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 臨時扣押
白翌辰楞楞看着周圍景物逐漸變得古舊,色彩愈加焦黃,遠景更是模糊,如同一張放得過久的素描畫卷.
“我們、我們怎麼會到虛街來?城隍說這裡的空間太不穩定,所以不許我總來!”
他對着老然咬耳朵,老然一愣,轉頭呆呆看着他:“咦?沒人告訴我不許來啊……”
“……”
見白翌辰無語的樣子,他也壓低聲音說:“古爺就教了我三個大陣法,我套着圈都佈置上了。一是制靈,二是困界,三是逆流。”
“我怎麼都聽不懂啊,你到底要幹嘛?”
“困住他唄。”
“……就這麼簡單?”白翌辰見他說得輕描淡寫,不禁有些頭疼,“只困住他管個什麼用啊!”
“笨蛋,不困住他怎麼嚴刑拷打逼出實話啊!”
話到此時,兩人齊刷刷向墨叔看去。
只見,墨叔坐在地上,眼睛望着城隍廟門,似乎有些失神。
“快,趁機放蛇蠱!”
“哦對!”
白翌辰不敢大動作,生怕驚醒墨叔,他將右手按在地上,幾條黑蛇從他手中冒出來,悄無聲息的向墨叔遊動過去。
蠱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暗中害人用的。
白翌辰經常讓它們成羣結夥的當炮灰用,雖然可以吸食對方靈氣當作養蠱所用能量,可是並非發揮它們的實質用途。
墨叔並沒有注意這邊的動向,小蛇轉眼已經爬到近前,緩慢的盤繞上他的身體。墨叔顫抖了一下,似乎覺察到了,他猛然用煙壺掃向蛇蠱爬過的地方。
幾條小蛇立刻飛了出去,化作齏粉。
“你們把我帶進虛街做什麼?”墨叔扶着城隍廟的石欄站起身,顯得腳下有些不穩,“我還當什麼了不起的陣法呢,原來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
他臉上冷冷一笑,滿帶了不屑。
“滿月之時,萬物吐納其靈,汲取月氣精華。這其中也包括山川草木……”
老然站起身,對着墨叔說,顯得很是沉着,“還有潮汐漲落……”
“那又如何?”墨叔傲慢道,“我知道這些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虛境幻界,都是靠着精氣存在。無論是人,還是一座城,只要精氣風水稍有變化,便都會影響到虛境的存在……比如現在這每年一次的中秋月圓,對於潮氣的影響也最爲嚴重。當某時刻到來,這凝固了歷史的虛街,便會將時光流動起來……”
老然說完,看着墨叔,頓了頓輕聲問:“以您的修爲造詣,還讓我繼續說下去嗎?”
墨叔的臉色驟然凝重,一雙眼睛緊緊盯着老然,彷彿從不認識這個人一般。
“到底,怎麼回事呀……”白翌辰輕聲問,“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
“很好……”墨叔忽然冷笑,他習慣性咬住水煙嘴,朗聲說,“杜然同學就是利用月圓夜對潮汐影響最大,整個城中水汽最爲活躍之際,擺了一個陣法。此陣重點並非壓制我的靈氣,也不是意圖將我困住。而是按照你的意志,將虛街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放映機,回溯到了你想看到的那段歷史,對不對?”
“沒錯。”
傳說,北京城中有幾個海眼,直通東海,經常有水怪妖龍出現作祟搗亂。當年劉伯溫奉旨修建北京城時,特意將城修建爲“八臂那吒”形,意爲鎮服妖龍。
而此時,老然提及月夜潮汐漲落,自然影響到海眼動向。這海眼如同京城的穴道經脈一般,穴道一動,必然牽扯全身血氣都會產生異動。而城市精魂凝聚的虛街自然會發生不同以往的改變。
他,就是趁此天時地利,佈置陣符,藉由虛街轉動了歷史。
白翌辰聽完,總算是明白了。他眼睛忽閃閃的看着老然,學着港臺電視劇裡小姑娘的聲調嗲聲說:“老然,我忽然好好崇拜你哦……”
“不要崇拜哥,哥只是個傳說。”
這傢伙好不害臊,他順手一捋那一頭新染成酒紅的頭髮,得意的說道。
“那,你們慢慢看着,我可要走了。”
墨叔說完,拍拍褲子上的土,咬着水煙輕輕呼出一口煙霧。
“糟糕。”
白翌辰一驚,立刻擎出斬妖劍,發出一道劍芒,直接向那團煙霧甩去。
頓時,霧氣被穿了個洞出來,卻凝聚不散。它飄飄忽忽的在半空中懸浮良久,逐漸散開,迴歸到了墨叔身上。
“你們在搞什麼鬼!”
