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師鰲拜,久沐天恩,爵俸至極,蔭及子孫,然不思圖報,喪心病狂,欺天罔地,咆哮朝堂,殘害生靈,狼戾不仁,罪惡昭彰!桀虜之態,污國害民,毒施人鬼,實無可赦!着定遠平寇大將軍、安親王嶽樂擒殺此獠,梟其首級高懸轅門,收繳徵南大軍兵權,約束將士,整頓軍紀,與平西親王吳三桂罷兵言和,休止兵戈,還天恩浩蕩於雲貴!鰲拜黨羽,嶽樂可審時度勢,先斬後奏,一應處置,皆由嶽樂代天賞罰!欽此!”
看完這道殺氣騰騰的小麻子密旨,嶽樂第一反應不是質疑這道密旨的真假,而是感覺一陣的天旋地轉,明白自己最擔心、最害怕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然後才努力平靜心情,仔細檢查這道密旨究竟是真是假——沒辦法,還真不能怪嶽樂冒失輕信,還沒辨別密旨真假之前就先懷疑小麻子和鰲拜之間的君臣和睦,關鍵是小麻子和鰲拜之前的矛盾實在太過激烈尖銳,盧胖子攪亂蟎清軍心的招數太過缺德和陰險,嶽樂已經徹底的先入爲主了。
盧胖子和王少伯聯手精心僞造的密旨,究竟有沒有做到完美無缺,能不能瞞過嶽樂和鰲拜這些老狐狸的眼睛,盧胖子自己也沒有十足,不過身在黑燈瞎火的荒山野嶺之中,就想借着天上的月光和寥寥可數的幾盞燈光辨別真假,還真有點難爲了嶽樂。所以檢查來檢查去,嶽樂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這道密旨,無論筆跡、底紋、顏色、印章,甚至用墨用印,都很象是真的!
“不行,不能輕信。”嶽樂捲起這道玉軸金冊的密旨,暗暗在心裡寬慰自己道:“筆跡可以模仿,玉璽可以僞造,我是親王吳三桂老賊也是親王,賜給親王用的玉軸金冊聖旨,吳三桂老賊那裡也有樣品,只要捨得砸銀子,仿造多少都不難。不過假的就絕對真不了,等回到晃州,找一處光線好的地方再仔細檢查真假,只要是假的,就一定能找出破綻。”
“王爺,我們該走了。”嶽樂的親兵催促道:“這裡太危險,要是吳三桂賊軍的伏兵忽然殺出,傷着奴才們倒沒什麼,要是傷到王爺你的金枝玉體,奴才們可就萬死莫辭了。”
“知道。”心情正糟的嶽樂沒好氣答應,將那道密旨塞進懷裡,吩咐道:“走,連夜回晃州城。”
從老虎巖回晃州必然要經過焦溪關和雞鳴關兩座緊要關口,不過還好的是,高得捷軍在全面西撤的時候已經焚燬放棄了這兩座關口,現在這兩座關口已經處於清軍控制之下,同時鰲拜還派得有一隊精銳騎兵埋伏在焦溪關內等待接應嶽樂,嶽樂的隊伍纔剛回到關前,這隊由鑲黃旗將領拉達哈率領的騎兵立即迎出關來,將嶽樂順利護送回到了安全地帶。
期間,拉達哈少不得向嶽樂問起與盧胖子交談的結果,然而嶽樂此刻心中七上八下,又那裡敢對他說起詳細經過,只是含糊命令趕快返回晃州,以免橫生枝解,拉達哈也不敢多問,只是率領着手下的八百騎兵簇擁着嶽樂趕緊東行,連夜返回玉屏關外的清軍晃州大營。
回去的路上一開始十分順利,沒花多少時間就穿過了雞鳴關,回到了地勢相對開闊的思州府境內,然而到了三更時分,嶽樂的隊伍快要抵達思州城下的時候,思州城中忽然出來一支爲數大約兩千兵力的清軍隊伍,打着密密麻麻的火把,攔住了嶽樂隊伍的去路。而更讓嶽樂吃驚的是,率領這支思州清軍的不是別人,竟然是駐守思州的清軍前鋒主將——愛新覺羅.勒爾錦!
