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天氣有些異常,熱得特別快,北疆那便四,五月的天還挺冷的,但是今天四月份就熱了起來,還下起了暴雨,最長的竟下了十幾日,草原,沙漠裡分別出現了草水窪和流沙洞,對三國都很有些影響.";周宇將手裡的卷宗呈上給秋葉白.
這些都是他着探子在三國調查之後,傳回來的消息.
這幾個國家因爲反常的天氣,民衆們都陷入了不大,但也不小的災情裡頭,這一兩個月都忙着救災.秋葉白坐在梳妝鏡前,讓寧春一邊幫着她整理髮冠,一邊看着那些案卷,點點頭:";嗯,這些國家的土地大部分都是草原,戈壁,漠北有將近一半的土地是沙漠,這些地方常年少雨水,甚至乾旱,若是如江南或者嶺南那般有暴雨如注的天氣,確實是要出事的.";
譬如草原上出現了草水窪,這是一種草原地勢低陷的地方,下雨積滿了水後,很多草會長出水面,遠遠地看過去不過是尋常的一個草甸子,但是當牧民趕着大批牛羊到了這個地方放牧,或者經過,那麼牛羊很可能會陷入這草水窪裡,或者說其實就是長滿了草的泥潭,在這上頭,活物越是掙扎,陷落的越深.
有時候就連人都會陷落進去,求救無門.
沙漠裡頭的流沙更是可怕,一陷落就是一大片,暴雨如瀑,水滲透了沙子與地下的暗河連在了一起,原本沒有流沙的地方,都會突然多出不少流沙坑來,原本安全的商道也變得處處危機,很難知道到底哪裡是死亡陷阱.
三國都因此損失不少,這拜朝會便推遲了.
";大人,您原本也送了不少物資去支援這三國,同時建議取消拜朝會,但是這些人卻非要在本月來,屬下看他們怕是有點別的心思.";周宇一邊幫着她翻開奏摺,一邊道.
秋葉白輕嗤了一聲:";你說得沒有錯,咱們自己的朝臣雖然以慣例和彰顯國等等理由,對取消拜朝會有異議,但是對方堅持拜朝會,那就是有趣的事兒了.";
周宇點點頭:";您說得沒有錯,雖然前些日子討論取消拜朝會與否的朝議上,齊王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屬下和大鼠查到他最近和律方的書信往來有些頻繁,屬下覺得有些異常.";
寧秋已經替她將發冠戴好,她轉過臉看向着他:";他是律方節度使,書信往來頻繁也算不得太出奇的事情,何以你會覺得異常?";
周宇桃花眼裡閃過精光:";雖然作爲節度使,與對方有書信往來並不出奇,但是大鼠安插在律方的人發現,一旦接到廄的來信,不多久,節度使府就有信鴿飛往大漠的方向,這一點雖然也不一定能證明齊王就有問題.但是咱們的探子將那信鴿抓住,裡面的言辭非常簡單,如‘天將有雨,仔細腳下’,這不就很奇怪了麼?";
若是國與國之間正常的書信往來,怎麼會寫這種廢話?
這種一看就是密語的東西,雖然他們不知道內容具體是指什麼,但是一看便知道這不是正常的書信往來.
她聞言,點點頭起身走到窗邊,看着窗外幾隻飛鳥向天空外飛去,她輕笑起來:";齊王看來是有些好盤算了,只是不知道他要盤算什麼.";
周宇走到她身後,看着她修挑纖瘦的背影,聲音不自覺地溫柔下去:";大人放心,屬下一定會將此事調查個清楚明白,絕不讓宵小之輩爲禍朝綱.";
……和再次傷害你.
只是最後這半句話,他並沒有說出來.
他也已經從寧秋那裡知道了百里凌空在每一次針對秋葉白的危機事件之中都有插手.
只奈何對方是皇子,他不能隨便動,若只是尋常官員,他必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讓對方狠狠地‘不痛快’一回.
她轉過臉,含笑伸手輕拍了下他的肩頭:";齊王也算是細心了,但是再細心的禽獸,也比不得咱們的獵人,子非,你愈來愈有樣子了,再也無人敢說你這周家嫡子只是仗着身份花天酒地!";
周宇低頭看着她雋美清冽的明眸,心中一熱,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下意識地道:";那都是因爲你啊…….";
只是這話說出來,他便立刻察覺有些不妥,便立刻垂下眸子輕咳了一聲:";屬下的意思是這都是因爲大人領導有方.";
秋葉白看着他微微泛紅的明淨的臉龐,心中暗自輕嘆了一聲,淡淡地道:";子非,我希望有一天,聽見你會說出——這都是爲了你自己,而不是爲了我這樣的話語.";
當年那個光天化日下就敞開了大腿,敢恣意放縱,男女通殺的浪蕩妖精如今變回清俊貴公子,明察秋毫,手段凌厲的司禮監提督大人,確實值得欣慰.
但是她還是希望他能不要是爲了她.
一個寶寶,就已經讓她心中有結,而子非與寶寶不同,她帶着他走出泥沼,替他找回自信,他對於她只是傾慕之情罷了.她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都能幸福.