墨叔忽然轉頭厲聲問。
“您剛纔還說,我所佈置的這個陣,既能壓制靈氣,又能用來困住人。怎麼轉眼自己就給忘記了?”
老然脣角一挑,愈發春風得意。
原來,剛纔墨叔試圖用靈氣將結境灼出一個出口,那團煙霧本來遇到結境便會化開,誰料竟然不起作用,反被斬妖劍劃了個口子出來。
“哼,我當然知道,我也知道這三重大陣除了陣主自己外沒有其他化解之法。如今你們自己在陣中,不也同樣?你必然不敢解開陣,不解陣,我們的情況就是相同,不過是被捆在一條線上的螞蚱而已!這樣有什麼用?簡直是作繭自縛!”
墨叔狠狠說。
“您錯了,我不必使用靈氣。”
老然說,“而辰子是陰差,他的靈氣不是自身以陽靈脩煉而成,而是完全靠地府所賜,屬於陰靈。虛街是陰陽交會之所,我壓制的是陽氣,而陰靈的力量卻不受限制。”
“老然你連這個都想的到?你不要太偉大啊!”
白翌辰對老然崇拜的五體投地,現在能幫他教訓墨叔的人對他來說都是了不得的神人,只是沒想到這神人是前幾天還拉着自己褲腳縮成一團的老然。
老然微微一笑,顯得胸有成竹。其實一切也不過是現學現賣,他做了一個相當合格的復讀機而已。
白翌辰轉向墨叔,露出一臉促狹,猶如一隻餓着肚子的大灰狼,忽然看到一隻肥美的小羊羔。
他以經從墨叔臉上看到了明顯的緊張,同時還伴有一種懼怕般的神色。
“怎麼樣啊,墨重九,趕快投降吧!”白翌辰說着,將白蛟盤繞在肩頭,對着他嘶嘶作響。同時又放出幾條蛇蠱,圍攻過去。
墨叔警惕的後退,依然以水煙壺爲武器掃開了小蛇。
“你還敢打我的蛇蠱?”白翌辰又氣又迷惑,“他不是被壓住靈氣了嗎?”
老然伸手製止了他的話,轉向了墨叔道:“您那法器着實不錯,不過現在起到的作用……只怕和一根打蛇用的棍子差不多了吧?一隻兩隻您對付着,還像剛纔似的幾十只上百隻的撲上來,外加這條大粗蛇……只怕您就招架不過來了。”
墨叔咬着嘴脣,只是盯着兩人。
“您現在尚存一點靈氣抵禦,過一會……說句不好聽的,恐怕只能任我們隨便了。”
老然繼續說,他其實每句話都很是恭敬,然而卻綿中帶刺,句句戳心,“我當然和您無冤無仇,我也不會用靈氣。但辰子要是生氣起來,我也攔不住他,不是嗎?”
這種談判必須的口吻和氣場,讓白翌辰徹底拜服了,心想,過去只知道老然這人打架鬧事有一手,真沒想到他是要文能文要武能武……要談判嚇唬人,真是會踩痛腳抓重點,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啊!
“那好,我不反抗,你們也別亂鬧……”墨叔終於鬆了口風,“既然已經倒退了歷史,你們自己去看一個真相好了,何必一定要從我嘴裡說出來呢?何況講了,也不見得你們信。”
“講,我們需要口供!”
