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 戰前籌劃
良久,白翌辰才緩緩恢復了情緒,古爺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遞了過去.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帶手帕了,一次性紙巾取代了它的位置。其實現代社會,很多東西都變得越來越簡單方便,卻愈加陌生而冷淡,只有些上了年歲人還保持着老習慣。
白翌辰接過來,有些捨不得弄髒,只是象徵性的用手帕揩了揩眼角。
手帕很是溫暖,帶着一種熟悉的親切味道,那綿軟的質感帶着一絲歲月的粗糙,漸漸將心中的不安與懷疑撫平。
“古爺爺,您可以收下我嗎?”他抽着鼻子,輕聲問。
“嗯,什麼?”古爺似乎一時沒明白。
“您能收下我作徒弟嗎……”他諾諾解釋,“我其實很害怕,可我控制不了。”
“那,你是願意相信我了?”古爺問。
白翌辰停頓了一下,又點點頭。
“我的徒弟不可以總是哭鼻子。不然我會讓他哭個夠,到哭不出來爲止。”古爺板起面孔,攤開雙手說道。
白翌辰攥着手帕,卻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小聲嘟囔:“我就說嘛,老然不適合做您徒弟。”
古爺笑了起來,隨後說:“你現在太年輕,性格也不夠強勢,這行做起來會很辛苦。爲什麼趙一凱那時候可以試圖撕碎你的魂魄,其實他心裡明白,這樣做無異於殺人。”
“因爲我是騰根?”白翌辰輕聲回答。
古爺搖搖頭。
“那,因爲他恨我……”
見古爺又搖頭,白翌辰也猜不出了,“那您說爲什麼……”
“因爲你當時是魂體,用任何手段殺掉一個魂魄,他都很專業,就像屠夫殺豬殺牛。”古爺頓了頓,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所以,連我也不敢以魂體來面對他。”
“是這樣嗎?”白翌辰愣了一下,見古爺對他眨眨眼睛,便問,“那,是不是我以後也要變成他那樣?”
“不,隨你高興就好,又不是小孩子了,如果連判斷對錯的能力都沒有,又怎麼去除魔衛道?”
那天,白翌辰與古爺談了很久,或者他早就應該找個人將這一切說出來了,而不是獨自瞎猜瞎闖,向着不可能施以的援手去求助。
“我現在覺得,是騰根似乎也沒什麼,至於我哥……反正他早就死了,也好久沒出現在夢裡了,愛怎樣吧,我也不想知道。”白翌辰將手帕來回疊着,“……只是,晴晴的失憶讓我很難受。而且她怎麼能和老墨那麼好呢……您說,是不是老墨在搞鬼?他也知道我是騰根,所以故意欺負我?”
“不好妄下結論,這其中的陰謀,有點複雜。”
“可是,他的護靈就是白虎煞!一定是他在鬼宅中做手腳!”
古爺搖搖頭,又倒上一杯茶,兩人藉着昏黃的小燈對飲着:“墨重九這個人,雖然性子怪癖了些,但也不會因爲這種理由刁難你,尤其還傷了城隍,怎麼看都不是他的爲人性格……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中秋月夜,陰謀家必然會在鬼宅現身……對了,你能想辦法召喚出城隍嗎?”
“他說只能每月陰曆初七的零點才能在陽間現身,讓我有事去找夜遊神。”白翌辰抓抓頭,“可是我又不知道怎麼和夜遊神聯繫……”
“大概也通過烏鴉吧,不過學校的不行,因爲墨重九在。”
“那……”白翌辰想了想,“難道要我去……白櫻冢?”
“可以試試,畢竟碧淵潭那裡是白蛟和趙一凱共同的勢力範圍,窮奇不會過多插手。”
“可是……白蛟,還有白櫻冢的女鬼都是窮奇手下啊,我看到它們有窮奇的信物。”
“窮奇所謂的手下,不過是它從地府封印逃出後,臨時找的幫手,似乎除了那個餓鬼道的鬼母,其他的地靈野仙都不會真正臣服它。不然,他們怎麼敢總是對你出手?”
