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一聽到張裴灃的話,恨不得把蘇怡梅塞回去娘肚子重新讓她投胎一次。
來洛邑時間不長,囂張跋扈、自負高傲的個性幾乎把周圍的人都得罪完了。
“張公子此言詫異,我怎麼知道蘇少校的事情。”王進一推諉着。
“她的本名你總該知道吧?要不然我直接打電話問你們戴老闆好了。”張裴灃招搖的說。
他的話,沒人知道到底是真還是假。
可他的確敢打這個電話,所有人都知道。
“蘇少校,你來解釋一下。”王進一直接甩鍋,他不想再橫生事端,擾亂自己蓄謀已經的計劃。
蘇怡梅剛纔歷經被夜色嘲諷、被下屬嗤笑、被張裴灃訓斥、被王進一否認,情緒跌落人生最低谷,一步一步退到屋子的最外邊,緊靠牆根,一秒之內成了特務處最邊緣化的人物。
王進一喊她時,她神情呆滯,滿腦子充斥的只有恥辱,渾身上下涼颼颼的,好像掉進冰窟窿裡的感覺。
“蘇少校,蘇少校,”李泉連喊好幾聲,才驚醒蘇怡梅。
她沒說話,恍惚的看了李泉一眼。
“王處長叫你。”李泉笑嘻嘻的說,在他眼裡,夜色的復出,就是他和馮陽的春天又回來了,除了王進一,他們以後天王老子都不怕,更不用說蘇怡梅了。
蘇怡梅猶豫片刻,邁着沉重的腳步,重新回到屋子中央,站在坐在椅子上的三人旁邊,地位明顯低了一等。
她恍惚着,不知道王進一叫她來幹什麼。
“蘇少校,張公子請教你的尊姓大名。”王進一說出的話帶着明顯的挖苦和威脅意味。
他知道蘇怡梅的本名,但他對蘇怡梅爲什麼非要用這個名字的確說不明原委。
這一點,他同樣不滿。
他的直覺,蘇怡梅一直對他隱瞞了最關鍵的一點。
這一點是什麼,他始終沒有弄明白。
“我本來就叫蘇伊湄,音同字不同,是你們弄錯了,與我無關。”她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證件,扔到桌子上。
三人中,其他兩人都沒動,夜色擡手拿起被扔到桌子上的證件,翻開。
她的名字真的也是這三個字,蘇伊湄,音同字不同。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夜色隨口唸出詩經秦風裡面的一句詞。
他把那個證件遞到張裴灃眼前。
張裴灃瞥了一眼,冷笑一聲,不予置評。
“王處長,你弄了這麼驚人的一出,到底爲了什麼?”張裴灃轉向王進一,問出的話很含糊,讓人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
“這個麼,從大的方面說,爲了黨國大業;從小的方面說,夜處長的處境實在讓我擔憂。”王進一的話虛虛實實,讓人無法反駁。
“卑職現在最擔憂的是王處長是否真的相信卑職的忠誠,還是像蘇少校一樣懷疑卑職的身份。”夜色再次提起這個敏感的話題。
王進一哈哈大笑:“夜處長什麼時候也變得多愁善感了?老實說,我對夜處長假裝失憶一事不明緣由。”
夜色冷冷反駁:“看來卑職的功力還不夠身後,學處長學的不像。”
王進一臉色一正:“我又深感欣慰,有部下如此,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黨國大業後繼有人。”
“真的麼?”張裴灃插話。
王進一點頭。
他一直在暗中觀察夜色和整個特務處。
直到夜色開始動手除掉沈清風時,他藉助焦君牟的力量,而王進一就是另外一個幕後黑手,那個讓焦君牟一直知道存在的,卻不知道是誰的人。
嚴格意義上說,是他和夜色聯手除掉的沈清風。
及至蘇伊湄的出現,徹底打亂了原本的平靜,導致夜色對王進一的存在疑心更大,藉着柳家公子被劫之際,逼出王進一。
“真的,也只有夜色能用和我相同的辦法逼出我,這個計策高,人才啊!”王進一從來沒想到夜色會用這招,而且方式方法如出一轍,都是槍傷,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行了,這件事到此結束,剩下的,咱們回頭再說。”王進一及時終止了三人之間的交談。
屋子內外的人太多,估計不出十分鐘,這個洛邑城內城外都會傳出他離奇出現和夜色假裝失憶的傳聞,當前他還需要進行一些必要的甄別,比如通過他的線人,查看一下洛邑城內有哪些地方出現異常。
通盤比較之後,才更能確認夜色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當所有人撤出夜色家之後,他家兩個被捕的下人也被釋放。
王進一確認夜色的假裝失憶是從這兩個人嘴裡逼問出來的。除此之外,夜色的謹慎,讓兩人在審訊中完美的替夜色說了很多好話,證明夜色沒有任何異常行爲。
當晚,幾個線人向王進一報告,洛邑城內外沒有出現異常,平時和夜色來往過密的人安如泰山,依然在各自的地盤上晃盪着,連躲避和暫時離開都沒有。
李家鵬和蘇怡梅的舉動,同時確保了夜色的安全。
夜色又一次通過王進一對原本就不確定的懷疑的暗中考驗,還讓王進一成功把氣全都記在蘇伊湄的身上。
特務處的人離開後,張裴灃問夜色:“你相不相信蘇伊湄說的話?”