“勒爾錦搞什麼名堂?我到焦溪關外公幹,事前知會了他的啊?這會又攔着我幹什麼?”嶽樂心中疑惑,趕緊越衆而出,出示腰牌和公文,大聲叫道:“順郡王,不要誤會,我是安親王嶽樂,奉命到焦溪關外公幹,現在差事完成,正要返回晃州大營交差,不要誤會。”
“侄孫勒爾錦,給叔公請安。”代善曾孫、比嶽樂矮着兩輩的勒爾錦身着甲冑越衆而出,在馬上向嶽樂拱手說道:“侄孫甲冑在身,不便行禮,權請叔公見諒。”
“順郡王不必多禮,軍旅之中,用不着互敘輩分。”嶽樂拱手還禮,又說道:“順郡王,此前我已經派人知會過你,我奉太師將令出關公幹,現在我已經辦完差事準備回去交差,你怎麼又在深更半夜率軍阻攔於我?”
“叔公誤會了,侄孫不是阻攔於你。”勒爾錦搖頭,解釋道:“是這樣的,侄孫剛纔聽聞斥候奏報,說是叔公在焦溪關外,好象是接到了一道皇上詔書,被皇上委以要任,侄孫這才率軍出迎,想問問叔公可有此事?這道皇上密旨之上,可有皇上交代給侄孫的差使?”
“你派人監視我?”嶽樂迅速醒悟,繼而勃然大怒。
“叔公又誤會了。”勒爾錦趕緊又搖頭,解釋道:“侄孫奉命駐紮思州,監視牽制吳三桂逆賊鎮遠賊軍,自然要多派斥候日夜探視關外動靜,這纔在無意之中聽到了叔公與皇上密使的一些對答。”
“真是這樣?”嶽樂心中狐疑——自己當時可是讓侍衛親兵嚴密搜查老虎巖周圍情況的,勒爾錦派出去的普通斥候,能有這麼容易就靠近自己和盧胖子,還能聽到自己與盧胖子的對答內容?想到這裡,嶽樂下意識的瞟了一眼自己從晃州帶來的二十名侍衛,心中驚秫——難道說,自己的侍衛中出了內奸?
“是不是這樣,並不無關緊要。”勒爾錦顯然不想和嶽樂在這事上糾纏,只是追問道:“侄孫現在只是想請教叔公的是,叔公到了焦溪關外,可曾接到一道皇上密旨?密旨之上,可有皇上交代給侄孫的差使?”
“你到底想幹什麼?”嶽樂怒道:“這道密旨是不是真的,現在姑且不論,就算這道密旨是真的,你也不資格知道內容吧?”
“這麼說,叔公是承認有這道密旨了?”勒爾錦的表情無比嚴肅,又問道:“叔公,既然有這道密旨,那你還連夜返回晃州大營幹什麼?難道說,軍中傳言,叔公你已經投靠太師,是真的了?”
“軍隊什麼時候有這傳言的?我怎麼不知道?”嶽樂大怒問道。勒爾錦不答,沉默以對,嶽樂自己卻很快醒悟過來,怒道:“難道說,就因爲這段時間我和太師走得最近,太師又把很多重要差事交代給我,你們就懷疑我嶽樂背叛皇上投靠太師了?”
“侄孫不敢。”勒爾錦終於開口,問道:“侄孫只是請問叔公,接到皇上這道密旨之後,叔公爲何不與我們這樣的皇室宗親商量,反而要連夜返回晃州大營?”
“這與你有何相關?”嶽樂更是憤怒,喝道:“我接到密旨不與你商量,連夜返回晃州大營,與你有何相關?你有什麼權利干涉?!”
