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只是!”老夫人擡高了音量,目不轉睛的看着她:“這是夜府,縱然你可以恃寵生嬌,但若你非要一意孤行,處理一個丫鬟,對老身我來說,還不是什麼難事。”
莫熙兒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猶如緊繃的琴絃。
她早看出這是一場安排給自己的陷進,恨只恨自己沒有早點遠離這是非之地。
今日若是不能讓這些人如願以償,只怕受傷的就是欣榮了。想到這些日子來欣榮對自己的陪伴與照顧,她無論如何不能把欣榮交出去。
“老夫人,請恕……”
“老夫人,欣榮認得這人。”
莫熙兒正要認罪,欣榮的聲音顫抖而又堅定的插了進來。
老夫人和柳絮昕紛紛眼睛一亮,“快說。”
莫熙兒轉向身後,又擔心又着急:“你亂插什麼嘴,你怎麼可能認得這人。”
欣榮看着主子焦急的神情,吸吸鼻子,笑着搖搖頭,一顆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奴婢有幸能夠跟着小姐服侍,真是幸運。”
說完,不等臉色微變的莫熙兒說話,“嗵”的一聲,面朝老夫人跪了下去:“老夫人,奴婢確實認得這人,他的所作所爲,也是奴婢……”
“老夫人。”莫熙兒的聲音有些急切,“這奴婢失心瘋,讓人帶她下去吧,厭勝之事,我願一力承擔。”
“小姐!”欣榮淚流滿面,哭出聲來:“你怎麼那麼傻啊小姐……”
莫熙兒沒有回頭,臉上卻是如釋重負的笑:“我哪有你傻!”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這樣的事情,我再也不想出現第二次了!
欣榮,能夠遇見你這樣忠心護主的傻丫頭,真是我的幸運!
看來這次我是躲不過去了,不過沒關係,你活着就好!
反正我的命也是撿回來的,也許這次能夠有機會穿越回我自己的年代呢!
只是,那個木頭,可能要生氣了,我答應他,在他回來之前不會離開,如今看來要食言了,也好,就讓他永遠記得我吧!
“你承認了!”柳絮昕的聲音因爲興奮而顯得格外尖銳,俏麗的五官在情緒的壓迫下顯得格外扭曲。
莫熙兒看也不看她,一直看着老夫人,點點頭:“我只有一個請求,就是不要傷害欣榮。”
“這可由不得你!”柳絮昕搶先說道,她可沒忘記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
如今趁着表哥不在,她才能動手除去這個賤人,若是表哥回來,聽到這賤人身邊的丫鬟將今日的事情一一道明,依着表哥的脾氣,自己哪裡還有命活着做將軍夫人。
所以,別說欣榮,這賤人院中不聽話的所有人,都要除掉!想到這裡,她的眼神中劃過一絲狠毒的厲色。
老夫人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容嬤嬤察言觀色,立即低低咳嗽了一聲。
柳絮昕這纔好似回過神來,看着老夫人的臉色不對,心中暗惱自己的草率,忙道:“那丫鬟的性命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夜府怎麼說也是姨母當家做主,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您說對吧,姨母?”
這樣的跳樑小醜,換了平時,莫熙兒或許還有心情和她鬥鬥嘴,圖個樂呵,可是現如今,她實在沒有半點心情與這人爭辯。
她的目光一直與老夫人平視,冷靜而又理智:“老夫人,熙兒就這一個請求!還請您成全。”
“小姐,小姐……”欣榮早已哭的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老夫
人看着這個女人平靜的眸子,一時間竟有些滯納,她分不清此刻更多的是對這女人的厭惡憎恨,還是少許敬佩,竟有人能這樣傻,爲了一個丫鬟主動赴死。
不過妖女不除,她實在難解心頭之恨,加上……
若是這妖女死了,死無全屍,只怕夜星辰會痛苦一生吧!
想到這裡,她就開心,臉上那點難得的慈悲之色也蕩然無存:“你既然認罪,那便是最好,也省的咱們府裡動手,平白落人口實。
說到底,你也是星辰的女人,我雖不喜你,卻也也給你一個體面,你自己選吧,白綾三尺,還是鴆酒一杯。”
“不要啊夫人。”欣榮情緒激動,磕頭不已:“小姐絕對不會做出詛咒您的事情的,那小廝的確是咱們院中的人,但奴婢看他身體孱弱,年紀幼小,心生可憐,一直沒有讓他做過粗重的活.
只是命他看守前門,做個守房,以他的身份如何能夠近的了小姐的身旁?這件事情完全是誣賴,求老夫人明察,不要讓我家小姐蒙受不白之冤啊。”
高門府邸,哪家哪戶沒有些見不得人的腌臢事,欣榮這樣命如螻蟻的丫鬟,怎麼會看不出今日之事全屏老夫人一張嘴?
但她一個弱女子,肯爲自己站出來,仗義執言,替己承擔,那不管莫熙兒爲她做什麼,都是值得!
“夠了!”老夫人重重的呵斥一聲,“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任誰都能夠大呼小叫不成?容嬤嬤,我看你是老了,連這府中的人都管不住了,還不立立規矩!”
