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鬍子這一擲的力量奇大,我只覺勁風撲面,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徑直飛向我的面門。我不敢伸手去接,只得側頭讓開,‘噗’地一聲悶響,那東西砸進我身後的泥地裡深入數寸。
我連忙俯身將那東西從地裡拔了出來,拖在手裡一看,是一個烏黑色的小木匣子,長寬大約都是一尺左右,上面掛着一把純金打造的金鎖。這木匣的表面雖然沾滿了泥土沙石,但其木色古樸,觸手沉厚,看來應該是個年頭不短的古物了。
但此時卻顧不得研究這個木匣,我更加關心的是季玟慧的安危。轉頭再向樹洞看去,發現大鬍子身負季玟慧、蘇蘭以及周懷江的遺體,正飛也似的從樹洞中疾馳而下。
跑到近處,大鬍子將三人放下,喘了口氣,隨即正色道:“把那盒子收好,應該會大有用處。你們倆看好她們,就在這裡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千萬不要過去。”
我和王子甚爲認真地點了點頭,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在這樣緊要的當口,若是我們再惹出什麼麻煩,恐怕會給大鬍子帶來致命的危機。
此時那乾屍已經發現了我們,它立即催動樹妖,以震虐風饕之勢向我們猛衝過來。大鬍子不敢再多逗留,一把將王子的斧子抓在手裡,跟着一聲怒吼,將斧子奮力向那乾屍擲了出去。與此同時,他就如同一隻靈貓一樣,猛一閃身,隨着斧子一同向乾屍疾衝過去。
那乾屍怎容斧子如此輕易地砍在自己的身上?它面部肌肉抽搐了幾下,隨即便有數條樹枝擋在身前,只聽‘嚓’的一聲響,斧子帶着極大的衝力將一條粗壯的樹枝從中斬斷。但這樣一來,斧子的前衝之力也消失殆盡,跟着便落在了地上。
可就是靠着這一瞬間的遲緩,大鬍子靈動地從鬼手般的樹杈中鑽了進去,幾步便躥到了樹幹之上。臨到綠石旁邊的一剎那,他右手舉起,護身符帶着淡紫色的光芒向綠石的正中刺了過去。
那樹妖反應極其迅速,似乎猛然驚覺了大鬍子的意圖。就在即將大功告成的一瞬間,巨樹的所有樹枝都忽地轉了個向,急速地朝大鬍子打去,並且伴有大量的毒汁同時噴了出來。
若是大鬍子這一擊刺中綠石,由於樹枝的攻擊速度過快,就勢必要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面。大鬍子雖能得手,但也免不了要身受重擊。
見此情形,他不敢急功近利,只得在毫釐之間猛地往樹幹上狠跺一腳,藉着反彈之力,就像一隻凌空翱翔的大隼,輕飄飄地又落下地來。落地後他也不急着上樹,再次圍着巨樹打起轉來,似乎是在尋找下一次的戰機。
我和王子見剛纔那一下只差了一點點就能得手,如此可惜的功虧一簣,讓我們情不自禁地狠拍大腿,嗟嘆這一次絕好的時機就這樣被迫放棄了。
季玟慧經過長時間的歷練已經接受了眼前的現實,與她同行的數人除蘇蘭以外全都身遭慘死,一次次的打擊使她面對死亡之時顯得沉着了不少。她下樹後先是對着周懷江的屍體哭了一會兒,等哭痛快以後,情緒也得到了很大的平復。
此時她雖然還是面色蒼白,但神情間卻鎮定了許多。見到大鬍子這次進攻失敗,她也惋惜地嘆氣道:“好可惜,只差一點就能成功了。”
我聞言稍顯吃驚,轉頭問她:“你也知道那塊石頭的功效?”
季玟慧回答說:“猜也猜得出來,這箭毒木本來是不會走的,但自從那個石頭鑲在樹上以後它就像人一樣地活動起來了,肯定是那塊石頭有什麼特殊的力量,能把植物控制起來。”
王子驚疑地問道:“聽你這話茬兒,世上還真有能走路的樹?”
季玟慧說當然有啊,像西班牙絲蘭,戈壁裡的風滾草,秘魯沙漠中的仙人掌,都是能自行移動身體的植物,有的甚至可以一次性行走幾公里。這些植物主要是能控制自己的根莖,但它們本身是沒有思維的。
說了兩句話,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便一邊盯着大鬍子的動向一邊側頭問她:“老胡是從哪兒找到的這個盒子?怎麼以前咱們都沒見過?”說着就把大鬍子剛剛扔出來的那個木匣子舉了起來。
季玟慧搖頭說那不是大鬍子發現的,而是她撿到的。剛纔那巨樹突然間不停地搖擺移動,她在樹上被搖晃得快要散架了,好幾次都差點從樹上掉下來。當時我們不在附近,她自己又不敢自己下樹,只好在樹洞裡抱着棺材等着我們。
那個棺材的重量很大,輕易不會被搖得亂動,總算是得到短暫的安全。後來我們又回到了樹下,那樹妖對我們發動猛攻,從而搖晃得特別厲害,就連棺材也跟着在樹洞裡擺動個不停。這時突然從棺材的角落裡掉出來一個小木匣子,她覺得這肯定和那古屍有關,便暫時收在了手邊。
等到大鬍子進洞後,他也覺得這木匣一定有些用處,同時他又擔心季玟慧拿不住那木匣掉在路上,就從樹洞裡先將木匣扔出來了。
王子聽她講完,搶着說道:“老謝,咱把這破盒子砸開吧,說不定這盒裡有一把能打開那道石門的鑰匙,到時咱不就能跑出去了嗎?”