“安親王!”勒爾錦忽然也來了火氣,大聲喝道:“安親王,我雖然比你小着兩輩,是你的侄孫,但我和你一樣,都是愛新覺羅的子孫,大清的臣子,皇上的奴才!皇上讓你這個親王誅殺朝中權奸,你不但不領旨而行,反而想要通風報信,賣主求榮!我勒爾錦身爲朝廷郡王,難道沒資格管?!”
“誰說我通風報信,誰說我賣主求榮了?是誰?!”嶽樂大怒問道。
“既然王爺不打算這麼做,那就請王爺出示皇上聖旨!”勒爾錦大聲答道:“請王爺把聖旨念給我們大家聽聽,看看王爺連夜返回晃州,是不是打算去賣主求榮?!”
“糟了,我的親兵隊裡,肯定出叛徒了!”嶽樂額頭上汗水淋漓,心中無比後悔——自己早就知道皇上對鰲拜不放心,在鰲拜身上安插了眼線,怎麼就沒想到皇帝對自己同樣不放心,同樣在自己身邊安插了眼線?!
“叔公,你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勒爾錦忽然勸道:“侄孫不敢欺瞞叔公,其實我們大軍之中,已經有相當一部分將領暗中盟誓,只要有人敢做出對不起皇上對不起朝廷的事,就會一同奮起爲國除奸,爲民除害!皇上既然頒佈了這樣的聖旨給叔公你,叔公你遵旨而行,那叔公你就是我們的首領,是我們的領頭人!你一聲令下,我們爲你赴湯蹈火,上刀山下火海,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當然了。”勒爾錦頓了一頓,又補充道:“如果叔公你不但抗旨不遵,還想通風報信,賣主求榮——那麼對不起,叔公你也是我們這些大清忠臣的敵人!”
“大膽!”嶽樂怒不可遏,大吼道:“大膽勒爾錦!爾等竟敢在大軍之中私下串聯,圖謀不軌,離散軍心!來人,給我把勒爾錦拿下!”
包括嶽樂的親兵,還有鰲拜派來保護嶽樂的佐領拉達哈,都是紋絲不動,就好象沒聽到嶽樂的命令一樣,就更別說勒爾錦背後的兩千軍隊了。嶽樂還道拉達哈等人懼怕,再度大喝道:“還楞着幹什麼?!給我把勒爾錦拿下!有什麼後果,本王獨力承擔!本王今天倒是要看看,有誰敢跟着勒爾錦犯上作亂?!”
拉達哈等人還是紋絲不動,嶽樂又驚又怒,直接點名道:“拉達哈佐領,你還在楞着幹什麼?沒聽到本王的將令嗎?”
“回王爺,末將聽到了。”拉達哈低頭答道:“不過末將覺得,順王爺說得很有道理,王爺你……,最好還是懸崖勒馬,比較好一些。”
“什麼?!”嶽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吼問道:“大膽拉達哈,不要忘了,你是本王麾下將領,鑲黃旗旗下佐領,本王和你的旗主鰲太師的命令,你也敢不聽?”
“回王爺,末將確實是你的麾下將領,也是鰲太師的旗下奴才。”拉達哈猶豫了許久,終於才低聲說道:“可末將更是大清的臣子,皇上的奴才,而且奴才姓鈕牯祿,本族族長遏必隆遏中堂,……讓末將忠於皇上。”
“原來本王身邊的內奸是你!”嶽樂恍然大悟,總算是明白拉達哈之前爲什麼會向自己追問與盧胖子密談的內容,遭到自己拒絕之後,又向自己的親兵輾轉打聽。
“王爺誤會了。”拉達哈搖頭,矢口否認道:“末將絕對不是內奸,末將只是皇上爲太師和王爺效力的奴才,還有就是保護王爺。所以王爺,末將不能違抗聖命,請王爺恕罪。”
“保護本王?”嶽樂怒極反笑,仰天大呼道:“皇上,你看到了吧?!奴才與鰲太師在前線,爲你出生入死衝鋒陷陣,可你的好奴才們,還在後面捅刀子下絆子,動搖軍心!皇上,你可真夠聖明的啊!”
