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日月當空 一
“瞧這小臉,還真是漂亮啊。”
“難怪不用上前線衝鋒,這麼漂亮的臉劃花了多可惜。”
“嘻嘻……是個女人吧。”
“白是白,但你眼瞎纔看不見那胸口分明是個男人的,何況他前幾天才捏斷了想要摸他屁股的陳校尉的手!”
“打了三十軍棍,還這麼精神,嘖嘖,真是怪物……。”
營長外傳來一陣陣的吵鬧聲,嬉笑聲。
白羽微微顰眉,正在幫她穿戴皮甲的少年見狀便低聲道:“要趕他們走麼,白校尉?”
白羽聞言,搖搖頭:“不必了,我出去看看。”
說罷,她掀了簾子出去,看見柱子上吊着的那個年輕的士兵,他低垂着頭,身上的袍子血跡斑斑又骯髒無比。
低下的士兵們對着他指指點點,譏諷嘲弄,那年輕的士兵胸襟大開,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但是那胸膛肌理分明,如巍峨山川,分明是男子胸膛,哪裡有半分女子的樣子。
那些士兵們這麼說着話,無非是要折辱那人罷了。
白羽微微顰眉:“咳咳。”
她咳嗽了一聲,瞬間所有的士兵們都警醒地立直了身子,有些不安地撇着面前一身薄甲的英氣女子,齊齊抱拳行禮:“白校尉!”
白羽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你們這是閒得慌麼?”
“屬下不敢!”衆士兵們頭低得更低了,愈發惶惑。
這位白校尉不但是他們的頭兒,更以帶兵嚴厲甚男子而著稱,當然,校尉大人本身的戰鬥力也是首屈一指。
“還不去操練!”白羽冷厲地喝斥。
士兵們皆迅速散往校場,不敢多言。
白羽打發走了那些士兵們,方纔再次轉臉打量那垂着臉的年輕士兵,那士兵卻彷彿絲毫沒有察覺有人在打量他一般,只低垂着臉,半散下來的凌亂髮絲蓋住了他大半的臉,只能看見他挺直秀頎的鼻尖。
白羽微微顰眉,隨後冷冷地問:“我們這裡什麼時候又這麼一個人,左軍還是右軍的人?”
她隸屬中軍麒麟將軍大賬下,乃是出名的主力鋒銳之軍,即使是普通士兵的衣袍之上也會有印有麒麟暗紋。
而面前的士兵雖然一身衣衫被扯得破爛,但是毫無麒麟暗紋,偏偏卻……
白羽目光微寒:“咱們中軍什麼時候變成什麼人想進就進的地方了。”
她身邊的近衛兵看了一眼那被吊着的年輕人,遲疑了片刻後道:“聽說左軍將軍派人來傳關於女王陛下親臨犒賞三軍時需要佈置的一應事宜,大將軍似非常高興便讓人給傳令的左軍士兵賜了菜,後來傳令者似偷喝了酒,觸犯軍令,被掌管刑罰的秦佐軍打了軍棍後吊在大帳附近醒酒。”
白羽聞言,原本目裡的寒意倒是退去了,看了眼那士兵:“看來那左軍傳令兵就是這位了?”
軍中尋常不得飲酒,除非上官賜,以免誤了軍情,偷喝酒者少則十軍棍,誤事者可斬於帳前。
但既然是這種尋常觸犯軍令,而不是她所想的那種人,倒是還好些。
近衛兵輕蔑地瞥了那吊着的年輕人一眼:“除了左軍那種地方,也沒有別的地方能養出這種人來了。”
白羽微微顰眉,淡淡地瞥了眼自己的近衛兵:“你話太多了,既然是秦佐軍的命令那麼就讓他在這裡醒酒吧。”
雖然這次征討犬戎,左軍是最弱的雜牌軍,立下的戰功也是最少的,但是有些東西心裡明白就是,話卻不能掛在嘴上說,否則便是狂妄。
“是,屬下知錯。”那近衛兵雖然一臉不服氣,但見自家校尉已經一副不欲多說轉身離開的模樣,便也立刻在她身後抱拳答畢,準備跟上。
卻不想此時兩人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慵懶微喑的聲音:“左軍養什麼人?左軍再如何不濟,也不會像麒麟將軍手下養出來的這邢物一樣齷齪。”
白羽的腳步忽然一頓,轉身目光一寒,冷冷地看向那被吊着的修長人影。
“你說什麼!”近衛兵大怒,上前幾步,狠狠地瞪着那年輕人。
那人卻嗤笑了起來,慢悠悠地擡起頭來:“我說麒麟手下的中軍裡廢物點心越來越多,見到顏色好點的便走不動路,也不知是來這裡打仗的,還是來這裡泄慾的。”
麒麟將軍十三歲上戰場屢立奇功,不過而立之年便已經是上將軍,手下麒麟精銳大軍所向披靡,一向是所有士兵們心目中的不敗戰神,又怎能容忍外人侮辱?
那傳令兵勃然大怒,上前拿起鞭子便對那年輕人惡狠狠抽去:“放肆,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這般放肆……!”
那人胸口瞬間抽出一道腥紅的血印,幾可見骨。
那人卻似毫無所覺一般,只是最初悶哼一聲之後慢吞吞地擡起頭來,笑得一臉慵懶譏誚:“怎麼了,我說的不對麼,白校尉方纔不也這麼覺得麼,想來是見慣了中軍帳內出沒這般模樣的人,所以看見誰顏色好點便懷疑是哪位軍官養的小白臉?”
他的口無遮攔令傳令兵更惱:“你住口!”
