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屬下要準備……。”秋葉白開口,就被百里初給毫不客氣地打斷了。
“這是命令,到上書房來。”百里初的看着她,目光幽沉。
秋葉白沉默了片刻,擡手一揖:“是。”
他既然已經說了是命令,她自然不能抗命,便隨着他的步伐一路向上書房去。
只是她才踏進上書房,便見他忽然停住了腳步,一轉身,靜靜地看着她。
秋葉白差點撞上他的胸口,便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卻不想背後傳來‘砰’的一聲,原本站在門口的小太監將門瞬間關上。
她眸光微冷,看向百里初:“殿下到底想要說什麼?”
“小白,你還在惱我麼?”百里初看着面前的男裝麗人,輕嘆了一聲。
秋葉白淡漠地道:“不敢,若這就是殿下想要說的話,那麼在下告退。”
百里初脣角微僵,輕咳了一聲,聲音有些古怪:“我……知道這般安排,不曾考慮到小白的心情。”
他是在道歉麼?
秋葉白聽着他那話裡竟然有道歉的意思,心中微微一顫,她自然知道百里初那性子能說出這樣道歉的話來,着實不容易。
她沉默着,心情有些複雜。
百里初看着秋葉白沉默着,沒有給他迴應,心中莫名地生出一點不安來。
他目光掠向飛流山水屏風後,那裡探出兩個腦袋來,一個是老甄、一個是風奴,都朝着他擠眉弄眼地。
百里初當然知道他們要他做什麼,但是……那種事情,他實在……
百里初心中天人交戰的時候。
秋葉白亦在沉默着,心緒亦有協騰,要原諒他麼?
她冷着他,心情亦同樣的不好。
秋葉白雖然是女兒家,也有女兒家的小脾氣,但是她天性偏理智,在這種明明知道自己的愛人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很快就要進入不知何時會醒來的沉眠,還要耗費時間在彼此的賭氣之上,這絕對不是什麼好決定。
但是,平日裡一些事情也就罷了,他這一次,已經踩到了她的底線了,若是他不拿出一個態度來,就這麼原諒他,那麼日後,他這性子難保不會真的出了天大的事兒,他也會爲了‘她’好,讓她最後一個知道。
她無比痛恨這種無力的感覺!
她淡淡地道:“嗯,然後呢?”
然後呢?
百里初看着她的臉,不見一絲笑顏,冷淡得讓他心中莫名地又升騰起莫名地悶氣兒來,但還是道:“以後我會在這些事兒上多與小白商議。”
秋葉白仍舊不做聲,她不是傻子,能聽出他話裡的勉強。
他見她還是沒有搭理自己的跡象,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但是這一次的事兒,小白,我是爲了你……。”
“爲了我好。”秋葉白看着他,眸光清冷:“但是我不喜歡。”
百里初看着她,黑翎羽一般的睫羽微微翕動,掩住了他的眸子,他卻有說話。
秋葉白終於是搖了搖頭:“殿下,這若是你要告訴微臣的事,微臣已經知道了,告退。”
說着,她轉身就伸手去推門,準備離開。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地鬱煩,忽然忍不住道:“如果是阿澤呢,小白,你也會在這個時候還冷着阿澤麼?”
百里初一說完這話,躲在屏風後的老甄和風奴兩個瞬間齊齊捂住臉,內心忍不住哀嚎——殿下,您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種時候,明明是你在道歉,搞得像是抓姦質問一般,這是要鬧哪樣?
秋葉白擱在門上的手停了停,轉過臉來看着他,似有點不敢相信方纔他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百里初看着她失望的明眸裡似一下子蒙了一層水霧,心中忽似驀然一痛,想要說什麼:“小白……。”
他從幾乎從沒有看見過秋葉白眼中含淚的樣子,似雨霧落寒蓮,柔和了她原本雋美無雙卻偏英氣的眉宇,有一種直戳人心的柔軟。
愈是銳利冰冷的人,柔軟下來的時候,愈是動人,但是這種動人卻讓他心頭窒悶
“夠了,百里初,你真是夠了!”秋葉白閉了閉眼,眨去睫羽上潮潤的淚珠,睜開泛紅的明眸,別開臉冷冷地道:“殿下要說的話,微臣已經聽夠了,告退。”
說罷,她轉身就推門。
門外的小太監們並沒有得到扣死門的命令,便只能讓她一下子就推開了門,跨出門去。
百里初想要說什麼阻止她離開,但是最終卻只能看着她離開,幽涼的眸子裡閃過挫敗。
秋葉白離開之後,老甄扶着風奴立刻就走了出來。
風奴忍不住一點不客氣地衝着他道:“殿下,您是怎麼回事,您之前不是答應了按着奴婢教您的那邪去說和去做麼?”
