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鬥了嘴之後,便又沉默無言了。
半晌,宋雅蕊看了一眼認真開車的徐楓,心中有些氣憤,心道,這個傢伙難道是瞎子?旁邊這麼漂亮的一個美女,也不知道搭訕?嬌嗔一哼,用着略感興趣的聲音問道:“喂,問你個問題啊,你那個朋友爲什麼會突然間就生氣了?連殺人都敢做?”
徐楓看了看時間和車載導航儀,發現還有近二十分鐘的路程,想了想,便說道:“那是一種病,折磨了他很久。”
女人終究是個好奇心居多的動物,頗有興趣的問道:“病?什麼病?”
徐楓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的說道:“你應該猜到了,他是一個特種兵,一個在死裡來活裡去的可憐人,生死不定的生活,折磨的他難以安穩。”他想了想,目光顯得越發深邃,就好像在講述屬於他自己的故事一般,語氣淡淡,帶着一絲的回憶:“他是個命苦的人,其實也不是。”想了想,又搖搖頭,否定自己的話,繼續低沉的敘述道:“他出身紅三代,家裡的老爺子現在貌似是中將,家族裡也是英才輩出,校官多不勝數。這小子是個天才,走了家族的老路,去當了兵,還不是一般的兵,特種兵,不,準確的說,是特種兵中的特種兵。這小子有能力啊,可是有能力且身上籠罩太多光環的人必定不會好死。這小子幸運點,兩年前參加了一場任務,全隊二十一人,這小子獨活。不過也夠嗆,差點植物人,這小子命硬,扛過來了。呵呵,命硬的人不得好死啊!”他自嘲的笑笑,語氣中滿是唏噓。
對於徐楓的話,宋雅蕊產生莫名的相信,但是她永遠也無法想象,在這個年代,還有什麼更加危險的事情,於是她用着略顯稚嫩的心靈問出了一個白癡的問題:“他參加了什麼任務?”
“嗯,不好說。”徐楓微頓,宋雅蕊聞言,只以爲是什麼保密條例,也不多想。不過徐楓卻慢慢悠悠的說道:“這應該算是一場戰爭吧?”
“戰爭?”宋雅蕊訝然說道:“現在都是和平年代了,還有戰爭?”
這個問題在徐楓眼裡確實白癡,因爲在他以前的生活裡,每一天都是戰爭,與敵人的戰爭,與死神的戰爭。他的目光帶着一絲的輕藐,鼻腔裡發出一聲頗爲不屑的冷哼,聲音略顯冷峻說:“和平年代?去他孃的和平年代吧!”宋雅蕊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嘲諷之意,這嘲諷不是對她發出的,準確地說,應該是對那些天真的人們說的。
徐楓目光冷峻,偏着頭看着宋雅蕊,說道:“還記得上世紀的海灣戰爭嗎?還記得幾年前的美伊戰爭嗎?還記得巴以衝突嗎?還記得格魯吉亞戰爭嗎?還記得利比亞戰爭嗎?這些戰爭,哪一個不是發生在這個所謂的‘和平年代’?”他語氣陰冷,帶着一絲的厭惡,問的宋雅蕊啞口無言。
“哼!”他輕嗤一笑,繼續嘲諷道:“什麼是戰爭?有人的地方就是戰爭,生活是戰爭,上班是戰爭,戰爭其實就在我們的身邊,從未消停!”
宋雅蕊終究是個女人,嚮往童話,對這樣的話題雖然感興趣,但是卻沒什麼過多的好感,轉換話題說道:“那他的病究竟是什麼?”
徐楓淡淡的說道:“很常見也很難搞的一種病,戰後綜合症。”
“很厲害嗎?”宋雅蕊反應又有些遲鈍了。
徐楓笑了笑,說道:“剛纔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情,就是他的病犯了。”說着,他目光落在宋雅蕊的身上,略帶調侃的說道:“你說厲害不厲害?”