“是!”容嬤嬤會意,給那兩個抓着小廝的粗壯婆子遞了個眼色。
那倆婆子點點頭,放開小廝,過來就對着欣榮左右開弓,沒一會,欣榮的臉就已經高高腫起。
“給我住手,快住手。”莫熙兒又是氣憤,又是心疼,上前阻攔,但她怎麼會是那些做粗活的家生婆子的對手,不但被人乘機狠狠掐了兩把,臉也順帶被掌摑了。
“小姐,你走開,快走開,奴婢賤皮賤肉,被打幾下沒什麼的。”欣榮護主心切,邊哭邊說。
莫熙兒眼看爭執不過,猛地回頭看向老夫人,那兇狠憤怒的眼神,讓所有人都有些心慌,尤其是老夫人,她總覺得這眼神,似曾相見。
“老夫人要的不過是我的性命,何必連累旁人!”莫熙兒將頭上綰髮的玉簪狠狠扔在地上,一頭如瀑青絲散落下來,微風拂過,讓她此刻凌厲的神色也帶了幾分楚楚可憐:“莫熙兒這條命,今日全屏老夫人處置,但求老夫人放過無辜的人。”
“你既然這般硬氣,那我就成全你。容嬤嬤,先停下。”老夫人冷笑。
那兩個婆子住了手,欣榮臉上又是淚水,又是鮮血,看起來頗爲可憐,“小姐,是奴婢連累了你。”
“說什麼傻話,什麼連累不連累的。”
莫熙兒強忍着鼻頭的酸楚,幫欣榮擦拭着臉上的淚水,“要說連累,也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被那木頭把你帶來照顧我,你今日也不會被捲進這樣的是非中。”
“好了。”老夫人厭惡的皺眉擺擺手:“老身沒有心情看你們主僕互訴衷情,你說吧,想選什麼?”
莫熙兒緩緩推開欣榮,站起身來,環顧着眼前的一行人,神色陰毒的老夫人,一臉跋扈狠辣的柳絮昕,小人得志的容嬤嬤,還有一直躲在背後不敢出聲的翠兒,最後是那個簌簌發抖不敢擡頭看自己的小廝……
“我今日若死,他日必化身厲鬼,來找幕後黑手報仇!”莫熙兒的聲音輕飄飄的,彷彿
沒有半點重量。
柳絮昕做賊心虛,竟不由自主晃了晃身子,幸好翠兒及時扶住了她。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她一眼,轉而看向莫熙兒,冷冷一笑,笑話,這世上被她除去的人不知幾何,若是各個都能化身厲鬼來找自己報仇,她焉能活到今日。
“你要嘴硬,也不過這最後一次,老身也不必與你計較,既然你自己遲遲選不出來,那就讓老身來替你做選擇吧。”
老夫人朗聲道,“我子星辰,心善積德,救下孤女莫熙兒,怎料妖女恩將仇報,以厭勝之術詛咒老身,老身仁厚,不忍其雲英之身問罪官府,今賜鴆酒一壺,以留全屍。”
莫熙兒聽着她顛倒黑白的話,脣角漫出一絲冷笑,冠冕堂皇,真是噁心。
“姨母,昕兒有話想說。”柳絮昕的聲音柔弱無骨。
老夫人眼看大事將成,心情也好了幾分,柔聲道:“說吧。”
“姨母仁厚,賞賜莫小姐全屍,但是今日之事,若是不能讓府中衆人親眼得見,以正視聽,恐怕日後府中難免會有非議。”柳絮昕輕聲說道。
莫熙兒皺眉,此人用心,不可謂不毒。
自己都肯就範了,她還要讓所有人親眼看到自己的死狀,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能讓她這般毒辣!
老夫人經她一說,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夜星辰爲了這個妖女屢次頂撞自己,公然忤逆不孝,若是能夠在衆人面前殺殺她的威風,也是全了自己的面子。
想到這裡,便也揮揮手:“老身累了,一切都交給你處理吧。”
她心中自有計較,將這件事情推給柳絮昕,等夜星辰回來,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但也要有個出來承擔責任的人啊。
二來,柳絮昕如今越發驕縱蠢鈍,叫她明白,在夜府只有自己能夠成爲她的依仗,日後也將便於操縱。
“容嬤嬤,就有勞你去將大夥召集到前院吧!”柳絮昕得意不已,看着莫熙兒的眼神也越發殘忍,“莫小姐,你是要自己走,還是要其他嬤嬤們押着你走呢?”
莫熙兒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還有什麼好辯駁的,只是……眼神看向哭的幾乎昏厥的欣榮,心中不捨,卻也無可奈何。
前院,日頭毒辣。
夜府丫鬟、小廝、雜役、廚師、婆子加起來多少也有數百人,院子中卻沒有半點喧鬧。
老夫人端坐正殿,目光所及,無不低頭。
柳絮昕站在前側,笑意盈盈:“來人啊,押上來。”
很快,有幾名壯漢已經將長椅、刑具放在了衆人面前,莫熙兒緩步走來,絕美的臉上看不出恐懼,害怕,倒有些飄然遠去的淡漠。
柳絮昕將方纔老夫人的一席話重複了一遍,看着莫熙兒,無不得意的說道:“今日就在大夥面前先杖責五十,也是給諸位提個醒,在夜府行兇,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來人,用刑。”
壯漢將莫熙兒壓倒在長椅上,高高舉起手中的殺威棒,狠狠打了下去:一下,兩下,三下……
很快,莫熙兒的後背開始滲血,但她緊咬牙關,怎麼也不肯開口求饒。
老夫人和柳絮昕看着,心中痛快不已。
“噹啷。”
一塊白色玉佩突然從她身上掉了下來,老夫人眼尖,向容嬤嬤點點頭。
很快就有人捧着玉佩遞了上來,哪料老夫人一看這玉佩,神色大變,猛地站起身來,疾走數步,大聲道:“住手!快住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