白翌辰踏上一步,大聲說。
“別傻了,口供有什麼用?結境裡什麼也錄不下的,這都不知道?”墨叔冷笑。
白翌辰臉上一紅,他早忘了結境會阻隔一切通訊信號,而錄音錄像,也都會變成一團雜音和雪花。他暗自開始擔心,在墨叔家中的錄音還能有多少。
“別插嘴,讓你說話再說!”
老然打了白翌辰腦袋一下,心裡抱怨,好好的談判風向都被你小子攪合了!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裝模作樣說:“有些事,親口聽您解釋,我們更加明白一些,畢竟這裡我們看到的也不過是一段畫面而已。”
墨叔點點頭:“可以。”
隨後他轉過身,望向城隍廟那扇被染成暗黃色的大門,空吸着水煙,良久輕聲問:“那麼,我可以不可以先問問你,哪位幕後高手策劃了這一切?憑你這個小輩兒,根本想不了這樣周全。”
“自有高人點撥。”
老然說着,將白翌辰推在身後,自己向墨叔走去,一直走到近前,對墨叔恭敬地伸出右手,“來,您跟我們去看看吧?”
“小心……”
白翌辰輕聲提醒,他生怕墨叔那尖尖的手指會忽然掐上老然身體上任何一處要命的穴道,就像他數次掐住自己的後頸大椎穴,以及脆弱的腕骨,以此來挾持威脅自己。
墨叔垂了眼目,並不伸手相接,卻隨着老然的動向轉了身,兩人並肩向城隍廟裡面走。
白翌辰有些納悶,便跟在後面。老然將一隻手伸到背後,伸出食指指了指墨叔,然後又伸出兩隻指頭比出個“v”型,晃了晃。
大概意思是,已經把這老傢伙搞定了!
現在白翌辰是三人裡唯一能使用大規模殺傷性靈能生化武器的人,只要墨叔不會忽然發難制住他,那麼一切都有勝算。
而老然現在和墨叔的站位,是一種相互制約的狀態。老然沒和墨叔動過手,但是以他的打架經驗,墨叔想一時結果了他也難。墨叔想去偷襲白翌辰的話,只能靠純粹的點穴等功夫封鎖白翌辰的靈氣,那麼稍有動作,老然也必然就會察覺加以制止。
三人沉默着向那個城隍廟走去,然而沒走幾步,那廟宇連同四周的景色,就彷彿掀過了一張照片似的,變成另一幅模樣。每走幾步,變換一點形貌,彷彿一疊圖畫版的日曆正在他們步履當中飛速被掀過。
破舊的廟宇,似乎在逐漸變新。而身旁,卻有很多人影在晃動,自顧自的在一片昏黃中來去匆匆。
白翌辰看着這奇景,有種理解了什麼是似水流年的感覺。
“有什麼問題,辰子你就問吧。”
老然忽然開口說。
“呃,你不問嗎?”白翌辰驚詫道。
“廢話,我哪知道你要問什麼,又不是我和墨老師有仇!”
“……我想想……”
被忽然這麼一問,白翌辰反而不知道要問什麼了,他抓着腦袋想了一會,才揪出一個問題來,“對了!你爲什麼害死我哥哥?”
“唉……這個問題我答過了,你怎麼就是不聽?”墨叔嘆了口氣,轉頭對老然說,“杜然同學,你跟白二少爺在一起的時候壓力大不大?他的理解能力太成問題了。”
“壓力特大,所以我沒辦法只好也來陰陽行湊熱鬧了。”老然聳聳肩膀說。
“喂,你幫着哪頭啊?他說謊,讓我怎麼相信!”
“你怎麼知道的?”老然問。
“就是撒謊!不然他幹嘛躲躲藏藏的不肯明說!幹嘛一句天規不能講就給我糊弄了!”白翌辰氣得跺腳,卻見老然白了他一眼,頓時氣得心口撞火。
“孩子,你有理也講個出來嘛,你連個歪理都沒有,這麼胡攪蠻纏讓我怎麼幫你做評判呀。”老然也嘆了口氣,語重心長似的說。
剛纔老然還護着自己,怎麼轉眼就真成了個鐵面無私的包青天了,難道事實面前,還需要擺滿理由再丟幾個證據嗎?
白翌辰氣得鼓起腮幫子,無奈的動起腦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