“叔公,你別說得這麼難聽,誰在背後捅刀子下絆子了?”勒爾錦皺眉反問,又說道:“叔公,還是那句話,你出示了皇上聖旨,宣誓遵旨而行,絕不背叛皇上和大清朝廷,那麼你馬上就是我們這裡所有人的主子!你如果不方便當衆出示這道聖旨,也可以隨侄孫到思州城中,單獨向侄孫出示!”
“我要是不出示呢?”嶽樂冷笑反問,“難道說,你還想殺掉本王?”
“侄孫當然不敢殺害叔公。”勒爾錦毫無懼色的說道:“但是侄孫身爲朝廷重臣,對於叔公這樣抗旨不遵的罪行,理應將叔公拿下,押送京城以正國法!”
說着,勒爾錦一揮手,背後立即衝出一隊清兵,齊挺刀槍逼向嶽樂,拉達哈則迅速率軍後退,任由這隊清兵將嶽樂及嶽樂身旁少得可憐的十幾個親兵包圍。勒爾錦又大聲問道:“叔公,侄孫最後問你一次,皇上的這道密旨,你到底是想遵旨而行?還是想抗旨不遵?!”
山區夜冷,夜風吹得清軍士兵人人全身發涼,寒入骨髓,惟獨嶽樂全身冷汗遍體,汗出如漿,有心想交出懷中這道小麻子密旨,卻又怕動搖軍心,導致大軍內訌,自相殘殺!不交出這道密旨吧,眼下這一關又無法度過,眼下拉達哈已經叛變,眼下自己身邊這十幾個親兵在勒爾錦的兩千大軍面前根本沒有絲毫抵抗之力,一旦勒爾錦真的動武,不僅這道密旨保不住,自己還肯定會被打成鰲拜同黨,殺頭抄家,誅滅滿門!進退兩難,饒是嶽樂素來冷靜睿智,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抉擇了。
“剛纔聽從盧一峰的勸告就好了。”緊張爲難之下,嶽樂甚至還開始後悔自己沒聽盧胖子的忠告,“如果聽了盧一峰的勸告,沒拿這道聖旨也沒看這道聖旨的內容,直接藉口是假的,把聖旨退還給盧一峰,就不會有這麼爲難了。”
“安親王,你到底遵不遵從這道聖旨的旨意?”勒爾錦又大聲催促起來,“安親王,你到底是想做大清的忠臣?還是想做亂臣賊子的走狗?!”
“不行!我絕不能交出去!”嶽樂幾乎是下意識的盤算,“這道聖旨的內容一旦公佈,我軍立即四分五裂,鰲太師狂怒之下也肯定不會束手就擒,不用吳三桂老賊動手,我們自己人就得自己打起來!”
“安親王,你再不說話,小王可就要無禮了!”勒爾錦舉起右手,隨時準備揮手下令。
“哈哈哈哈哈哈!”萬分危急的時刻,嶽樂忽然靈機一動,從懷中掏出那道聖旨展開一抖,大聲問道:“勒爾錦,你說的那道聖旨,可是我手中這道?”
“不錯。”勒爾錦緊板了許久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些喜色,趕緊點頭說道:“叔公,你拿出這道聖旨就好,只要你答應遵旨而行,侄孫馬上向你磕頭賠罪!”
“順王爺,如果這道聖旨是真的,那我肯定遵旨而行。”嶽樂點頭,又說道:“可是,這道皇上聖旨是假的,是吳三桂老賊僞造了用來動搖我軍軍心的,我爲什麼要遵旨而行?”
說罷,嶽樂忽然奮力將這道聖旨撕得粉碎,大聲吼道:“此乃僞詔!理當銷燬!”