子非是個七竅心肝的人,他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
周宇聞言一愣,看着她轉過身去,沒有再繼續說什麼,他眼中桃花眼裡的溫情僵住,眼中明亮的光澤便慢慢地,一點點地暗淡了下去.
他沉默了許久,好一會才輕聲道:";大人教誨得是,屬下…….";
他輕吸了一口氣,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微微一笑:";屬下告退.";
她點點頭:";你且去罷,一會便是上朝接見儀式,禮部的那羣人只怕不會那麼安分,他們與司禮監互別苗頭已久,別折騰到丟了國體.";
且不說司禮監勢弱的時候,禮部就一直想要吞併
司禮監,就說她初臨攝政,各方面都有人不安分,想給她小鞋穿,與她作對,但是都被她想着法子和阿初留下來的各部裡的暗樁聯手壓制住了,禮部也沒有少折騰幺蛾子.
上一回百花宴,他們準備的船隻有問題,在偏僻處也跌了好幾個貴女下水,還好司禮監早在各處有安排有武功和會水的太監早早地盯着了,所以一發現有問題便立刻下水救人.
所幸天氣也熱,所以貴女們倒也無大礙.
但是那種偏僻的地方,貴女們怎麼會過去,又怎麼會坐上那樣有問題的小船,這些貴女裡頭好幾個都是出身不凡的世家嫡女,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阿初留給她的暗樁的家人,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她這個首輔大人首先就要揹負上一個‘監察不利’的罪名,雖然他們不能拿她怎麼樣,但是心中必定有怨和結下心結.
若是如此,這些人畢竟不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她在他們心中的地位與阿初還是截然不同的,以後做事多少都不會那麼如跟着阿初那般上心.
那便是隱患了.
其中做鬼的人,不可謂不狠辣,不心細.
雖然後來司禮監深入調查,也只能大約查到是五皇子的人,但百里凌空是個心狠手辣的,對方早就把人處理乾淨了.
但畢竟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也不好大張旗鼓的動手徹查,最後他們也只抓住了動手的嘍囉處置一番.";是,屬下一定留心,絕對不讓那些宵小趁機作亂!";周宇頷首道,眸光一冷.
她想了想,又囑咐了一句:";每個細節都要注意,一耽現有問題的人,本座允你現抓後奏之權,一會本座會將此條蓋了玉璽着人給你送去!";
上一回的事情,絕對不能重演.
周宇立刻抱拳,神色慎重地道:";是!";
……
目送周宇離開,秋葉白看了眼寧春:";春兒你也去準備一下,一會便是朝拜大儀,咱們不可失了儀態,讓那些人抓了把柄!";
寧春立刻點頭:";是!";
她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了老甄的聲音:";大人,老奴已經領着儀架在外頭候着了.";
秋葉白聞言,淡淡地點頭:";好,我這就出去.";
寧春遲疑了片刻,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她聞言,便點點頭:";也好.";
說罷,她轉身出了門.
老甄果然也已經換好了一身一品太監總管的新衣在外頭等着,見她出來,便含笑道:";大人可準備好了?";
秋葉白見他,也含笑道:";老甄,有些時日不見,看來你精神很不錯呢.";
前些日子老甄從雲姬的死和她的背叛中才恢復了些精神,又要擔心阿初進入明光殿地宮之後會不會有什麼變故,就算大小喇嘛都跟了進去,他也還是不放心,非要進去伺候着.原本秋葉白初掌大權,老甄對宮中的情形瞭若指掌,百里初是要留着他在明光殿協助秋葉白的,但是老甄堅持只留下自己的徒弟去幫助秋葉白,自己要進地宮.
秋葉白能諒解他的心情,雲姬到底只是他見着她可憐,又不忍心讓阿初殺了她,才收養的,那時候雲姬年紀不算小了,感情怎麼也不可能比得上對阿初和阿澤.
雲姬去了,老甄還是難過的,如今他心尖上的小祖宗也要一睡一年半,那是他心頭的肉,他怎麼能放心?
最厚連阿初都拗不過他,還是同意他進去陪着自己呆個幾個月就要出來.
如今,好幾個月過去了,確定阿初無事之後,他終於肯從地宮出來了.
老甄笑了起來:";老奴這一出來就剛好遇上大人主持這拜朝會,定是要來幫忙的,這精神不好,豈不是要讓人笑話咱家老了?";
秋葉白看着他那樣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那咱們走罷.";
說罷,她就坐上了司禮監的太監們擡着的步輦.
,雖然百里初要求鶴衛們護着她,步輦也要坐他的,這是安全起見.
但是她是司禮監首座,這般公開場合,她自然是要用自己人,否則便有那狐假虎威之嫌,落人話柄.
老甄拗不過她,便安排了鶴衛們跟在後面.
步輦一路穩當地向太極殿走去.
她看着老甄慢悠悠地跟在身邊走着,遲疑了一會,還是沒有忍住,對老甄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問道:";阿初……他好些了麼?";
雖然一白和雙白都會來報告她百里初的近況,但是看着老甄,她還是忍不住想問.
