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華哥哥,這裡好恐怖。”女子音如出谷黃鸝,淺綠色衣衫更襯的其靈氣逼人,一雙翦瞳波光流轉,幾許驚慌之色浮現其中,下意識偎進了旁邊男子的懷裡。
天華拍了拍小繩的肩,看了看這如墨的修羅界,正欲說些什麼寬慰,卻不料被一個好聽的聲音打斷,擡眼望去,紫衣男子如邪如魅,不知從哪出現,話語譏俏,“嘖嘖!沒想到剛出來便看到這麼溫馨的一幕啊。你說呢,般若。”
天華心頭一震,般若?怎麼可能?
一位女子從紫衣男子身後走出,神態自若,眸光悲憫,一身青衣嫋娜無雙,姿態飄然,眉眼間與天華懷中的女子模樣無二,眉心獨有的青蓮印記卻足以說明二人的區別。朱脣親啓,聲若梵音,“天華,別來無恙。”
天華張了張脣,喉頭一陣乾澀,什麼都說不出來,小繩偎在天華懷裡,感覺到他的僵硬,一雙翦瞳眼瞼輕挑,擡眸望去。下一刻,她無比驚慌。
是般若?怎麼辦?天界十年,她已知道一切始末。她不過是帝女清沐與天華仙君百世輪迴下的意外產物,更不過是當年般若仙子的一個替代品。如今般若回來了,天華哥哥會不會不要她了。
“漳魘。”清沐從虛空走出,言語間暗含警告。
漳魘無奈地聳了聳肩,眸子閃過一抹暗沉,她的實力越來越令人看不透了。
“聽說,你成親了。”般若的聲音平淡,又帶着綿延的沉寂。她的氣質與小繩是兩個極端。她高貴,她淡雅姿態如神,令人不敢生褻瀆之意。小繩異之:清純,柔弱,眸光如水,令人生憐惜之慾。
如果天華真的把小繩當替身,只能說明天華從未真正的愛過般若。否則這樣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爲什麼會因爲容貌而被替代。
“我……”天華下意識推開了小繩神色委頓,不知在想些什麼。
“呵~”般若淡淡的笑了,整個人越發的縹緲,像是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臉龐異常的白皙,吹彈可破,卻透着淡淡的死灰色。一隻修長的手扶住了她快要倒下的身子,在她耳邊絮絮地說着話,“你捨不得拿回,我幫你。”她的眸光輕掠,站在她旁邊的是清沐。
“交還般若給你之物。”清沐眉眼凌利,看着兀自傷神的天華,眼中殺意一閃而過。她怎麼沒發現這個男人是如此的優柔寡斷,只顧自己,連般若如此虛弱都沒發現。她當初是如何覺得這個男人會和聖主有點相像,簡直是對聖主的侮辱!
小繩心中悲憤。這個女人怎麼這麼狠!難道她看不到天華哥哥很傷心嗎?世上最痛是心傷!她連天華哥哥心中沒有她都忍了,爲什麼她們卻忍心天華哥哥如此難過。這怎麼可以!
“你們到底有沒有心?!”心中的抑鬱越發的深,十年,她陪在天華哥哥十年尚得不到他的心,她們怎麼可以如此輕賤!念及至此,喉中腥甜,吐出一口血來,暈厥在這墨色的世界。
清沐只覺好笑。一根小小青繩還敢質問她們有沒有心!只是,她扶住的人缺越發的虛弱,看來,她得直接取了。手中符文閃爍,白色骨笛橫至脣邊,泛起漣漪,直奔天華而去。
“我幫你。沐沐。”漳魘手中紫玉簫輕揚,紫光閃爍,籠罩天華周圍。嘴角泛起邪惡的微笑,他非常樂意在取東西時給天華的仙體加一點東西,讓他躺上幾天。
一時間,這個墨色的世界有些扭曲,白衣男子長髮曳地,拎着一個穿着黑色玄服的小孩子站在天際,撇了撇嘴,“小屁孩。設個結界。這裡波動太大了。”他並不希望再引來一波強者,看她大開殺戒的模樣。
精雕玉琢的小男孩不斷地撲騰,想掙扎下來,“本帝會殺了你!釋嘉!”聲音甚是咬牙切齒。
“是麼?”釋嘉輕輕挑眉,藍色眉釘上光芒惑人,“那般若呢?她會死。”
小男孩皺眉,放棄了掙扎,咬着牙道,“你不是也會布結界麼!要本帝幹什麼!”
