監將一本小冊子送到了秋葉白的面前。
秋葉白遲疑了片刻,還是接過來打開細看,她一看上面的東西,隨後神色一凝,迅速地合上了那冊子:“定王殿下,微臣很想知道您是去哪裡弄來的這份東西?”
“本王自有本王的路子,秋提督只需要選擇相信不相信本網提供的消息就夠了。”百里凌宇漠然地道。
“朝廷鍛造兵器都是固定在某些礦山兵器廠,這些地方都有官員固定巡查,鍛造大批假兵器的時間太長,爲了防止走漏風聲,次等兵器都是私下鍛造好之後,再分批次運到那些礦山兵器廠,再重新蓋上章和好的兵器一起運走,這些地點是絕對私密的,你要查並不容易。”
秋葉白多少是隱約探聽到了這個消息的,她確實是在查私兵的鍛造地點,但是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如今她手上就是一份鍛造次等兵器的幾個鍛造地點的地圖,甚至連運送路線都寫得清清楚楚。
“殿下,無功不受祿,微臣不質疑您消息的來源,只是卻知自己擔不起您這份大禮。”秋葉白合上那小冊子,將東西交還一邊的小太監,神色淡然地道。
百里凌宇看着她的模樣,倒是也不惱,只是微微一笑:“秋大人是聰明人,本王自然也不兜圈子,您,今日賣你人情,自然是一來要剪除八皇弟的黨羽,本王不適合出面,但是卻希望八皇弟沒有再翻身的可能,第二,也是圖秋大人步步高昇之後,能眼界更開闊,看得清楚誰纔是您的良木。”
秋葉白聞言,微微眯起眸子,打量着百里凌宇,他這是在直白地表示要收買她麼?
“定王殿下的提議,微臣一定仔細考慮,微臣效忠於太后老佛爺,您是老佛爺屬意的人,微臣自然永遠站在您的那一方。”
百里凌宇看着面前一身英氣華美飛魚服的年輕人,對方神色不卑不亢,不客氣地表明如果太后老佛爺選擇的人他繼承大寶,纔會效力追隨。
他笑了笑,臉上並沒有惱色,親自將那冊子遞迴給秋葉白:“本王要送給你的東西,已經送到,大人的抉擇在大人,告辭。”
秋葉白這一次沒有再拒絕,而是一擡手:“恭送殿下。”
百里凌宇並無眷戀,轉身領着一干太監們都離開了。
秋葉白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神色有些凝滯。
“四少,這定王突如其來的示好,咱們只怕不能盡信。”寶寶忽然道。
秋葉白點點頭:“自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過定王殿下也該有點兒危機感了,五皇子和他都是皇后所出,一爲先皇后,一爲現皇后,他終歸勢單力薄,否則當初也不會暗中投靠了明光殿的那位。”
只可惜百里凌宇沒有想到他投靠的那個人,纔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只這麼不溫不火地吊着他。
“太后老佛爺不知道是否知道她幾個孫兒私下鬥得厲害?”寶寶有點兒幸災樂禍。
秋葉白看着手上的冊子,輕嗤了一聲:“未必不知道,否則這太子之位也不會懸空那麼久。”
朝中勢力犬牙交錯,永寧宮一塊看似佔了繼承優勢,幾個皇子都是有能耐的,卻不想有能耐的人都是有野心的。
太后不可能全不知道,但是大概沒想過自己的嫡親孫子爲了皇位也敢投靠了她的宿敵,腳踏兩條船。
明光殿的那位一定看戲看得極爲開心纔是。
“那他給咱們的這個東西扔了?”寶寶看着秋葉白手上的冊子。
“當然不扔,這東西有用。”秋葉白輕嗤,眉目裡幽光流轉:“如今百里凌宇眼看着五皇子籠絡旗下的百里凌風是個有逐鹿之心的,他會上趕着讓這‘私鑄兵器,圖謀不軌’的案子定論了也不奇怪,既能除掉百里凌風這個威脅,又能打擊‘識人不明’的五皇子,讓杜家和太后都對五皇子產生動搖,那麼他坐上太子之位的可能性自然大增。”
百里凌宇說得很明白,他不想自己動手,所以需要有人替他動手,那麼他給的東西就一定有價值,只是其中有沒有其他陷阱,需要慎重斟酌。
寶寶聞言,也點點頭:“沒錯,畢竟如果百里凌宇真的那麼誠心拉攏咱們,就不會爲了掩蓋行跡,不顧四少你立場微妙,在永寧宮前讓人道是明光殿來宣了。”
秋葉白負手而立,冰冷的寒風掠過臉頰,帶來微微的刺痛感,她擡手靜靜地看着天邊陰雲層層,神色微凝:“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外如是。”
你方唱罷,我登場,今兒這一趟永寧宮之行,她還真是大有‘獲益’。
……*……*……*……
三日後
看風部
“副座,您放心,咱一定完成任務。”小樓仔細地將一份溼潤的地圖吹吹乾,看着上面隨着水漬幹後隱沒掉的字跡,他笑眯眯地將東西卷好,收了起來對秋葉白道。
秋葉白看了看面前的少年,也笑了笑,拍拍他肩頭:“我知道你身子輕巧,到時候帶上油菜、小廷幾個一起去,只負責探聽消息,不要和對方碰上,遇上不妥可要撤了!”