宋雅蕊無言,最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惱怒他的哪壺不開提哪壺。想想自己真是丟人丟到家了,粉白的臉蛋有些發窘泛紅。
徐楓笑笑,不以爲意,說道:“這小子喜歡夜生活,其實不是真心的喜歡,只是一種自我釋放吧。他放蕩不羈,因爲他心裡煩悶。他夜裡不敢睡覺,因爲一閉上眼睛,腦海裡都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身上帶血,死相極慘。他害怕黑夜,害怕睡覺,害怕提起以前的事情。他現在脆弱的就像一個孩子,剛強的身體下包裹着一個極其脆弱的心靈。”說到這裡,他的目光變得有些暴亂,雙手死死的捏着駕駛盤,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露出來,像是一條條的小蟲子,猙獰可怖。
他似乎極其瞭解莫少聰,但是誰能知道,他看似是在講着莫少聰的心理和狀況,其實也是他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寫照?他放縱,他玩女人,他抽菸,這都是一種發泄方式罷了。退出的那一戰,他打得太辛苦!他半夜時常驚醒,滿身是汗,眼角也是水漬涔涔。
宋雅蕊雙手託着下巴,看着沉迷在自己的話中的徐楓,感覺這個傢伙似乎也沒有這麼的可惡,至少此刻的徐楓,是很迷人的。宋雅蕊靜靜的聽着徐楓的話,半晌,才從胸腹裡吐出一口濁氣,慢慢悠悠的說道:“他壓抑的好苦啊。”這話一說出口,她覺得很是熟悉,是了,這話他從莫少聰嘴裡說出來的。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說道:“對了,我還沒問,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但是徐楓卻不說話。他的雙眸漆黑如墨,散發着吞噬人心的冷峻。沉穩的面色卻掩不住暴躁的心靈,耳畔是手榴彈的爆炸聲,帶着死亡氣息的熱浪在他俊逸的臉龐上拂過,耳畔除了不時的手榴彈的爆炸聲,還摻雜着雨點般子彈的破空聲,臉上是滾燙的鮮血,不是他的,但是帶給他的痛意卻比自己受傷還要嚴重。他的心在怒吼,他的喉在低嘯,他的身體在爆炸,他的心被撕扯,他無處可逃,身邊是兄弟,四面八方是敵人。敵人在進攻,兄弟在死撐。敵人勢如猛虎,兄弟瀕死。他怒,他惱,他恨,他怨,他悔,他痛,他同時也愛着,情緒像是一根根無形的線,將他的心撕扯着,猛拽着,就要撕裂他了。
回憶一幕幕在他的腦海浮現着,流動着,在此刻不成回憶的片段連成線,像是一部精彩的大片,令人不容錯過。
她疑惑的目光微微往上挪了幾寸,看到徐楓鐵青着臉,牙關死死的咬着,目光銳利的像是兩把鋒利的寶劍,露出陰寒的殺氣,脖頸上的青筋爆了出來,極其可怖。
她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沒事兒吧?”
徐楓還是不說話,只是將車子的速度往上提了不少,車子呼嘯,在兩旁高樓林立的街道中奔馳着,不一會兒,便到了刑警隊。
車子太快了,快到宋雅蕊害怕,但是她卻更關心徐楓現在的情況,舒了一口氣,繼續問道:“你還好吧?你怎麼了?你說話啊!”
“下車!”徐楓緊咬着的牙關露出一道縫兒,從中蹦出兩個尖銳的字眼。
“什麼?”宋雅蕊不明所以,略顯驚愕的問道。
“快滾!”徐楓冷冷的說道,同時將車門打開,一把將宋雅蕊從車中推了出去。宋雅蕊猝不及防,被徐楓推下車,有些狼狽的從車廂內走出來,一不小心,便傳來一聲咔嚓聲,腳崴了。
砰的一聲,車門被徐楓大力關上,然後絕塵而去。
宋雅蕊一瘸一拐的看着那絕塵而去毫不留戀的車子,心中錯愕萬分,她不知道徐楓這是爲什麼突然間變得這麼粗暴失去人性,但是旋即她腦海中又浮現了一句話,那是莫少聰對徐楓說的話:“哥,你壓得太苦!”難不成,他也有戰後綜合症?這個疑惑在宋雅蕊的心頭乍現,旋即迅速生長紮根,揮之不去。
“哼!”宋雅蕊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嬌嗔,此刻她的心裡別提有多委屈了,自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裡當成寶,在學校又因爲自己的長相,在絕大多數男同學的心裡被當成女神的宋雅蕊哪裡受過這等氣啊。冷冷一哼中包涵了太多的委屈和說不出來的難受,嬌聲說道:“這次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看我不整死你!”