白翌辰點點頭:“那我去試試……”
“萬一找不到,咱們就去虛街搞破壞,再把地府的人逼出來好了。”古爺一副期待惡作劇的樣子,搓了搓手。
“嗯。”白翌辰見古爺這個樣子,不禁也帶了幾分期盼,“嘿嘿,我也有點迫不及待了。”
“這兩天好好休息,然後就回家去安排一下。然子跟着我,找我的話直接聯繫然子。”
“嗯!”白翌辰應了,卻思考了下,隨即擡起眼睛望向了古爺,“古爺爺,我都告訴您了,您能不能也回答我個問題?”
“商業機密不能回答,其他的可以考慮。”
“呃,我就是好奇您右臂上的花紋是什麼……”
古爺一笑:“你說那個啊……”
他說着,拉起了袖子。只見他整條右臂上,覆蓋滿了極其複雜的血紅色花紋。昏暗的燈下,如同數道尚未乾涸的鮮血,甚至還在緩緩流淌。
白翌辰歪着頭看了半天,試探着問:“這是什麼……好像是道咒符?也是用百蟲血紋的?”
“是啊,觀山派雖然擅長擺陣借力,但也不是完全依靠外力。這血符的作用就是聚靈,提高自身靈氣釋放的……不過很少用就是了。”
古爺見白翌辰一副茫然的樣子,解釋道,“比如城隍點在你右手指頭上的硃砂,就是聚氣釋靈用的;還有趙一凱手腕上的古鐲,都是同樣作用。聚氣,並提高靈氣力量。”
白翌辰動了動脣,卻沒再問什麼,只是點點頭。
“怎麼,還有問題嗎?”
“……它會不會吸引鬼靈附身?”白翌辰遲疑的講了出來,“就像老然背上的那個……”
古爺沒有回答,白翌辰看到他的臉上含着笑意,一副意味深長的模樣。他不太喜歡古爺露出這樣的笑容,因爲總會讓他有種被人愚弄得團團轉的錯覺。
儘管眼前這個人,是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但他還是感到隱約的不安籠罩着自己。
“會的。”古爺嘴脣一碰,總算是吐出這兩個字。隨後他喝了口茶,不等白翌辰繼續問,便說,“好了,今天聊得差不多了,休息吧。”
此刻,外面的天已經亮起來了,又一個新的清晨到來。
兩天後,白翌辰動身回到了家。
月圓中秋夜,註定不能在家過了,提早回來,跟媽媽打個招呼也好,免得她會擔心自己。
白翌辰拿着鑰匙的手碰到房門那刻,忽然一陣發憷。
她會擔心嗎?她又不在乎我……
這次回來,不過是走一個形式而已,演給誰看卻不知道,到底是母親,還是自己?
隨着鑰匙的轉動,房門被輕輕打開了。屋裡沒有人,陳設和自己離開時沒有太大區別,一切如常,瀰漫着一種冷清的感覺。
廚房裡正傳來嘩嘩的水聲,他換了拖鞋,輕輕走了進來。
母親正在廚房中洗菜,水開的很大,似乎並沒有聽到自己開門的聲音。
“媽。”白翌辰叫了一聲,母親似乎沒有聽到,他提高聲音又喊了一嗓子,“媽!”
母親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看着他。半年多不見,母親的面容顯得些陌生,比自己離開時候更加憔悴。
一時間白翌辰有些無措,呆呆看着母親,不知道然後怎麼纔好。
“小辰回來了啊。”母親臉上迅速漫上了笑容,顯得異常開心,“真是的,放假都不能回家,學校那麼忙嗎?看都把你累瘦了。”
“嗯,還好。”白翌辰勉強笑了笑。
他斜倚在門邊,看着母親手腳麻利的邊洗菜,邊跟他隨意絮叨,詢問他學校和打工的事情。他忽然覺得,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也蠻好的,只要不提哥哥,這樣的母親溫柔而可愛,連一般孩子們最討厭的嘮叨在耳朵中都像甜言蜜語似的。
“有沒有給哥哥去燒紙?”
冷不防,母親問了這樣一句。雖然口氣依然溫和,但白翌辰聽來卻像忽然被潑了一頭冷水,頓時沒了聊下去的興致。
“嗯。”他懶懶應了,轉身將包丟在沙發上,徑自向房間走去。
“那他收到了嗎?”母親沒注意到白翌辰的不快,繼續問。沒聽見回答,便轉過頭,見兒子已經走開了,提高聲音又問,“看到紙灰飄去哪了,是不是向西南?”
“誰知道。”
隨着這三個字,傳來了房門被摔上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