說着擡手就又要一鞭子抽下去,卻被白羽一把握住了手腕:“行了。”
白羽一挑飛眉冷冷地打量着那年輕人的臉,她終於明白爲何她旗下那些士兵們裡三圈外三圈地圍着面前的人。
那人一雙鳳目線條精緻流暢曳麗,眼線比尋常人都要深,似天生精筆墨勾,睫羽如扇,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無邊陰翳,而最讓人驚愕的是陡然一望間似瞬間落入一片深邃的夜色間,移不開眼。
鼻若懸膽,脣如胭染,只膚色過分偏白,如常年不見陽光一般,讓他看起來渾身籠罩着一種陰鬱的氣息,讓她想起某種潛行在暗夜月下的生物,又或者開在暗夜裡的某種奇異的植物。
“……。”傳令兵也看得呆住,癡癡迷迷地移不開眼,手裡的鞭子都不知什麼時候落地。
直到那人忽然譏誚地冷嗤笑一聲:“呵呵。”
白羽方纔即刻回過神來,臉上浮過不自然的紅暈,但對方那種讓人如芒在身的冰涼譏諷目光讓她迅速的恢復了尋常模樣,她暗自慶幸還好,常年日曬雨淋而偏蜜色的肌膚也看不出來自己竟會爲了一眼看見一個人容顏便手足無措。
“我就說了,白羽大人看來也不例外,想必也養了不少小白臉,嗯?”那人大笑了起來,過分輕浮的氣息瞬間破壞了不少他原本的氣質和堪稱絕色的容顏,倒是讓他看有些油頭粉面的樣子。
那親兵卻還是沒有回過神,只吶吶地道:“你……你不要太放肆了,我家大人……我家大人……是個明理之人。”
言談之間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竟然有爲對方開脫之意。
白羽雖然覺得不妥,卻又莫名地覺得自己親兵的反應理所當然。
畢竟那樣的一張臉……不爲所動的是瞎子。
倒是那人笑得越發放肆和惡毒了:“呵呵呵,好好好,白將軍,你們以後不要打仗了,見了美色便動不得腿,直接把腦袋送上別人褲襠下任他人宰割就是!”
“你叫什麼名字。”白羽倒是沒有被激怒,只是依舊冷冷地看着他。
“怎麼,白校尉大人也想和陳校尉那樣要招我做入幕之賓麼?”那人輕佻地笑,又譏誚地道:“可惜,你長得太醜了。”
“放肆!”那親兵到底反應過來自家主官被侮辱了,再次拔高了聲音呵斥,只是他一邊呵斥,一邊偷拿眼瞥白羽的樣子,倒是更像擔心白羽大怒一刀殺了面前的美人。
畢竟那……人才折了陳校尉的手腕被罰了三十軍棍。
白羽淡淡地掃了一眼自己的親兵,卻沒有惱火,只繼續看着那人淡淡地問:“你的名字。”
“日耀。”
白羽渾身沉靜,絲毫不輕浮的態度倒是讓他沒有再口出惡毒言語,看了白羽片刻,吐出了兩個字。
白羽微微挑眉:“姓?”
“日。”
“……。”
白羽看了他一眼,沒有再繼續問,反正她總能查到這人的姓名的,便知道他是不是騙自己了。
“日耀,你就掛在上面好好醒酒,這裡是中軍營賬,也還算是自己人,別到時衝撞了陛下和王夫身邊的人,你的腦子不夠砍,卻要讓自己同袍陪葬。”白羽說完轉身負手離開,沒有再多留一刻。
她暗自嘆息,也不知道左軍徵兵處的人是怎麼想的,竟然招了這種禍水一樣的東西進門。
那親兵有些無措地看了眼吊着的日耀,又看了眼自家主官,猶豫片刻,只得立刻跟上。
白羽一路離開,沒有回頭,並沒有看見日耀在聽見陛下二字時,眼底閃過的陰沉、近乎暴怒甚至黑暗的流光。
她更不知道,自己後來的一時心軟,幾乎差點給中軍招來噩夢。
…………
耀眼的陽光下,長風獵獵,旗幟飛揚。
大隊的衛隊護送着一頂華麗的紫檀大馬車一路向不遠處軍營而去。
“大將軍,看樣子,快到你的大營了。”一道清冽微微帶金屬質感的聲音響起,薄窗紗後,一道身穿銀色繡飛鳳翔龍暗紋勁裝,腰繫翡翠玉帶的女子身影若隱若現。
“是,陛下,其餘人在大營中恭候您和王夫駕臨。”麒麟大將軍抱拳恭敬地一笑,白麪上兩撇美須也翹了起來,愈發顯得正值壯年的將軍形容偉岸儒雅,正是一員讓人心折儒將。
只是他並未曾看見裡面的女皇雋美沉靜的臉上絲毫沒有歡愉之色,當然,秋耀月少年早熟,還是未及簪發的幼年皇太女時,就出了名的老成,或者說沉穩,一貫喜怒不形於色。
秋耀月淡淡地道:“大將軍,我說過不必太過鋪張。”
“自然,陛下放心。”麒麟大將軍頷首。
這位新任女帝一向節儉得很,性情淡漠,處事卻沉穩老辣,從來都很讓朝臣們很放心,只道是她必能將先帝的盛世再延。
抱歉,好久都木有更新番外了,家裡娃兒節前就上吐下瀉的病了,娃兒好了,輪到家裡其他人也上吐下瀉,總之過的很那啥忙碌,這個節日,現在開始繼續每週三更新一篇番外。
對了,惑國毒妃的出版名《九天傾凰》,下部三冊很快就要出來了,快的話大概在十月底,慢的話可能到11月了。因爲涉及到宗教問題被出版局打回來改了好幾次,所以時間拖慢了,真是傷不起,如果大家看着書裡活佛什麼的宗教詞彙改成什麼其他奇怪的詞語,不要奇怪,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