殿下說了看她是女兒家,一向是神殿四婢裡頭最沉得住氣,最穩重的,又能和一白走到今日,當是最瞭解女兒家心思想法的,所以才與她商議要如何能安撫四少麼?
這說一套,臨場殿下又自己折騰一套幺蛾子,是怎麼回事兒?
百里初脣角微微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風奴一看他那雙眼睛,幽幽詭詭,魅惑非常,頓時就有點腳上發軟,她也不知道自己剛纔哪裡來的勇氣衝出來指責百里初。
老甄趕緊扶住了風奴,也知道百里初並非刻意去恐嚇風奴,便趕緊道:“殿下,昨日咱們不是已經試過了麼?”
昨日他們可是排演過的,雖然這位小祖宗不太配合,但是到底能流利地把臺詞兒背完,也記下了要做什麼的動作,今兒怎麼就出差子了?
“您是不是……太緊張了?”老甄見百里初一直冷着個臉杵着不說話,想了想,便給了個臺階。
百里初微微頷首,他一看見小白冰涼的面容,一向冷靜的心便有些亂。
雖然那日鶴衛們回來稟報的話,讓他明白地知道她是在意自己的,讓他心中滿是震撼,但他就是看不得她對他的冷眼神以對。
老甄忍不住想要撫額長嘆三聲:“小祖宗哎,您這……。”
您這男女之事除上還真是個雛兒!
百里初沉默了一會,才道:“如今要怎麼辦?”
他一想起小白眼裡含淚的樣子,就覺得心頭煩悶得令他想要大開殺戒。
他曾經惡劣地想要用一切手段逼她在自己手下流淚,而如今真的看見她爲他流淚,他卻覺得難以忍受,他的小白總該是那樣清風明月,灑脫無雙笑看人間悲歡的人才對。
老甄有些無奈:“老奴是太監。”
他也不是萬能的,只是伺候人多,見得多些罷了。
百里初看向風奴。
風奴撫摸着自己的肚子,沒好氣地脫口而出:“涼拌。”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來人把一白拖下去涼拌,給風奴今晚添一道下飯菜。”
雙白立刻領着兩名鶴衛進來,他心情無比愉悅地拱手回道:“遵旨。”
風奴:“殿下,我有辦法!”
………
秋葉白一路腳步匆匆地離開明光殿,一直走到了太極殿的長廊上。
此時,原本就有些陰鬱的天空忽然響起了一聲‘轟隆’。
春雷陣陣,夏雨雪。
春日裡萬物復甦,雨水多落,不過片刻之間,下起了毛毛細雨來。
秋葉白擡起臉,冰冷的春風將細細潮溼的雨霧吹在她的臉上,讓她將受傷的心情稍微冷靜了一些。
她看着陰鬱的天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真是太高估自己了,竟覺得他冷靜幾日之後,會反思,會願意爲她改變。
這就是愛上‘非人’的代價麼?
正是心中烏雲冷雨翻騰之時,她忽然感覺身後有些動靜。
她心中瞬間一動,隨後收斂掉了臉上的神色,淡淡地道:“查到什麼了?”
小七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一向嬉皮笑臉的娃娃臉上此刻卻是神色微沉:“四少,我們已經着人盯緊了秋善京,但是到目前爲止,並沒有發現她與任何人有聯繫,也沒有能查到那日出現在後花園的男人到底是誰。”
秋葉白聞言,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閃過寒光:“盯着點,那人身份不凡,咱們出征在即,朝內不容有誤。”
那日秋善京和那人的談話,讓她想起了許久之前的往事。
那時候,她爲能入朝,參與了叼獸大會,而秋善京一直在做手腳,三番兩次試圖置她於死地。
彼時,她只懷疑她是得罪了三皇子百里凌宇,秋善京是三皇子派來的人,但是後來她細想,卻覺得有些不對。
“屬下懷疑,那蒙面人就是百里凌風!”小七冷聲道。
他是第一次沒有完成任務,尤其是秋善京確實非常狡猾,似乎能察覺有人在監視她。
這讓他心情很不好。
秋葉白聞言,微微顰眉:“嗯……一切沒有證據,不要妄自下結論。”
雖然後來她狠狠給了秋善京一個教訓,但後來她和安寧公主的婚事,秋善京忽然又出來插一腳,已經隱約顯示她爲百里凌風效勞。
但是那日交手,黑衣人的內力和武藝,卻讓她覺得有些起疑……
“若秋善京背後那人要用秋善京,咱們不若……一了百了。”小七比了個手刀。
這種心懷叵測的女人,留着就是個禍害!
秋葉白聞言,眯起眸子:“嗯。”
出征在即,秋善京……不留比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