“嗯?”尾音拖長,帶着魅惑。釋嘉拎着他的衣領搖了搖,滿意地看着小男孩暈乎乎滿天找星星的模樣,“懶得!”有人用幹嘛不用。他惡趣味的笑了笑,但絲毫不損謫仙真佛的氣質。但下一刻,他皺了皺眉,他感覺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獲得無上的力量,他究竟會失去什麼?是真實的自己,還是其他。
而另一邊,一顆青色的蓮子自天華體內升起,飛向般若。般若看着滿臉痛色的天華,想阻止,但清沐豈會讓她如願。她親手將那顆蓮子沒入般若的眉心,笑意璀璨,“當初你以蓮心血祭,神形具滅,修羅帝君拼死集回了你的魂魄,以墨蓮子滋養於世外禁域,纔有覺醒之機,你何苦這麼不惜命呢。”或許是修羅帝君對般若做的事與聖主那麼相像,又或許是她看透了當初般若血祭的目的,讓她知道她們都是同樣的決絕,所以她對他們格外寬容。否則她不會讓他們帶着墨蓮子和金蓮子出世的消息活着離開禁域。
般若的臉色因本體蓮心的迴歸而漸漸紅潤,眉心青蓮愈發動人,垂下眼瞼,看着因強行抽取蓮心而暈倒的天華,心中不忍,看着他旁邊那個與她一樣的女子,衣袖下的手指緊了緊。她當初血祭,只爲他在生死邊緣掙扎,留下一根青繩,不過想牽絆住他那顆在天地浮沉的心,讓他一生留戀,永世不忘。
“嘖嘖!這爛繩子竟然懷孕了。”漳魘收起紫玉簫,不懷好意的笑了。
清沐眉梢動了動,不曾言語,這次以殺戮之陣修出了黑凰,釋嘉也成功取到了禁域中的墨蓮子。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了。嘴角浮現出一縷釋然的笑。聖主,真期待呢!一切就快結束了。
漳魘卻失了神,他第一次見她笑的這般灑脫,很美,她似乎從未這樣笑過。
釋嘉拎着佈置好結界的小男孩走過來,見到她的笑容,心頭一沉,她在笑什麼?她想到了什麼?從處識之起,或驕傲,或冷冽,或殘酷,她從未笑的如此縹緲,如此釋然,好像她是高高在上的神,而他這個凡人永遠觸碰不到她的衣角。不!這不可以!鬆開手,下意識上前將清沐抱了個滿懷。她是他的,永遠都是。上窮碧落,下至黃泉,至死不放。
同時,被丟下的小男孩跑過去擋住了般若的視線,不讓她看地上的人的肚子,飄於半空,墨色的眸子與般若平視,“女人,不許看。以後本帝會跟你生很多孩子。”
般若一愣,笑開了,纖指輕點小男孩的額頭,“傻孩子。”
不耐煩的拂開般若的手,小男孩有些暴躁,“本帝不是小孩子!本帝已經十萬歲了!”
漳魘扶了扶額,掩下紫眸中的廖落,躺着一對,站着一對,抱着一對,都是一對一對的,怎麼就他是一個人呢?真是不喜呢!那就打破好了。擡眼笑開了,“沐沐,有人來了呢!”真是瞌睡着枕頭就來了。
清沐卻任由釋嘉抱着,她這一生最對不住他。快結束了,這是她賜予他最後的憐憫。衣袖下,指尖輕顫,她這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好事。真是,很自私啊!
釋嘉眉心一痛,兩眉之間,金色與墨色不斷交替,就連被金光掩蓋的墮仙印記也鮮紅的快要滴出血來。藍色眉釘光芒大盛,一共七顆,不過轉瞬,藍芒暗淡,釋嘉的意識也越來越薄弱。依稀間,誰在他耳邊輕唱,“……君可知,無心者何往……,君可見…神衹已歿洪荒,無人來葬……”終於,黑暗將他完全籠罩,徹底沉寂。
一隻手攬住他無力倒下去的身子,緊緊抱住,聲音低喃,“爲權而生的女人,是沒有心的。”
漳魘聽見了,他聽見清沐初次唱歌,亦聽見她說,“爲權而生的女人,是沒有心的。”真的嗎?沐沐,你真的沒有心嗎?難怪不懂愛,只知勝敗,不懂恨,只知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