夜色笑着調侃:“蘇伊湄和蘇怡梅之間有什麼關係管你什麼事?莫非你真的喜歡上蘇怡梅了?”
“真的。”張裴灃第一次肯定的回答。
“不容易,張四公子竟然能定性定情,蘇家大小姐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夜色的話依然像開玩笑一樣。
“我不管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敢喜歡她,就敢保證她的安全。”張裴灃這句話,在夜色聽來,深不可測。
告訴他,什麼意思?
暗示他,也是什麼樣的人麼?
“這麼深情的告白,你張四公子應該手捧紅玫瑰親自向蘇小姐去說,我相信她會感動的淚流滿面。”夜色還以同樣的深不可測。
你倆的事你倆去辦,與我無關。
“對了,柳家公子真的在你手上?”夜色陪着張裴灃貧完,又把話題拉回來。
“當然在我手上,否則蘇怡梅怎麼巴結柳學成?”張裴灃的回答讓夜色安心。
只要柳家公子安全,他們的設想就可以開始進行。
“去去,趕緊去蘇家表白。”夜色開始往外攆人。
攆走張裴灃,蘇怡梅就能迅速接手後續的事情,從柳學成手裡拿到圖紙的計劃才能儘早實現。
張裴灃走出夜家大門,蠍子遠遠迎上來。
“李家鵬在哪裡?”張裴灃問。
“還在警察局,我給他打過電話之後他曾經出去一趟,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又回去了。”蠍子一直在後面跟着李家鵬。
“給誰打的?”這是張裴灃最關心的問題。
“蘇小姐。”蠍子看了張裴灃一眼後,小心回答。
他擔心這個回答刺激到自己的主人。
“這件事對任何人都不許說,包括蘇小姐。”張裴灃警告。
“您放心,四少爺。”蠍子明白,凡是涉及蘇小姐的事情,都是最機密的事。
“從現在開始,你給我盯死那個蘇伊湄,她幹過什麼事,見過什麼人都給我記清楚了,隨時報告。”張裴灃現在最不放心的人是蘇伊湄,她絕對不會像今天表現的這麼簡單,背後隱藏着的真相,涉及蘇怡梅,讓他心神不安。
“是。”
交代完這一切,張裴灃真的按照夜色所說,直奔蘇怡梅的辦公室。
這個時候,蘇怡梅應該在工作。
張裴灃一進走廊,就招來不少女子愛慕的眼神。
他的外形和氣質,過於出色。
張裴灃在前面走,蘇怡梅恰好從廁所裡出來,跟好幾個女人羨慕的眼神中,一直在他後面,眼看他一步步走近自己的辦公室。
她剛剛接到李家鵬派人送來的緊急消息,通知他夜色安然無恙,並且告訴了她張裴灃同時去了夜色家的消息。
張裴灃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知道多少?他現在趕來了,又是爲了什麼?
