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期一週的海島度假迎來了最後一天。
衆人將搭乘黃昏時分的客船離開【賽威度假海島】,剩下的半天時間大家也不肯浪費,甚至罕見的早起。
羅狄還特意點了早餐送至套房,只是早餐時段的送餐者不再是那位少女,而是一位普通阿姨。
五個人在商業廣場整整逛了一天,大包小包買了一堆,午餐也在商場內的自費餐廳吃得海鮮。
反正無論是調查員、研究員或是像小瑩這樣的事務所精英都有着很不錯的薪資,這些花費完全不算什麼,甚至很大一部分還能拿回去報銷。
下午時分,
大家回到酒店收拾東西,一個個的臉上均掛着一種滿足感,完全沒有因爲假期結束的沮喪。
他們早已習慣在角落的陰影下生活,習慣與各種僞人進行廝殺,若這種無憂無慮的假期持續時間太長反而會感到焦慮,一週的時間剛好合適。
高宇軒的手臂也是搭了上來,“羅狄,今晚回去還跑步嗎?”
“跑,到時候電話聯繫。”
“我也要參加!”吳雯迅速擠了過來,一聽是今晚要跑步,連忙舉手。
一旁的安娜與小瑩聽見後也是紛紛加入,將夜跑當作即將回歸工作前的熱身運動。
旅行社的巴士車載着衆人來到島嶼港口,
夕陽爲海面鍍上了一層黃色的鱗片。
大家都拖拽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向着客船走去,
吳雯也是全程牽着羅狄的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牽得緊,似乎很懷念這段無憂無慮的相處時光,似乎很期待着兩人回去後的生活,以及已經談好的訂婚事宜。
即將靠近客船時,
羅狄的速度卻慢了下來,
逐漸落在了旅遊團的最後。
即便吳雯通過牽手的方式進行刻意的拉拽與牽引也無濟於事。
“怎麼了,狄?”
羅狄並未立即迴應,只是走得很慢,像是在思考着什麼。待到靠近碼頭與客船的交接處時,他的步伐完全停下。
“吳雯,你先上去……我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忘在酒店,得回去拿一下。”
“啊?我們從酒店離開的時候不是將所有東西都帶好了嗎?根本沒有落下的東西,小瑩還特意用眼睛搜索過了。
而且客船可不會等你哦。”
“總之你們先走,我回去酒店一趟,確實有東西落下了。大不了多給一天的住宿費,我明天再自行回去,調查局那邊請假半天就好。”
吳雯依舊緊緊拽着羅狄的右手,“一起走嘛~不是說好晚上還要跑步的嗎?你看大家都在等你了。”
羅狄仰頭看向客船的階梯上端。
高宇軒、小瑩以及安娜都在看着他,等待着他。
這幾天的回憶也非常美好,讓羅狄完全沉醉其中,每時每刻都很開心,所有的記憶都刻滿着“幸福”二字。
但是……羅狄總感覺少了什麼。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
但這樣的生活卻似乎少了一些東西。
“耽擱一天又沒關係,明晚再約。你們先走吧,吳雯你今晚早點休息。”
羅狄將手掌抽離出來,與大家揮手道別,拖着行李箱徑直返回。
當他走出大概三米遠時,吳雯有些生氣與質疑的聲音傳來:
“你是不是與上次那位送餐妹妹認識了,現在要回去找她?”