其實我也正有此意,但季玟慧卻堅決反對。她說先不提這木匣具有多大的考古價值,但根據她的經驗,往往這類上了鎖的盒子都暗藏着機關,隨便打開的話,恐怕會中了盒中的暗器。再者說,既然這盒子的主人將盒子上了鎖,而且帶進了棺材裡,自然就是不願將此物示人,如此看來,這盒中有暗器的可能性就更加大了,還是暫且不開的好。
我點了點頭,覺得還是小心爲妙,大風大浪都快挺過來了,可別在小陰溝裡翻了船。關鍵是此時我的心思就沒在這盒子上面,另我全神貫注的只是大鬍子的一舉一動。既盼着他早點將綠石趕緊打回原形,但同時又擔心他孤掌難鳴,自己對付不了樹妖那四面八方的多重攻擊。當時那份兒緊張就別提了。
那樹妖用盡了各種辦法想要將大鬍子一舉擊斃,但怎奈他動如脫兔,疾跑起來着實快似閃電,巨樹對他發起過數次攻擊,但都被他輕描淡寫地躲開了。
那乾屍的確是頗具思維,見這個方法不行,馬上就轉變了攻擊手段,樹枝猛掄的同時,又將那見血封喉的樹毒噴了出來。可這次噴出的樹毒卻與以往不同,樹毒雖然還是那種樹毒,但劑量甚小,稀稀拉拉的如同零星細雨,與此前所噴射的劑量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大鬍子見狀一聲狂笑,乾脆就不加閃避,任憑樹毒滴灑在自己的身上,藉着這個時機,他連續幾次輾轉騰挪,幾下就再次躥進了樹洞之中。
我和王子齊聲歡呼,撫掌大笑。心說原來這樹毒也有用完之時,如此一來,能對大鬍子造成威脅的武器又少了一樣,看來那乾屍的氣數已盡,這回大鬍子勝率要大大地提升了。
季玟慧並不知紅背竹竿草一事,見到大鬍子身中劇毒,立即驚聲大叫,接着她面帶惶急地皺眉問道:“你們倆這是怎麼了?老胡中了樹毒,你們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嘿嘿一樂,把紅背竹竿草的事大致給她講了一遍。她聽後這才釋然,同時也喟嘆起大鬍子的學識當真是有些博大精深了。
正說着,忽見樹洞口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我忙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口青銅巨棺的棺蓋被大鬍子舉到了洞口。
我還沒想明白怎麼回事,就聽大鬍子在棺蓋背後一聲暴喝,將棺蓋貼着樹幹順了下去。那乾屍就背靠着樹幹緊貼在大樹上,是那棺蓋下滑的必經之路。只見那碩大的棺蓋呼呼帶風,直對着幹屍的腦袋就砸了過去。同一時間,大鬍子緊隨其後,也貼着樹幹向下滑去。
那乾屍就如同長了天眼一般,從它頭頂砸下的棺蓋也在第一時間被它察覺,霎時間樹枝亂擺,猛力回收,大大小小的樹枝樹杈急速地攏了回去,盡數擋在了乾屍的頭頂之上。
然而這正是大鬍子最想要的效果,所有的樹枝都去阻擋棺蓋的下落,卻完全忽略了威脅更甚的大鬍子。
說時遲那時快,隨着青銅棺蓋與衆多樹枝的撞擊聲連連響起,大鬍子也以極快的速度滑落到了那塊綠色石頭的旁邊。此時他毫不猶豫,手起符落,驟然間,兩團絢爛奪目的光芒撞在了一起。
只聽‘嘭’的一聲沉沉悶響,綠石的光芒瞬間爆棚,直刺得人眼都無法睜開。緊接着,乾屍發出了一聲淒厲的長聲慘叫,那毛骨悚然的喊叫聲頓時劃破了整個山洞,讓人的心中也爲之一震。
忽然,那綠光驟然爆閃了一下,跟着便徹底失去了光芒。就如同黑夜中突如其來的停電一般,綠光陡然散去,留下來的,又變成了無盡的黑暗。
我和王子搶上幾步,同時將手電光照了過去,恰巧趕上大鬍子順勢下樹。他雙腳剛一落地,便連忙抽出匕首站在了乾屍面前。他未作半刻停留,以極快的速度揮刀猛砍,只見那把鋼刀上下翻飛,似銀蛇出洞,似白蛟亂舞,頃刻之間就斬出了上百刀。當大鬍子停住之時,乾屍的軀體也四分五裂地落在了他的腳下。
所有人都長吁了一口氣,這千年不死的離奇怪物,如今總算是死透了。
猛然間,那巨樹突然向後傾倒,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面之上。隨着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整個山洞忽地震動了起來。
這震動來得極其真實,絕不是幻覺作怪。緊接着,一股極大的熱浪迎面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和腳下大地的猛烈震顫。
我和王子猛然驚覺,面無人色地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地喊了聲:“火山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