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本以爲會呆在路邊一夜,後來還是遇到了一個好心的過路司機,主動搭了我一段路,才趕到長途巴士的下一站。
直到這時我才後悔,原本以爲坐長途要比坐火車便宜一些,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而當我以爲這只是一件偶爾碰到的事情後不久,才發現自己錯了,自那以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能夠不斷見到鬼,白天還好,看不到什麼,只要一過傍晚,便會隨時有可能見到那可怕的東西。
從最初的恐懼到漸漸麻木,我發覺只要自己刻意躲着,還不至於能惹麻煩上身。但有幾次卻十分險,而最危險的一次要數到了那離寺廟最近的鎮上時發生的。
本來到了鎮上後,我心底還不由得鬆了口氣,覺得馬上就能進山,然後見到皮猴兒後應該會好些,至少能問問葉伯伯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進鎮後已經快九點了,這個時候再進山已經不可能了,所以我算了算身上的錢,索性找了一個很小的旅館,住一宿,明天再進山。
別看旅館不大,也是三層小樓,當時雖然已經過了公共浴室提供熱水的時間,但我還是覺得挺不錯,涼水衝了一下,反而讓頭腦清醒了不少。
浴室在二樓,旅館老闆給我的房間是三樓最裡面的一間,也是最便宜的一間,因爲背陽所有顯得有些潮溼,不過就一晚上,我無所謂。
上樓時無意中看了一眼樓梯口旁那間房的門口,之前上樓時已經嚇了我一跳,那間房裡住了個裁縫,據說還是個不得志的服裝設計師,所以在門口擺了個塑料模特,聽老闆說,那個裁縫一週前出去就沒回來,聽他話裡的意思,那裁縫還偷了不少東西,很可能是跑路了。
只是我自己的事情還沒解決,也懶得細追問別人的事情。只是由於樓道的燈又壞了,剛上來時黑漆漆的,乍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給我那經常繃得緊緊的神經又添了一層壓力,差點大叫起來,這才引出帶我上來的旅館老闆提醒我留神,估計有不少人被這模特嚇到過。我不明白,裁縫人都不見了,還留着那模特幹什麼。
回到我的房間,躺到牀上,勉強讓自己放鬆下來,閉上眼努力睡覺,這一路基本都是如此,多數晚上都是在車上度過的,有時是車站,那天可以說是一段時間以來第一次在牀上。
似乎是迷迷糊糊中,耳朵裡忽然傳入微弱的“騰騰”聲,那聲音就像是有人踮着腳尖走路。
我住的就一間屋,房門門板又薄,雖然聽聲音應該是從門外走廊裡傳進來,但還是將我從半夢半醒間拉回到現實中。
本來旅館過道上出現腳步聲也不奇怪,可我這段時間都是在恐懼緊張的氛圍中度過的,再加上屋內有些氣悶潮溼,我忍不住眯着眼側耳傾聽着。
想不到腳步聲聽上去居然越來越近,當聲音停住時,彷彿就在我房間的門前似的。
我住的房間本來就不大,又是個長方形,所以牀的方位順着長的一邊方向,而且頭朝裡,我躺在牀上背靠牆,臉朝外,垂着眼睛就能看到門那邊的情況。
這會兒我眯着眼睛,耳中突然聽到門那邊“咔啦”一聲響,聽着很像有人轉動門把,聲音雖然很輕,但夜深人靜時卻依然十分刺耳。
我記不清進屋後鎖沒鎖門,但現在眯着眼睛看時,卻正看到房門悄無聲息地開了。
本來還有些迷糊的我,見門被推開後一時間竟然沒回過神來,只是呆呆地看着門外,黑洞洞的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現象出現,倒是從外面吹進來一陣小風,掠過身體時陰涼陰涼的,全身立時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我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起來,心裡琢磨着:完了,又要見到那玩意兒。
不過我覺得自己似乎膽子在變大,以前這時很可能已經忍不住要大叫起來,但現在我卻居然強忍住沒發出一點聲音,只是木然地看着外面。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門邊慢慢探出一個腦袋來,長了一頭黑乎乎的濃密長髮,看樣子應該是個女人,由於腦袋半歪着,頭髮梢垂得很長。
那會兒我還不知道什麼叫貞子,直到後來有一次無意中看過一回,才覺得和當時見到的真的很像。
那女人在外面看了我好一會兒,才緩緩直起身,閃身走進屋來,她走起路來的步伐很小很輕,走到我牀前時腳下都沒發出一點聲音。
因爲是面對着我,感覺她又高又瘦,一身白色的袍子,由於頭髮將她整張臉都遮蓋住,我只能在她長髮間看到她的眼睛一閃而過的白色,顯得極度陰森詭異。
但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根本不可能是鬼,雖然看着很恐怖,但她身上沒有那種陰冷的氣息。
果然,她在我牀上站住,盯了我好一陣,這才一轉身,伸手直奔我放在牀邊椅子背上的衣服褲子。
小偷!
我不覺又好氣又好笑,沒想到在鎮上居然遇到這麼有創意的小偷。
問題是我隔三差五就見到鬼,現在居然又碰上扮成鬼的小偷,真不知道是走運還是點背兒。
再僵持着也不是辦法,看她背對着我,我猛地從牀上一躍而起,一伸手便揪住了她的長髮。
想不到的是,她那一腦袋長至腰間的頭髮是假的,一扯之下便被我抓了下來,而被我這麼一扯,她也忍不住“啊”了一聲。
我這下知道了,她其實應該是他,那叫聲嗓音很粗,而且還有點熟悉。
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把假髮一扔,伸手又抓住身上的白袍一拽,這下總算看清了,袍子下面出現一個瘦了吧嘰的男子,果然像我想像的,是旅館老闆。
氣得我一擡腳便將他踹倒在地,我體格不錯,對付鬼能力不足,要揍幾個人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尤其是這老闆根本算不上健壯。
見我發現了他的真面目,那老闆根本不打算與我糾纏,在地上連滾帶爬就往房門那邊奔了過去。
快到門邊時,他突然愣了一下,而我本想追上前的,這時也愣住了,他進來時門還是開着的,這一會兒的功夫,房門竟然關上了。
是風還是老闆無意中關上的?我不得而知,只是愣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打算抓住老闆好好教訓一下,最好再賠償我點兒。
老闆比我快了一步,已經半直起身伸手抓住門把,用力往裡一拉,準備衝出我的房間。
但門被他拉開的同時,我聽到老闆突然發出了一聲充滿驚懼的呼聲。
就在門外,又多了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