她一無所知。
“咚咚,”張裴灃開始敲門。
蘇怡梅在距離張裴灃十米之外的地方站住,觀察張裴灃的反應。
張裴灃連續敲了三次之後,站在門口猶豫片刻,並沒有推門進去,而是轉身準備靠在牆上。
轉身剎那,猛地看見蘇怡梅。
“張公子有禮貌、有教養。”蘇怡梅不吝誇獎。
“你是特務麼?跟在我後面悄無聲息。”張裴灃開着玩笑。
“我要是特務,早從你手裡套取情報換金條了。至於無聲無息,喏,”蘇怡梅擡起腳,她今天沒穿高跟鞋,穿的是一雙做工精巧的布鞋。
“也對啊。”張裴灃詞窮。
和蘇怡梅認識之後,蘇怡梅從來沒有試圖從他或蠍子嘴裡套取過任何情報,不管是日常還是危機時刻。
這點,讓他對蘇怡梅感到安心、放心,他不喜歡心術不正、投機取巧的女人。
“今天都幹什麼了?”張裴灃不經意的問。
“沒事,反正我是混日子的人,大事不用我幹,小事我看不到眼裡,不願意幹。”蘇怡梅說的都是大實話。
身爲局長千金,她擁有這種特權。
“整天這樣,不覺得無聊?”張裴灃繼續問。
他的問話,再次讓蘇怡梅產生警覺。
張裴灃的爲人,要麼閒得無聊恨不得癱在牀上等着別人喂他才能吃食,要麼腦子就在不停的轉動中算計一些什麼事情。
現在的不經意,似乎都在打探她的行蹤。
“啊,對了,我今天接到李家鵬的一個電話。”蘇怡梅突然主動出擊,反客爲主。
她在說這句話時,一雙看似好玩的眼珠實則很注意觀察張裴灃。
蘇怡梅看到一絲精光閃現。
她猜對了。
張裴灃去過夜色家,一定知道了夜色假裝失憶的事。
他可能會對自己和夜色同時產生懷疑。
她不確定這一點,但是她和夜色同時出現在西城門口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兒。
爲今之計,只有主動出擊,儘量打消他的猜疑。
“李家鵬給你打電話?你們之間很熟?”張裴灃的追問順理成章,一個男的給自己喜歡的女人打電話,不問那是傻子。
“不算熟,不過是經歷柳學成兒子的事,我有求與他,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更多的消息。”蘇怡梅的回答很巧妙。
這幾乎是一個人所共知的事實。
“他怎麼說?”
“他接到蠍子的電話,說是夜色好像出什麼事了。”蘇怡梅的回答和蠍子向張裴灃說的事情完全一致。
張裴灃鬆了一口氣。
他害怕聽到蘇怡梅對他說謊話。
“夜色能出什麼事?他可是一個躺在牀上的病號啊。”蘇怡梅一臉迷茫。
她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套問張裴灃的話。
女人和男人打交道,往往在主動示弱之後,能成功降低男人的警惕。
聰明如張裴灃也沒逃脫蘇怡梅的陷阱。
“夜色好了。”張裴灃老實交代。
“好了?什麼意思?”蘇怡梅很自然的驚叫。
“他沒有失憶,是騙人的。”張裴灃笑着說。
他喜歡看蘇怡梅一驚一乍的臉,生動、鮮活、美麗,讓他怦然心動,無法自拔。
“騙人?騙什麼人?爲什麼騙人?”蘇怡梅的面部表情又變成了好奇。
“騙特務處那羣人,騙蘇伊湄和王進一。”張裴灃回答。
他的回答,自然而然又引出蘇怡梅更多的好奇心和追問。
很快,張裴灃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蘇怡梅最終總結出了兩點:“你是說柳家兩兄弟現在在你手裡?”
“對。”
“人給我行不行?嗯?”蘇怡梅鼻音很重的一個嗯字,帶着撒嬌意味,震顫了張裴灃的心臟。
“傻了吧,本來就是給你的,好讓你去巴結人。”張裴灃不由自主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一下蘇怡梅光潔的腦門。
“太好了,那就謝謝你了。”蘇怡梅伸出自己的手。
張裴灃理所當然的握住了。
握着蘇怡梅的手,他體驗到什麼是人生的圓滿。
打打殺殺,爲了什麼?人生圓滿。
“你說蘇伊湄的名字跟我本來不一樣?那她爲什麼裝糊塗?”這是蘇怡梅聽完張裴灃陳述後想到的第二個問題。
“不知道。”
“這個女人怎麼這麼討厭。更討厭的是她是特務處的,誰也不敢招惹她,唉。”蘇怡梅失望的嘆了一口氣。
蘇伊湄身上有太多她想知道的秘密,要破解這些秘密,只有靠張裴灃出馬。
她該主動提出來還是等張裴灃提呢?她還沒有想清楚。
“特務處也分人,一個女的,充其量不過是花瓶,打碎了可能會有人覺得惋惜,不過也就一陣子而已,過去後,誰還記得那個花瓶章什麼樣子?”張裴灃不以爲然的說。
蘇怡梅莞爾一笑:“張裴灃,我出金條賣你一個情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