她和寶寶回來之後,叫上了周宇、老常幾個一起研究百里凌宇給的冊子上的地圖,幾個人琢磨了三日,決定先挑選出小樓幾個做先鋒,分頭潛入那三個製作兵器所在的地方,將情形摸一摸,確切了具體的位置情形之後,他們再一齊接頭,將那些地方控制住,便可以掌控到第一手的證據。
小樓點點頭,青澀的小臉上閃過一絲羞澀:“咱知道咱功夫不好,但是這些穿牆走壁的功夫咱差不了!”
秋葉白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腦門:“好,咱們今晚歇好了,明日一齊出發!”
小樓一愣:“副座,您不是要在後方押陣麼?”
秋葉白搖搖頭:“這一次的行動兇險異常,你們是第一次行動,所以我也會帶上大鼠他們幾個同去,以策接應。”
那鍛造地點在一處私人的礦山裡,算起來還是梅家的產業。
本朝鐵、銅等礦山是不對外開放採伐權的,也只有梅家纔有能耐得到鐵礦的開採權。
“那地方看起來是梅家的,但是實際上梅家派在那的人也許都已經叛變了,所以實際的掌控人,我們懷疑是八皇子的人,對方派駐在那些地點的駐軍非常的警惕,最近八皇子都不出宮門,京畿大營的氣氛也有點不對勁,那些鑄造假刀劍的地點只怕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爲地‘消除’,大人一定要快和小心!”
一道人影忽然掀了簾子進來。
“子非。”秋葉白看着來人一笑:“怎麼,都準備好了?”
“是,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寶寶也已經在房間準備易容的東西,隨時準備易容成您的樣子前往京畿大營,屬下也必須陪同寶寶,所以不能跟在大人身邊,這一次風聲很緊,所以大人一定要謹慎。”周宇神色有些凝重。
秋葉白已經將蔣飛舟已死,寶寶替代了他的事情告訴了周宇和幾個親近的親信,所以周宇等幾人便商議了一番,決定兵分兩路,一路前往京畿大營‘查案’,吸引衆人目光,一路暗中往假兵器的鍛造點。
“放心,我會的。”秋葉白推開窗子,看了看天色,轉頭笑道:“咱麼今晚打個邊爐,好好吃上一頓,就當是爲彼此踐行可好?”
一邊的小樓聽到吃的,早已笑得見牙不見眼:“好,我去叫油菜他們!”
說罷,立刻一溜煙地跑了。
周宇看着小樓的背影,忍不住搖頭:“這麼個輕浮的樣子,怎麼靠得住!”
秋葉白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輕浮,子非,你莫不是忘了當年那個躺在石頭上赤着大腿勾引本副座的妖精了?”
周宇瞬間臉色漲得通紅:“副座!”
