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敢在中田面前率先說出決定,是因爲所有的主動都已經掌握在他手裡。
掉包四箱盤尼西林,是他的計策。
他在半夜,打開自己所住房間的窗戶,把東西交給李大斌派來的人,用南昌站特務處的專車替他送到洛邑。
自己帶着假貨,上了火車。
他根據康正的供詞,第一時間認出那個女學生的真實身份,又故意演了一出藥品被盜的好戲。
然後,他又在蔡大偉和唐棠面前挑撥是非,製造兩人的矛盾。
最後,他還要導演一場真正的狗咬狗好戲。
“四點五十?”中田重複。
“是,我得到的消息,不會有錯。”夜色確定。
“明白了,夜色,你的功勞大大的,來人,”中田高聲命令。
照例,他又開始獎勵夜色。
夜色理直氣壯的收下。
這些銀子,最終全部轉給游擊隊,給的越多越好。
離開中田,他和等在門外的馮陽一起回了盈美茶社,再次裝回霍桑。
等馮陽從前門進了茶社,來到他跳出窗戶的房間,在他掩護下,換走假霍桑。
一切,天衣無縫。
“哎吆,累了,坐的腰疼,今天不玩了。”霍桑推倒眼前的牌,伸了一個懶腰。
“對,還餓了,沒吃中午飯。”另外一個男人說。
“在這裡吃,繼續玩。”第三個男人建議。
第四個男人附和。
“你們吃吧,我還有事,先走了。”霍桑拿了自己該拿的那一份賭資,在尾巴的注視下,從容離開盈美茶社。
這個尾巴,是唐棠派來的。
回去後,他向唐棠電話報告:“三小姐,霍桑哪裡也沒去,一直在賭場打麻將,始終沒有離開我的視線。”
唐棠放下尾巴的電話,蔡大偉的電話打進來:“霍桑告訴我,今天下午五點在城南二十里鋪路邊李記茶館交易。”
“準備一下,按照霍桑說的時間準時達到。”唐棠交代。
“好。”蔡大偉嘴上答應,心裡卻別有盤算。
這批藥,他準備雁過撥毛,留下一半自己賣。
唐棠那裡,他知道即便沒有這兩箱,她肯定還能再搞到兩箱。
爲什麼非要四箱盤尼西林,用在哪裡,他不清楚,但唐棠請假回南京的消息傳到他的耳朵裡,他就知道唐棠去弄她老爹的存貨,以防萬一。
托馬斯冒着風險弄來的走私貨,他勢必要分羹。
然後,除掉霍桑。
唐棠,能借機除掉最好,除不掉的話,自己手裡握着她的證據,不怕她不聽話。
蔡大偉的如意算盤,打的很好。
唐棠的算盤子,撥的更響。
她掛斷蔡大偉的電話,直接撥通中田留給她的夜魅夜總會的電話,沒有任何客套和開場白,開門見山:“今天下午五點在城南二十里鋪路邊李記茶館交易。”
不等中田說話,唐棠掛斷電話。
她之所以如實告訴中田,是在設計中田和蔡大偉之間的爭鬥,不管哪個除掉哪個,她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獨吞盤尼西林。
“八嘎!”中田聽後,電話火冒三丈。
十分鐘只差,誰在騙他?
夜色還是唐棠?