這番話反而讓羅狄停了下來,觸碰手環而彈出撥號的界面,一串號碼被輸入進去。
『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吳雯,我私下調查了那位送餐服務員,整個酒店根本就沒有她這個人。我感覺有點奇怪,所以想要回去繼續調查一下。
而且今天的你有點奇怪。
依照記憶裡我們的關係,你不應該因爲這種事而出現強烈的情緒波動。
總之,你們先走~如果不相信的話,我也沒辦法。”
羅狄沒有回頭,繼續拖着行李箱走出碼頭。
吳雯的聲音卻再次傳來,奇怪的是,那些站在甲板上的遊客,以及在階梯上等待的好友們,居然都跟着一起說話。
所有人的語音都同步在了一起,變得平靜,變得自然。
“羅狄,如果你現在選擇乘船離開,你的餘生將依照着幸福路線一直下去,你以及你的朋友,家人們都不會受到生命的威脅。
你的生活將不會有任何的煩惱。
同時,你作爲調查員也能在一次次事件中獲得殺戮的需求。
這樣的記憶,這樣的人生是我根據你大腦潛意識的需求所提煉出來的,是你本質上最想要的人生。
現在的你,只需要轉過身走上船,便能繼續這樣的人生。
如果選擇留島,那你的意識將被永遠困在這裡,你的記憶每天都會被消除一次。你自踏上島嶼開始便深陷其中,你早已無可救藥,與其掙扎不如順從。”
在聽見這樣的回覆後,羅狄反而笑了出來,沒有笑出聲但面部的肌肉卻呈現一定程度的拉伸。
他依舊沒有回頭,只是將右臂漸漸擡過肩膀,對着身後比出了一個國際友好手勢。
聽着遊輪起航的聲音,羅狄這邊直接坐上巴士返回酒店,見司機沒有開車的意思便自己坐上了駕駛位。
哼着小曲,開着車,回到熟悉的水星酒店。
自從與送餐小姐接觸後,
自從得到那張寫有電話號碼,
自從窺探到未知含義的文字後。
wωw ⊕тt kǎn ⊕C〇
羅狄雖然依舊沉浸於度假生活,但他的大腦裡卻總會想起一些什麼,總感覺每晚躺在身旁的吳雯變得愈發陌生,而記憶中的送餐小姐變得愈發熟悉。
行駛途中。
羅狄主觀控制着舌頭,在嘴裡肆意彈響!即便他的記憶間沒有響舌習慣,但他在經歷過幾次無意識的彈舌後,漸漸喜歡上了這個行爲。
陣陣響舌聲讓他的思維變得清晰,
讓他的身體逐漸變得燥熱,
讓他想起了要回酒店尋找的東西。
“對~我來這裡的目的好像並不是度假,而是要找到名爲‘怪物’的東西。那東西就在酒店,就在我的房間裡。
或許只要找到他,我就能想起一切了。
哪怕我真的逃不出去,也無所謂……”
回到酒店,裡面還是像往常一樣正常運營着。
羅狄乘坐着電梯快速最頂層的套房,保潔阿姨正在裡面工作着,從羅狄手中得到一筆不菲的小費後很識趣的離開了。
套房上鎖。
羅狄開始在這裡翻箱倒櫃地尋找。
可無論是沙發牆角,還是泳池底部,或是馬桶深處都沒有所謂的【怪物】。
不過,
他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尋找怪物,而是將屋內的各種鐵釘、尖銳物收集了起來。
他之所以回到這裡,是因爲這間套房是一切的【起點】,而所謂的“怪物”並沒有“藏在屋內”,而是“就在屋內”。
羅狄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但是這個答案對他而言非常的沉重,非常殘忍……也正如對方所言,他將被永遠困在這裡,即便找到答案也無法離開。
大部分人在得到這個答案後,必然會選擇登上通往幸福未來的輪船。
站在洗漱臺前,
羅狄重新看向鏡中的自己,
看向一大堆被他找出來的鐵釘以及彎鉤,以及持在手中的殭屍刀。
羅狄最終將殭屍刀丟了出去,這件道具也完全可能是假的,會對接下來的行動起到反作用。
他開始將一枚枚鏽跡斑斑的鐵釘插進身體,
很奇怪,大腦裡明明沒有任何關於痛苦、穴位的記憶。羅狄卻能將鐵釘無意識地插進那些能夠帶來多倍痛苦的穴位之上,能夠將一些關鍵性的筋脈所貫穿。
痛苦的累積帶來大腦的清晰,
更是帶來肉體層面的愉悅,
越來越多的,不存在於記憶間的畫面在大腦裡閃過,
當他的全身上下都被插滿鐵釘與尖銳物時,
羅狄瞪着赤脈貫睛的眼瞳再次看向鏡面,
他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在他的眼球內部似乎流動着某種色彩,
在眼皮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他找到了……所謂的【怪物】。
沒有猶豫。
羅狄很清楚即便是這種程度的痛苦也只能帶來短暫的清醒效果,任何的猶豫都會浪費機會。
病入膏肓的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哪怕這條路的盡頭是死亡,他也要走下去。
如果連這種程度的死亡都支撐不住,何談前往角落深處而斬斷一切的源頭。
羅狄沒有使用任何的兵器,也沒有使用任何的道具。
只是自己的手。
五指扣在嘴中,
咔!以蠻力將整塊下巴撕扯出來,鮮血潑灑着洗漱臺與地面。
另一隻手立馬跟上,
由完全撕開的嘴部伸進大腦,緊緊捏住那柔軟的腦組織,屬於他自己的大腦組織,人體生命活動的中樞。
依舊沒有猶豫,
他只是用嘶啞乾涸的聲音喊出四個字……
唰!
一顆載滿着色彩,表面已然長出斑斕觸鬚的大腦被整顆拽出,一把捏碎。
羅狄的意識也同時暗淡,身體重重倒了下去。
無盡的黑暗吞沒着豆粒般的意識。
但也有着一股暖流,
一股殺戮自己所產生的【營養】流向了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