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敢靠近的原因是顯而易見的,廣場上的焦土坑裡,至少產生過上千度的高溫。
那些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少數受害者,幾乎全都燒成了灰燼,別說屍體,連痕跡都找不到半點了。
可偏偏那個‘倖存者’,雖然全身焦黑,但焦黑下的黃色皮膚還是能看的比較明顯。
他的形體保存地也很完整,還在呼吸,呼吸有些混亂,但還算穩健,說明還是活得好好的。
能在這地獄般的地方活得好好的,那便只有一種人能做到,那就是始作俑者。
幾十杆半自動步槍同時對準了那具人體,沒有人說話,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在一起一伏。
如此近距離的看見一個超凡的人類,葉玲的心頭同樣是沉重非常,她自然也不敢靠得太近,但又不想離得太遠,便只隨着武警們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接近‘怪物’。
突然,所有武警的腳步都停了下來,周圍陸續響起緊張握槍的咔嚓聲。
葉玲小心地透過人羣向‘怪物’的方向看去,卻發現‘怪物’正在緩緩地爬起。
葉玲可以認出那是個男人,一個還不算難看的男人。
那男人對幾十杆步槍的槍口熟視無睹,站起身後便抹掉了眼皮上的一層黑灰,緊接着竟挖了挖鼻孔,好讓自己呼吸更順暢一些。
“差點就死了,唉,今天似乎是我的劫難日啊。”
男人說話的聲音並不小,隔着幾十米遠的葉玲都能隱約聽見一點。
這話聽着很普通,但普通地也太怪異了,他當圍着他的這些武器都只是擺設麼。
說完話,男人當真自顧自地開始動起來,並且是徑直向着廣場另一側的巷子走去,完全沒把圍着他的武警放在眼裡。
“你被逮捕了,現在跪下!”
正對着男人的兩名武警終於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猛然舉起槍來衝着男人大吼。
男人就像沒聽見一樣依然向前,沒幾步就已經離武警只有兩三米了。
“立刻跪下,我要開槍了!”
武警兩次警告無效,終於準備扣動扳機,對男人的膝蓋進行一次定點打擊。
“煩躁,閉嘴,我今天已經夠倒黴了。”
葉玲驚駭地看見男子揮手,然後看見兩名武警無聲無息地就倒了下去,那男人甚至還沒有靠近他們。
“射擊,擊斃目標!”
兩名武警的生命跡象在他們躺倒的那一刻就消失殆盡,現場指揮憤怒地大喊射擊,於是同一時間,無數子彈傾瀉向男人的背影。
然而,男人依然在不急不慢地走動着,所有的子彈都直接穿透了他的甚至打在了小巷的牆壁和地面上,就是沒有一顆子彈落在男人的身上。
一匣子彈打完,男人也已經走到了小巷的盡頭,然後一個轉身,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
“追,給我追,死活不論!”
現場指揮發了狂地大喊,他也是一夜沒睡,帶着武警救了一夜的火,那心裡的煩躁就別提了。
他們雖然也叫武警,但直屬總督管轄的特殊待遇,讓他們在西灣市內一直是高高在上
的姿態,甚至平日裡見了市長也不用那麼恭敬。
打打殺殺這種事,武警們是最喜歡乾的,他們的血管裡,流淌着的就是追求刺激的血液。
他們當然也不懼死亡,至少不會懼怕在戰場上戰死。
但是,那絕不包括被一個莫名其妙的怪物,莫名其妙地殺死,甚至連一發子彈也沒放出。
幾十名武警接到命令後,立刻魚竄着進入小巷,隊友的死亡並沒有帶給他們多少負面的影響。
指揮車內的顯示屏上,詳細分佈着十數名武警所能看到的畫面,小巷內的每一扇門,每一扇窗都在高清攝像頭中一覽無遺。
領頭武警很快就進入了怪物轉進的小巷,結果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他竟與那怪物面對面地碰上了。
“見鬼。”
領隊雖驚卻未慌,他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也沒等指揮官的現場命令。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指揮官從來也不是萬能的,也沒有人會真的完全指望指揮官的指揮毫無紕漏。
但是,沒有人聽見有槍聲響起,領隊的攝像頭也突然間漆黑一片。
從其他武警的視野中可以看見,怪物在領隊擡起槍的同時便突然跳向了高空,而領隊卻同他的武器一起,悄無聲息地碎成了十多塊。
武警們或許並不怕死,但眼前詭異的情況還是超出了他們的認知,他們競相向上方望去,卻什麼也沒找到。
不過,只要現場指揮還在,這支武警小隊的協調性就不會出現問題,領隊死了,副領隊立刻接手。
在他的調度下,武警們的槍口頓時指向了四面八方,不留一個可被人攻擊的縫隙。
可這樣一來,小隊的前進速度也慢了下來,如果那怪物逃走的話,他們是沒可能追得上的。
現場指揮對這一點也沒太多辦法,他總不能叫自己的隊員就這麼去送死,即使那樣能夠追上怪物,最後等着自己的也將是軍事法庭的嚴審。
可就在現場指揮已經放棄再找到怪物的時候,小巷兩側的圍牆突然方方正正地倒了下來。
見過豆腐塊麼?那麼造成這樣場景的傢伙一定是最好的豆腐匠。
方方正正,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正正好的兩塊水泥金屬‘豆腐’同時砸向了小巷中的武警們。
小巷實在太小了,簇擁成一團的小隊根本做不到快速有效的閃避,他們只能在副隊的指揮下快速趴倒,以期待受到最小的傷害。
也因爲小巷過窄的結構,倒下的磚石並沒有整個地砸下去,而是在不斷的碰撞中撒下水泥和金屬的暴雨。
水泥的殘渣落地後便濺起大量的粉塵,現場指揮在車裡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了,僅能從副領隊的大聲呼喊和其他隊員的報備情況中瞭解他們的現狀。
“有人在後面,不是我們的人,小心!”