他叫來手下浪人:“你去準備人手,四點出城,四點半準時到達城南二十里鋪路邊李記茶館。”
不管誰騙他,他提前去,以不變應萬變。
夜色回到藥店,支走所有人,打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打給榮輝,讓他立刻和宋凱聯繫,讓游擊隊做好準備,偷襲中田,搶走他拿到的盤尼西林,殺掉中田和他手下所有人,但務必不留痕跡、不留屍體。
第二個電話打給王進一,報告下午交易的事情,他把交易時間說在了五點。
按照慣例,特務處行動最講究時間,他們害怕打草驚蛇,喜歡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人贓並獲。
夜色考慮了很久,選在城內交易,各方勢力都會早早佈局,在交易地點安插自己的人手,容易功虧一簣。
他求的是萬無一失。
選在城郊之外的茶館,能讓所有去的人不敢過早提前到場。
荒郊野外,突然涌入那麼多的人,可疑。
越聰明的人,考慮的多。考慮的越多,顧忌就越多。顧忌越多,就會更謹慎,行動起來分秒不差。
而且,那個地方,是游擊隊的活動範圍,方便他們行動。
一切安排好後,算準時間,他帶着馮陽和李泉,套了一輛馬車,帶着真的換成大力丸外殼的盤尼西林,和陸軍醫院出具的各種手續,順利出城。
他到達二十里鋪李記茶館的時間,比約定好的時間早了十分鐘,四點四十。
霍桑的馬車一道,立刻引起中田的懷疑。
“盯住他們,隨時準備動手。”中田下令。
擡腕看錶,他終於明白十分鐘之差的用意了。
唐棠準備甩掉他,用提前十分鐘的時間差搶走這批貨。
“休想!”中田的綠豆眼死死盯着霍桑。
霍桑帶着東西坐在茶館,中田的人尾隨其後,在霍桑、馮陽和李泉身後,各自坐下一個佯做喝茶的農民。
一切準備就緒,中田咳了一聲,發出動手的信號。
三個喝茶的農民同時起身,站在三人身後,狠狠砸下手裡暗藏的鐵錘。
三人之中,除了霍桑早有防備,馮陽和李泉受傷很重,當時人事不省。
霍桑同樣倒在血泊中,陷入昏迷。
中田的人搬着四箱藥,竄上馬車,向前狂奔。
二十里鋪,只有一條土路。
就在中田剛剛離開,土路上塵土飛揚之時,唐棠和蔡大偉的人馬趕到。
看見狂奔的馬車,唐棠狐疑:“怎麼回事?”
她和蔡大偉進了茶館,發現三個受傷倒地的人後,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
“中田!”她忍不住發狂。
中田先下手了。
“快追。”唐棠帶着蔡大偉跑出茶樓,準備上車追趕。
就在此時,後面又開來兩輛車,車上的便衣個個帶槍,看見茶館跑出一羣人,以爲交易結束,準備撤退,馬上叫喊:“抓住他們。”
特務處的人和車,在國軍眼裡,代表一種可以隨意處置任何人和任何事特權,人人畏懼。
唐棠見勢不妙,趁着人亂,折回頭,跑到茶樓後面的樹林裡。
蔡大偉帶着林華,還有托馬斯,以及唐棠的手下一共十六個人,被蜂擁而至的持槍特務全部抓獲。
沈清風帶着林立國進了茶樓,發現夜色三人全部倒地,頭上受傷,四箱盤尼西林蹤影全無。
“打他們的人呢?”沈清風質問茶樓老闆和夥計。
“跑了。”老闆回答。
“跑哪裡了?”
“不知道。”
沈清風招手,從下面叫來幾個人,把三人擡到車上之後,就地審幾個抓到的俘虜。
所有俘虜一口同聲:“是一個叫中田的人搶走的,我們親眼所見。”
沈清風舉着槍,和聲細氣:“你們怎麼知道是叫中田的人搶走的?”
俘虜頓時沒了底氣,個個低下頭。
他們,是唐棠的手下。
沈清風微微一笑:“不說是吧?”
手指頭一扣,一顆子彈穿透距離他最近的那個俘虜的腦袋。
人,即刻倒地身亡。
“是,是三小姐說的。”其餘的人爭先恐後。
能說話比死了強。
“你們開車向前追,發現中田,格殺勿論,東西給我帶回來。”沈清風命令林立國。
林立國帶人上了卡車,沿着茶鋪前唯一一條土路,一口氣又追了二十里,什麼也沒看到。
無奈之中,只能返回。
沈清風接到報告,鬱悶、惱火。
到手的功勞,被一個RB人攪黃了。
可惡!
“回去。”沈清風已經想好,四箱盤尼西林失蹤的責任,他會全部推在蔡大偉和唐棠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