“住手!”勒爾錦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的撲上來搶救聖旨時,嶽樂已經把那道聖旨撕得粉碎,又搶過一個親兵手中火把,將殘片放到火上焚燒,一邊燒詔一邊大吼,“都給本王聽好了,這是假聖旨!本王已經將其銷燬!朝廷追究,本王一力承擔,與爾等無關!”
“把奸賊嶽樂給我拿下!”勒爾錦血紅着眼睛大吼起來,衆清兵依令撲上,嶽樂則將手中已經燒起火焰的聖旨殘片拋向天空,大聲笑道:“拿下就拿下,不過你勒爾錦未必有膽子敢殺我,就連把本王怎麼辦,恐怕你勒爾錦也不知道吧?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着,勒爾錦軍士兵已經將嶽樂拖下戰馬,按在地上扯繩捆綁,嶽樂的親兵們也不敢反抗,全都放下武器舉手投降,勒爾錦再派人上前搶救聖旨之時,聖旨殘片早已被燒去大半,不僅無法重新拼湊辨別真假,就連上面到底是什麼內容,也永遠沒有人能夠知道了。
見此情景,勒爾錦幾乎氣瘋過去,衝上前去對着嶽樂胸膛就是兩腳,大吼道:“嶽樂狗賊,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撕毀皇上聖旨,你等着被滿門抄斬吧!”
“那是假聖旨,本王毀之何罪?”嶽樂強忍着胸前劇痛,大笑問道:“勒爾錦王爺,現在你能把本王怎麼辦?殺了本王,你有沒有證據?如果你有辦法證明那道詔書是真的,那本王情願赴死,可是你能證明嗎?”
勒爾錦啞口無言,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先斬後奏,擅殺親王,將來就算證明了這道聖旨是真的,小麻子也絕對饒不了自己!再退一萬步說,就算將來小麻子饒了自己,近在咫尺的鰲拜又能饒了自己?沒有小麻子的這道聖旨發起兵變收拾鰲拜,出師無名,又有幾個蟎清將領士兵能聽自己的?狂怒之下,勒爾錦也只能又是一腳踢在嶽樂胸口,怒罵道:“奸賊!”
勒爾錦這一腳極重,直把嶽樂踢得口吐鮮血,嶽樂卻毫不生氣,反而好心勸道:“勒爾錦,我知道你是對皇上一片忠心,否則也不會這麼對我。但是你不要忘了,吳三桂老賊大敵之前,我們一旦內亂,四分五裂,等於是自己把腦袋伸到吳三桂老賊刀下,送給他殺。把我打進囚車,你親自押着我到京城去交給皇上處置,把這裡交給鰲太師,不然的話,太師發起怒來,你只會比我死得更快更早。”
“老子用不着你教!”勒爾錦大吼,“來人,把嶽樂狗賊押進思州城關押,收攏軍隊,死守思州城!”
“勒爾錦,你瘋了?”嶽樂也是大吼,“你想和太師的大軍對抗,讓我們滿州軍隊自相殘殺?你也不想想,你師出無名,思州軍隊的將士們有幾個能聽你的?聽我的,要不連夜把我押往京城,要不就放了我,我可以當這事沒發生過,在太師面前擔保你無罪!一切後果,我來承擔!我嶽樂一言九鼎,一口唾沫一個坑,擔保你無事!”
勒爾錦又急又怕,心亂如麻,完完全全的不知所措。嶽樂又大吼道:“勒爾錦,你聽好了,聖旨是我毀了,與你無關!你現在放了我,用不着承擔半點責任,你如果執迷不悟,執意挑起我軍內戰,那麼不僅太師饒不了你!皇上也饒不了你!你現在放了我,我嶽樂對天發誓,絕不對你追討後帳,你要相信我,這是你的唯一生路!”