“側方有人,我沒有打中。”
“上面有人,我看到了,見鬼,又不見了!”
……
不同的信息幾乎同時從各個隊員口中傳遞過來,現場指揮已經沒有辦法根據這些信息作任
何調度,只能憑藉副領隊的能力和隊員們的職業素質來應付場面。
現場指揮當然是相信他的隊員們的,畢竟他們每一個都是從數個戰場上走下來的精英,甚至只憑他們一個小隊,就足以無損傷地殲滅普通士兵的一個連。
可現場的狀況卻與現場指揮的心理預期毫不配合,甚至急轉直下。
“我射擊了,我沒有打中,他向……,噢見鬼……”
“怪物去死,啊!”
兩聲慘叫幾乎同時響起,死去武警噴撒的血漿染紅了周圍的幾個攝像頭,但兇手的身影依然沒有被捕捉到。
葉玲沒有跟着武警們進入小巷,她的目光全投在了接近怪物後直接被殺的兩名武警身上。
這兩個人死得不能再死,沒有人會覺得他們有哪怕一絲被救活的可能。
因爲在他們的胸口處,一個渾圓的傷口筆直地穿透了他們的身體,那渾圓,就像是用圓規仔細測量過一樣標準。
葉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傷口了,而上一個傷口則就是出現在邱劍的身上。
“原來不是霍成風。”葉玲盯着傷口喃喃自語,很快她的面孔就被憤怒扭曲了。“原來兇手就是你?怪物,該死的怪物!”
腦子一熱,葉玲猛然衝向武警小隊的裝備車,出示自己證件後,領着一把自動步槍,又拿上兩顆手雷便也走進了小巷。
葉玲並不愚蠢,她也知道自己的下場可能不會比巷口的武警好上多少,她同樣會害怕,同樣會恐懼。
但是,一想到邱劍慘死的畫面,她就無法讓自己後退,她需要討要一個說法,無論爲此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武警小隊已經進入巷子有些時間了,遠遠地他們的槍聲不斷響起,同時也有偶爾的慘叫聲落下。
不過葉玲還是鬆了口氣,至少那隻怪物還沒有強到能秒殺武警小隊的地步,她還是能對抗的,只要武警們還在。
沉默着在小巷的陰影中前進,葉玲小心地摸索着自動步槍,以儘快地適應它的手感。
自從警校出來後,她已經很久沒有觸碰類似的武器了,只希望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一邊前進,葉玲一邊暗暗計算着槍聲響起的密度和人倒地的聲響,不過百多米的距離,已經又有四五個槍口不再發出聲音了。
越接近衝突發生的地點,葉玲越發緊張,她的呼吸聲粗重到連自己都能聽見,已經根本算不上是潛伏了。
突然間,轟隆的爆鳴聲響起,葉玲雙腳發軟地看見自己肩頭的前方有一道筆直的缺口被切開了,切開的牆面光滑無比,而且還不止一面牆壁,連着她對面的巷道上也同樣出現了這道缺口。
只差一點點,葉玲滿頭冷汗地吞嚥着口沫,真的只差一點點,她如果走得稍快了一步,那麼現在就該是變成了整齊的兩片倒在地上。
或許一時間還死不了,只能在自己的血泊中無濟於事地痛苦掙扎。
葉玲只覺得雙腿不停地打顫,怎麼按都控制不住,她要拼命捶打自己的大腿,才能強忍住想要逃跑的衝動。
轟鳴聲後,所有的槍聲和慘叫聲都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