一邊的老常忍不住也低笑了起來,誰能想到當年的‘看風部一枝花’會變得這樣的一本正經。
秋葉白幾人說笑着準備出門,卻不想門剛剛推開,便見門外站着一個領着,兩個小太監的紅衣大太監,手上把着個拂塵,見秋葉白一出來,他便眯起細長的眼:“陛下口諭,司禮監提督秋葉白接旨。”
秋葉白等人一愣,隨後便立刻單膝觸地:“吾皇萬歲。”
“上諭,着司禮監提督秋葉白徹查兵部徇私舞弊,鑄造劣等兵器一案,欽此。”
秋葉白雖然料定了必定是自己接了這個案子,卻沒有想到那口諭如此簡單。
她還是恭恭敬敬地接了旨,隨後起身客氣地道:“公公傳旨辛苦,不知公公可要留下喝茶。”
那紅衣大太監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喝茶就不必了,秋大人進宮謝恩罷。”
秋葉白一愣,謝恩?
恩從何來?這查案算不得什麼恩賞罷?
“怎麼,大人不願意?”那大太監忽然挑眉道。
秋葉白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隨後,她便簡單地吩咐了一下週宇:“你們自己用晚膳罷,不必等我。”
周宇等人莫不清楚怎麼回事,便也只好點頭應了。
秋葉白簡單地收拾了一番,隨後便跟着那大太監進宮。
一路上,天空開始飄起了小雪,她沉默着並沒有多問,自己要向誰謝恩,直到走上了熟悉地宮道,她就暗自地嘆了一聲。
嗯,這回,確實是正主兒宣召了!
大門處,雙白早早地領着人撐了一把純白的油紙傘在明光殿門外等着,見秋葉白過來,便示意身邊的小太監上去伺候秋葉白掃去肩頭上的碎雪。
雙白撐着傘替她擋雪,妙目含笑道:“”殿下已經等了大人許久了。“
秋葉白笑了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默然。
她只覺得心中的情緒有些莫名地複雜,自己似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那人了。
雙白領着她進了內殿,並沒有跟着,而是讓她獨自進了內殿,內殿裡燒着地龍,溫暖如春,窗邊的榻上堆着厚厚的雪白柔軟的狐狸皮,卻並沒有見人影。
秋葉白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卻也說不上自己爲什麼緊張,只是環顧了下四周,便見着屏風後的一張小桌上擱着小爐子,邊上則是放着一溜切好的新鮮小菜、筍片、菇類和削得薄如蟬翼的漂亮牛羊肉片,並着各色精緻的調料碗。
她一看便知道這是要涮鍋子了,不免喃喃自語:”這也算是默契麼?“
不想他也想用涮鍋子做晚膳。
”什麼默契?“一道幽幽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嚇得秋葉白一個激靈,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差點撞上那小桌子。
但是身後的人眼明手快一把勾住了她的腰肢往後一扯,她轉了個兒,整個人都撞進他的懷裡,也免去了把桌上精緻鍋菜全撞翻的‘悲劇’。
”仔細些。“那道幽幽涼涼的聲音輕輕地在秋葉白頭上響起。
秋葉白只覺得鼻尖被撞得有點痠軟,纔要說什麼,卻忽然整個一僵,只因爲面前擡眼就是大片光潔裸露的性感男子胸膛,他身上披着鬆鬆的細茸襖子也不知道什麼動物毛做的,泛着黑色的華美的暗光,極爲柔軟似一汪水鬆鬆地順着他的身體而下,只在腰間鬆鬆地用一條腰帶攏合在了一起。
那一線性感如山川起伏的肌理溝壑一路到臍下三分,風光畢現,甚至隱約可見不該看見的偉岸風景,秀色無邊。
秋葉白呆滯地看片刻,瞬間覺得鼻尖一酸一熱,然後……
百里初挑眉:”你鼻子……。“
”很好!“秋葉白瞬間捂住鼻子,乾脆利落地打斷百里初的話。
”你鼻子有……。“
”沒有。“秋葉白麪無表情地轉過身,隨手用袖子一擦,再次打斷他的話。
”你流鼻血了,別用袖子擦,好惡心。“百里初看着她的動作,忍不住顰眉,面前這廝真的是女人麼?
”閉嘴,那不是鼻血,那是尿行不行!“秋葉白一邊使勁地擦鼻血,羞恥感讓她腦子一熱背對着百里初胡亂地咆哮,她的身後瞬間一片安靜。
秋葉白吼完之後,看着從門外送吃食進來的雙白、一白等人震驚而詭譎的目光,她想了想,決定去死。
不知道雙白手上的那一碟豆腐夠不夠硬,撞死在豆腐裡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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