“勒爾錦,叔公求你了,現在你回頭還來得及,千萬不能挑起內戰啊!你這點人,給太師的大軍塞牙縫都不夠啊!放了我,我擔保你無罪!不然的話,你可就死定了!”
“少廢話!”勒爾錦下定決心,大吼道:“把嶽樂押回思州城裡去,容長計議!”
………
陰錯陽差和互相猜忌之下,嶽樂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當天夜裡,已經沒有回頭路走的勒爾錦硬着頭皮把嶽樂押回思州城關押,又下令召集思州駐軍回城,同時派快馬進京奏報情況,準備死守思州,等待小麻子援軍。而到了第二天,收到消息的鰲拜狂怒之下,果然也是親提大軍殺入貴州,將思州城包圍得水泄不通,發誓要把這股叛軍斬盡殺絕。
大清康麻子十一年四月二十四正午,鰲拜大軍合圍思州城,其後,鰲拜派出使者到城下喊話,要求城中軍隊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又要求勒爾錦釋放嶽樂,這樣才能饒恕勒爾錦不死。而勒爾錦雖然拼命阻止喊話,鼓舞士氣,無奈他在清軍之中的號召力和影響力都遠不如鰲拜,又出師無名士氣低落,城中清軍紛紛出城而逃,還有不少清兵乾脆砍殺守門士卒,衝出城門向鰲拜投降。
結果纔到了下午申時左右,思州城裡三萬清軍就大部分逃得一乾二淨,沒逃的也大部分慘死在鰲拜的平叛大軍刀下炮下,只剩下不到五百人的清軍簇擁着勒爾錦和嶽樂退上思州南門城樓,被鰲拜的十幾萬主力大軍城裡城外團團包圍。
“勒爾錦小兒,放下安親王,老夫饒你不死!”鰲拜親自出面喊話,揮舞鬼頭刀大吼,“要是你敢傷着安親王一根毫毛,老夫保證讓你後悔生到這個世上!”
“勒爾錦,投降!”嶽樂也大吼,“本王用人格擔保,一定會在太師面前保你不死,不然的話,你就真的死定了!”
舉目皆敵,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勒爾錦簡直是想和嶽樂同歸於盡的心都有了,可是考慮到自己在京城裡的嬌妻美妾,勒爾錦卻又說什麼都下不定這個決心。但就在這個進退兩難的時候,清軍隊伍之外,忽然又衝來一隊人馬,爲首一人遠遠就大喊,“太師,郡王,安親王,別打了,你們上當了!你們都上當了!”
“盧震?”鰲拜回頭仔細一看,不由爲之一楞,原來快馬衝來並大喊大叫這人,竟然是本應該駐守長沙調運糧草的偏沅巡撫盧震。
“別打了,都別打了!”盧震差不多是連滾帶爬的衝上思州城樓,將一份邸報遞到鰲拜面前,帶着哭腔喊道:“太師,你們上當了,皇上根本沒放吳應熊狗賊,你們軍中出現的邸報被人調換了,是假的!這纔是真的邸報!”
“什麼?!”鰲拜手裡的厚背大刀砰然落地,不可思議的瞪眼大吼,“邸報是假的?你怎麼知道的?!”
“是假的!”盧震哭喪着臉答道:“沅州知府陳五典,是卑職的門生,他也收到了假邸報,在信中向卑職提到了這件事,卑職知道事關重大,就趕緊帶着真邸報過來向太師奏報和對照了!皇上他聖明燭照,根本沒放什麼吳應熊啊!”
“什麼?!”這次大吼的人換成勒爾錦了,架在嶽樂脖頸之上的鋼刀也是砰然而落,失魂落魄的說道:“邸報是假的?皇上沒放吳應熊?這麼說,皇上根本就沒想和吳三桂談判言和了?”
“啊————!”嶽樂歇斯底里的大吼一聲,“太師,我們又中計了!盧一峰,八成又是這個胖蠻子搞的鬼!把我們耍得好慘啊!好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