老甄點點頭,同樣用傳音入密的功夫低聲道:";他很好,前些天醒來了一次.";
秋葉白聞言,一下子抓緊了步輦的把手,有些激動地傾了身子過去看向老甄:";阿初,他……醒了?";
這是阿初沉睡了好幾個月第一次醒來罷?
老甄見狀,輕咳了一聲.
秋葉白這才留意到自己太激動了,動作有些大,都引起了路過行禮宮人們的側目,於是她立刻收斂了神色,轉身坐了回去,神色平靜地問:";阿初……他到底怎麼樣了?";
老甄也目視前方,含笑低聲道:";前些日子,他身上的黑水出來的越來越多,大半個人都淹沒在冰棺變成黑色的藥水裡,日日換藥水,日日藥水都是黑的,連大喇嘛都擔心了,還在咱家出來之前的那幾日,他皮膚上出來的黑
水也漸漸少了,可以兩日一換了.";
秋葉白是知道這個消息的,只是此時再聽老甄這麼一說,她的一顆心也放了下去,隨後又忍不住輕笑了起來:";他那人素來講究,怎麼忍受得了自己整個人泡在那種又黑又臭的水裡?";
";所以,慶幸的是第一地宮裡沒有鏡子;第二,殿下醒來是沒有意識的,只是一種本能.";老甄輕嘆了一聲.
他醒來是一白髮現的,一白忽然發現他坐了起來,嚇了一大跳,喚了他幾聲,他卻沒有任何迴應.
一白立刻去尋了大喇嘛和小喇嘛,小喇嘛想了想,即刻去端了吃食擱在他面前.
他果然有反應,立刻吃了起來,只是吃的樣子不像人在進食,倒像是一頭獸,只用手使勁地抓着填塞進口中.
一白也算機靈,想起了秋葉白的叮囑——如果殿下真的醒來,千萬不要給他吃太多固體食物,他再與常人迥異,也是凡胎,這胃裡長久沒有米水,一定要先喂清淡的流食,而且不能吃太多.
一白立刻去將一直準備的米湯全部端來,大小喇嘛立刻趁機在米湯裡下各種調理身體的藥物.
百里初一氣喝了不少米湯,大喇嘛趁着他喝米湯的時候把了一回脈,道是脈象詭異,但並無危機.
只是大夥原本想等着百里初進食完畢,也好看看能不能喚醒他的神智,卻不想他進食完畢,直接‘噗通’一聲又躺回了冰棺的臭藥水裡——睡了.
那滿冰棺的臭藥水飛濺了周圍的人滿臉.
當真是臭得人要吐.
大小喇嘛立刻帶着大夥去清洗和用藥——原來那藥水不但奇臭無比,還因爲百里初躺在裡面排毒,皆是毒水.
";他要是知道自己這般模樣,怕是要這輩子都要泡在秋山泉水裡不出來了.";秋葉白聞言,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好笑,只輕嘆了一聲.
他醒了啊……好想看看他,不管什麼樣子的他.
老甄搖搖頭,神情複雜:";殿下以前連屍水都泡過,只是心中有結罷了.";他頓了頓,見她神色也有些飄忽迷離,似有些感傷,便笑着道:";不必擔憂,秋丫頭,你如今就是叫他泡在屎尿裡,他也是願意的,只要能讓你懷上小小丫頭.";
秋葉白這扮男人久了,百里初又不在,她差點都忘了自己還是個女子,更許久都沒有人與她開這般玩笑,一時間呆了呆,臉上飛起兩抹紅雲來.
她輕咳了兩聲:";咳咳……老甄,別拿我打趣了,明光殿到了,先解決眼前的事兒罷.";
老甄見狀,忍不住笑的細眯眼彎彎:";好,先解決眼前事兒.";
他知道這丫頭是臉皮薄了.………
且說秋葉白領着大隊人馬去了太極殿,明光殿一下子就清冷了不少.
白十九端着一個盤子走近一處精緻的房間,他先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什麼異常,才自言自語地道:";嗯,春兒是隨着秋大人去了前殿,應該不會撞上纔是.";
隨後,他敲了敲門:";寧秋姐姐,你讓我拿幾套新制的武器,我都帶來了.";但是見門內沒有人應聲,他又稍微大力地敲了敲門,卻不想門一敲就開了.
他一愣,也沒有多想,畢竟明光殿四周圍都是鶴衛暗哨,不會有什麼危險,便徑自推門而入:";寧秋姐姐?";
卻不想他才進門便看見一道窈窕的人影站在離他不過一臂之處,他一愣,立刻扭頭就走.
卻不想,他才走了兩步,就被人一把揪住了披風,有女子陰森森的笑音在他耳邊響起:";白,十,九,你,躲,夠,了,我,沒,有?";
白十九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拖進了房內,同時房門也被寧春一腳踹上.
";春兒……等一下!";
嗯,今晚會更新初殿下和九爺的番外~不過時間有點晚,12點以後來,麼麼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