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半天沒吭聲,長眉微蹙,含着菸袋,四十五度角憂鬱狀望着漆黑一團的天空,好像是糾結怎麼告白似的,恐怕鬼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看他這副裝腔作勢的樣子,白翌辰有些失望:“你們這些神仙一個個都故弄玄虛的,真沒意思。”
此刻,鬼嬰身上最後一縷黑氣已經被番天印吸收殆盡,束縛它的藍網隨之消失在空氣中。臺階上孤零零剩下一個未成形的嬰兒頭顱,呈現出被福爾馬林浸泡後特有的灰黑色,看起來有些乾癟,如同一個發黴的核桃。
番天印攏了光芒,縮小體積回到白翌辰左掌心中,隨着印字的閃爍而消失了。
白翌辰感到掌心一熱,剛剛被吸取來的靈氣在周身快速流動起來,呈現出瑩瑩光彩。
沒想到,一個鬼嬰的小小頭顱居然靈力那麼強!
白翌辰明顯覺察到了力量正在迅速增長,不禁暗自高興起來。
白蛟從旋風中心探出頭,伸長脖頸彎成一座拱橋,爬進花叢當中,緩緩遊向主人。
那團旋風沒了重心,漸漸慢了下來,隨着靈氣散去,露出黑色的蛇蠱。它們疊成一個筒狀,隨着旋風消失而四散遊走。
被圍在中間的怪貓已經不見了蹤影,在散開的蛇蠱中間,只有有一具小小的貓屍,看起來似乎已經死了很久,**乾癟,黃色虎斑的皮毛凌亂而乾澀,似乎有些腐肉翻卷出來,散發着惡臭。
“這貓是怎麼回事……”
白翌辰好奇道。
城隍看了看,笑了一聲:“這鬼嬰被人關在瓶子裡,吸取院子匯聚的風水之氣。這個倒黴的貓被那東西吸乾精血後灌注力量,成了它的傀儡。現在鬼嬰死了,貓自然變回了屍體。”
他似乎分外高興,又說到:“這家主人不知是誰,當真好手段啊……可惜便宜了我的人,哼哼。”
說完,似乎是遮不住滿臉的喜悅,城隍冷笑了兩聲,滿意的咋了口煙。
白翌辰看看他,心裡奇怪,不就是個鬼嬰被消滅了,有必要高興成這樣嗎?
見似乎一切恢復了平靜,白蛟和衆蛇蠱爬上白翌辰的右手,消失在掌心當中。
他試圖扶起癱坐在一旁的老然,見老然眼神恍惚,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量都沒有。白翌辰只好把他架在肩頭,接連抱怨着城隍不該這樣吸取他的靈氣,傻了怎麼辦?
城隍邊打着哈哈,邊提醒他房角有個矮梯,可以架起來逃出去。
白翌辰聽了他的話,臨走前想起了那個鬼嬰頭,雖然噁心但也不好就這樣丟着不管。便從房間中隨便找了個紅漆小盒,也不管這是古董文玩還是其他值錢東西,用瓶子碎片將那個頭顱鏟到盒子裡,又把隨身帶的一包鎮鬼符灰燼撒了上去,蓋好蓋子揣在口袋裡。
他扶着老然翻出牆,落到外面後,將梯子丟了回去。
此刻有城隍在身邊,白翌辰倒是不怕那五個怪物會再來找麻煩。他順着牆根尋找正門,想看下這怪異的大院地址好做調查。
“大叔你怎麼會忽然冒出來的?”他邊走邊問。
“今天是陰曆八月初七啊,你第一次跟我報道的日子。你一叫我,我就出來了唄。”城隍說着,隨着白翌辰的動作跟着走,“只是沒想到一出來是個陌生人,把我嚇了一跳……我可不是隨便的人啊!”
白翌辰懶得聽他抱怨,便說:“時間還真是巧,現在收拾完了。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你呢。”
“哪有部下審上司的!先好好的跟本城隍來彙報這一個月的工作進度!”城隍打斷他的話,“除了多少小鬼,幹了多少好事,學過幾次雷鋒呀?”
白翌辰沒心思和他說笑,便認真把這些天的事情講了一遍。上次虛街中碰面的時候說了一部分,這次算是一個填補,倒也沒用多長時間。
不過,他刻意隱瞞了在醫院中哥哥的相救,以及老威附身的事情。
城隍聽他說完,笑着捋了捋白翌辰的頭髮,“我的白少爺一月不見成長了很多嘛,可以獨當一面了,我很欣慰。”
“別逗了,一週前不是纔在虛街見過!大叔,你先想辦法治好晴晴,她不能這樣下去啊。”白翌辰將這些天最掛心的事提了出來。“而且她竟然還會預先警告我一些事,這到底是爲什麼?”
“哦你說那個姑娘。”城隍思考了一下,他也有些爲難。因爲鬼節那天,是窮奇抹去晴晴的記憶並把她丟回去的,誰知道用的什麼辦法。
“我覺得,這不失爲一件好事。至少現在她可以在關鍵時刻給你些提示,不是很好嗎?”
“啊?”白翌辰怎麼也沒想到城隍竟然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頓時不幹了,“那怎麼行啊!”
“好吧好吧,我回去幫你查查,下個月告訴你。”城隍只好敷衍,“這個月你先老老實實的,照看好自己就行。窮奇已經摺損了好幾個手下,估計他會選擇暫時偃旗息鼓,休養生息纔對。”
白翌辰無奈點點頭:“大叔,那你順便幫我在城裡找個百年蛟龍吧?我拿去賠給趙哥……你看,我拿了他的白蛟,總不好白拿是吧?”
“傻小子,蛟龍哪能隨便抓的!野生的龍種能有幾條?再說這隻白蛟本來就是你前世收來的,今生還認你做主人也是理所應該的!”城隍說着,咋了口煙,“怪就怪他運氣不好,又入錯行當了。”
“我不甘心……”白翌辰咬着嘴脣,狠狠說,“又不是我的錯,爲什麼要我背這種黑鍋!”
“世上到處都是意外,哪有道理可講,拳頭大才是硬道理。”這話明顯很不符合城隍的公務員身份,他打了個哈氣,不耐煩的說,“已經半個時辰了,沒什麼事我要回去了。有事讓夜遊神給你傳達吧……”
“那我要找你怎麼辦啊!”白翌辰着急道,“我跟你那邊聯繫不上,很麻煩的!”
“哎呀,他覺得必要的時候會跟你聯繫的,你乖乖等就是了。”城隍說着,又揉揉白翌辰的頭,“那我走了,你記着,要乖,想辦法快和天罡星君恢復關係,但是別提那什麼神體被封的事啊!然後就是順其自然,別搭理那姓墨的,我還在調查他……這老東西的身份真詭異。”
“呃你這麼快就要走了?”白翌辰還想再說什麼,只見城隍對着菸袋鍋一吹,藍光一閃,他的身影淡了下去。
“撒由那拉。”城隍擺擺手,消失了。
“……你這老鬼頭。”白翌辰無奈的嘆了口氣,其實還有太多問題沒來得及問出口,老然還靠在他肩膀上半死不活的樣子,隨着他無意識的走着。白翌辰叫了幾聲老威,老威也沒有反應,他搖搖頭,只好繼續前進。
房屋連接,衚衕阡陌相交,漆黑的北京城如同版刻畫卷,深沉而凝重,黑暗中彷彿隱藏着無數秘密,只等有緣人無意的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